阿言

    “嘶……”

    宋瑾言是生生被疼醒的,迷迷糊糊之间突然睁开眼,光线刺的眼睛干涩,头脑还在恍惚之中,一股浓烈的酒的味道飘过,感觉身边有人,立即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四目相对之下才松懈下来。

    “小姐,手下留情。”苏澄奕笑着推开宋瑾言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匕首。

    “你,在干什么?”宋瑾言非常警惕的看着那人。

    “你伤的不轻,再不处理,箭头便会长到肉里了。”

    “酒……”非好酒,难闻。宋瑾言撇过了头。

    “小姐先忍着些,这村野荒外,我只能先把箭头给你拔了。幸好我随身带着酒壶,还能洗洗伤口,要不我可不敢拔箭。这伤口感染也凶险的很。”

    言罢,苏澄奕惊讶的看着宋瑾言竟然就着自己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大口。

    宋瑾言望着苏澄奕的表情,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说道:“咳咳,军中时常喝酒,不过你这酒不好。”随后一记白眼甩了过去,然而过于体虚,差点又要晕。

    “将军说的是。这将军小姐的称号太过扎眼,我叫你阿言如何?”

    宋瑾言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慢慢睁开眼,环顾四周,他们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外密林如雨,到是将洞口挡的结结实实。

    “阿言,你为何如此看我?”苏澄奕感觉到了宋瑾言眼神中的警惕和试探。

    “二公子,可不像长在院子里的人物。”

    “呵呵,我是长在乡野的,难道阿言忘记了?”说着,苏澄奕晃了晃手里的酒壶,“阿言,眼下只能将就些。”

    宋瑾言并没有反对这个称呼。

    “我们这是在哪?”

    “不知。”

    “……”

    “你别这么看我,我是真不知。你是不知道那晚的凶险,船队前前后后都沉了,有些是爆炸,有些是你说的那个装置。”

    “全部?”

    “对。那片水域你也看见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来救援的估计得好几个时辰以后了,还得快马加鞭的回桐城求救,可不得几个时辰?”

    宋瑾言心知苏澄奕所说不假,那片运河确实在无人区,不可能及时得到救援,最近的也只有桐城。

    “媚儿呢?”

    “你这家主,总是这样操心?放心吧,媚儿姑娘水性好的很。”

    “你怎知她水性好?”

    “咦,你竟不知她是在江边长大的么?”苏澄奕有些诧异。

    “你们倒是很熟念。”宋瑾言又闭上眼。

    “阿言,你既然醒了,不如休息下。”苏澄奕转身抽了一个包袱出来,“给,你的佩剑我也从水里捞回来了。”苏澄奕递给宋瑾言一柄剑,正是她的“执风”。

    “谢了。”

    “阿言与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何必如此客气。”苏澄奕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好像他们是来野炊的。

    宋瑾言对于一路以来脸皮颇厚的某人实在是提不起兴致,而且有伤在身,又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早就精疲力竭,只能默默无言。

    宋瑾言闭目眼神不知过了多久,道:“二公子,我们这是过了几日?”

    “两日了。恐怕那樾城太守也接到信了,以为我们都死了吧。”

    “宫里过几日也该知道消息了。”

    “嗯。”

    “那些炸药……是雷裘天?”

    “他出现在桐城恐怕不是无中生有,而且我第一次上船的时候便瞧着船舱暗处一工人打扮的人很像他。”

    “后来呢?”

    “就看见那么一次。可能为了避免和我们照面,换到了其他船上。”

    的确有这么可能。

    两人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良久,只有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和泥草味。

    宋瑾心道,雷裘天在京城诈死,照理应该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不会无缘无故在桐城出现。他刚一出现,船队就爆炸坠水。如果连这些前因后果都想不明白,她岂能活着下战场。

    “二公子既然追查过雷裘天,知道他底细多少?”

    “阿言这是已经开始在盘查我了吗?”

    “……”如果宋瑾言还有力气,恐怕得给这人一掌。此人只要稍微有些空闲,便会没皮没脸起来。

    苏澄奕对宋瑾言递过来似刀子的眼神毫不介意,依旧笑嘻嘻凑过身子,说道,“也不多,知道雷裘天本就是樾州人士,发家之后才去了京城。”

    “樾州里制烟花的不止他一家,怎么就他能挂上礼部的彩头?”

    “若说,雷裘天开的那家妓坊也奇怪。我朝历来不许官员涉及伶官女妓之类的烟花场所。官大的自己家里养几个家妓不足为奇,根本不需要去,官小的,一年俸禄都不够花销,怎么可能去‘销钱窟’那种地方。”

    是这么个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京城一路到现在,如果说有机括装置的船是早就埋好了沉船的准备,那爆炸的是怎么回事?

