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1

    暮色渐沉,最后一抹橘红色的亮也失去光彩,天空染了一层深灰色,不扎眼的星一颗颗跳出来刻在绸缎般的夜空上。

    宋镕钰身着一层单衣,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夜星出神,身上好像染了一层银色轮廓,不知道在想什么,身旁的管家高路也不敢擅自打扰。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老管家高路可是明白的很,宋府的主子两人中,若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是眼前这位。从小惹是生非的少主,看似还是一位莽撞的少年郎,实则已经颇有自己的主意,下人们在跟前是一点错不得的,出手惩治起人来绝不手下留情。而那位速来有“杀伐决断”之称的女将军,虽说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在朝堂上也有些手段,但是实则是个“外冷心软”的人,下人们犯错被少主打了罚了,受不了的去求家主,家主定会让少主饶了他们。

    “少主,夜里还凉的很,不如早些休息。”

    “高伯,阿姐走了快一个月了。只寄了一封家书。”

    宋镕钰没转身,哪怕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高伯,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有些落魄的神情。他自己是知道的,阿姐走的这些日子自己的脾气难以控制,哪怕是婢子摔了一个茶杯都能让他气的罚几板子,让下人们战战兢兢都不敢靠近,只有高伯仗着是府里老人能上前劝几句。

    “家主定是忙的很。不是上头交代的秘密任务吗?”

    “是,可是为什么阿姐不带我去呢?”

    “少主不是要参加武科举考试了吗?家主一定是想让少主在府里勤加练武。”

    “是吗?”

    “是啊。”

    高路说完,也不敢再言语。他从小看着这两姐弟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比那些个世家里的亲姐弟都亲。

    上代家主去了以后,家主就成了整个府里的主心骨,虽说平时看着冷若冰霜,其实挺会关心人的。比如,上代家主刚走那一个月里,每晚小少主都要做噩梦,家主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自己也伤着心,却知道如何安慰小少爷,每晚都会陪着少爷再次入睡后才离开。又比如,少爷是个爱闯祸的麻烦精,亲戚里的孩子都不爱和他玩,只有家主每日忙完朝堂的事会陪他玩会。

    后来大了些,督促少爷练武读书成了家主的正经事,每三日必考兵法,每五日必考武功……哪怕是亲姐姐恐怕也没有这样上心的。但是,即便这样家主也被宋家宗族长辈刁难,说霸着家主的位置不放。那些长辈也不想想,上代家主去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宋家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曾经盛极一时的京城“宋玉倾贵”人家差点一夜之间就覆灭了。如果不是家主以万死之心上了战场,拼着命挣下的军功撑着,宋府盛名早就衰落了,哪里还有现在这般依然贵为京城名阀的名头。

    所以高路是非常赞成大小姐做家主的。只是家主曾经许诺,要在少主弱冠之前将家主之位物归原主。少主没意见,其他的人就更不敢有什么意见了。不知道家主让位之后会不会辞官,如果辞官之后还会不会留在宋家。

    对于这点,高路是有点私心的,按照少主这个脾气,只有家主能镇的住,就算以后接了家主的位置,也能在朝堂听政议事,可是那有些冷酷爆裂的脾气是否能保得住宋家的长宠不衰?

    “高伯,你下去休息吧。”

    “少主,这是要?”

    “我还不困,不用人伺候了。”

    “那,老奴告退。”高路出了书房,惊讶的发现自己背上竟然被浸湿了一层薄汗。少主阴晴不定的脾气着实有些吓人。

    宋瑾言的家书很短:“平安,勿念。武功兵法不可废一日。”

    宋镕钰反复看着,嘴角带着丝丝笑意,那娟秀的瘦金体小楷及其漂亮,透着一股子英气。

    宋镕钰摩挲着信件的“葛章纸”,这是樾州特有的宣纸,是上好的贡品,就算在樾州也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他知道这是宋瑾言在用这个方式向他表明已经到了樾州。

    翌日辰时,高路到宋镕钰院子听候指派,发现宋镕钰已经在练剑,而且衣衫已经大半浸着汗水,眼底有一抹血丝。

    “哎哟,我的小少爷,你这是多早起来的?”

    只有高路敢这么称呼他。

    “卯时吧。”

    “我的少主,家主让你练功习兵法,没让你这样不休息啊!”

    “我有睡三四个时辰吧。”

    “要是家主回来,别说你病了,看你瘦了也得刮了老奴我的皮!”

    宋镕钰一听这话,反而笑了起来道:“高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是怎么编排我们两姐弟的,说的我阿姐是圣女也不为过,说的我跟一神经病似的。”

    “少主这么说,岂不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哪敢啊!”吓的高管家差点跪下。

    “没事没事,我阿姐就是圣女如何!”

    “我的少主,这话就在院里说说就罢了,出了门可千万没这么说。外面盯着家主错处的人不少,要不是这些年家主军功显赫,又有太后在……”

    “知道了。高伯,我说你和我阿姐一样,也太小心了。”

    “少主,谨慎些的好。宋家树到招风,本来仇家就不少,要不,凭家主与苏家公子的情谊,还不早就来提亲了,说不定太后指婚……”

    哐当,院子里一棵槐树好好的被劈成两半,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苏沐之还配不上阿姐。”宋镕钰鬼煞一般,背对着高路低声说