    宋瑾言想的出神,而身边的那人也望得她出神。

    苏澄奕回想第一次见宋瑾言是那样冷漠而沉静的女子,在京城围剿雷家第一次见识过她武功高绝,在樾州一起商议漕运之事又见识到她的聪慧与胆气,在船上奋不顾身的救人又知她阔海之胸襟……这样的一个女子,此时正狼狈不堪,发髻已经散了,墨缎似的长发正湿漉漉的滴着水,湿透的衣衫也破了好几处,本来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只剩下素净而苍白的皮肤,可能因为受伤流血,脸色比平时还要白些。这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染了鲜血和泥巴的混合物。然而眼前此人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而显得不适,闲庭信步晒太阳般的躺在山洞里,背靠山壁,心无旁骛的想着心事,习惯性的用右手转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苏澄奕默默看了良久,那女子不动,他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一般也不敢动。

    “二公子,看够了吗?”

    “我以为你闭着眼……”

    “你并没有故意隐瞒你的气息。敢问公子,这般近的距离,不管我有没有睁眼,如果都不能知晓有人这般肆无忌惮的在眼前……我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是,又一次的,苏澄奕被提醒着,她不是一般的闺阁少女,而是战场上声名赫赫的女将军,是朝堂上斡旋各方势力的女官,是太后倚重的朝廷重臣。

    哎,苏澄奕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何与他总是要隔着一层的感觉。

    “二公子,替我拔箭吧。”宋瑾言冷淡的说道,仿佛在说“来,上一盘菜”一样简单。

    “我封住你五感可好?”

    “不必。”宋瑾言警惕的看着他。

    我可是好意!苏澄奕心里喊着冤枉,刚刚宋瑾言明显透着威胁的意味。

    “何必逞强?”苏澄奕还是不甘心说道。

    “这伤不算什么。”

    苏澄奕知道已经无法劝她,并开始动手拔箭,拿过宋瑾言的匕首用酒洗了,然后蒙住自己的双眼。

    “你做什么?”

    “什么?”

    “眼睛。”

    “阿言,男女有别,姑娘家的名节重要。你这背上的箭,我需得隔开衣服……”

    “那你蒙住眼睛能看的见?”

    “可是……”

    “二公子,只要你回京后不告诉任何人即可。我在军中日日都和男子在一起,如果担心这些死上百次都不足惜。时间紧迫,不要再耽搁了,直接动手吧。”

    苏澄奕只好作罢,将蒙住眼睛的布扯开。

    “好,那你忍着些,我要割开箭头附近的皮肉……”

    “苏澄奕,你有完没完,我不是第一次受伤,拔箭这些小伤熟练的很。如果你再不动手,我自己也可以……”不过是在背上不太方便,但是如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还是有办法的。

    “好。”苏澄奕便不再多言。

    苏澄奕用匕首挑开宋瑾言背上的衣服,除了那支差不多没了一半进身体的利箭,还有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看那些伤痕却是陈年旧伤,刀伤、箭伤,样样都有,还有一块皮肤像是烧伤的。

    苏澄奕倒吸一口气,难怪她说这是小伤……和这些斑驳的伤痕比起来,如今这伤的确算不得什么。

    苏澄奕快速割开一块皮肤,血顺着他的手喷涌的冒出来,染红了手和袖子。他不敢停,这两日他们都没有吃东西,全靠随身水袋里的水吊着,本就虚弱,如果再耽搁下去,任凭宋瑾言武功再高,受伤的经验再丰富也抵挡不了身体的损耗……

    “我要拔了。”

    “嗯。”

    一瞬间,宋瑾言觉得好像骨头被取走了一般,然后小半壶烈酒浇灌伤口的疼痛感又深深刺激到她,反而让她神志更加清明了。

    “二公子,你如果行医,不知要死多少人。”

    “是啊,我比不得我那善心的兄长,做不得悬壶济世的名医。”

    宋瑾言刚恢复的神志,很快就被虚弱的身体累到力气渐失。

    “你干什么?”宋瑾言谨慎的看着苏澄奕要开扒开她前襟的衣服。

    “你胸前还有支箭。”

    “你,不必,这我自己来就好。”说完,宋瑾言用匕迅速隔断箭尾,只留了箭头在肉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就行了。”宋瑾言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依然拿着酒壶浇了下去。

    “阿言,箭头在肉里,会发炎的。”

    宋瑾言不习惯过多解释,只道:“二公子,我这衣衫若是再割一半,怕我也不用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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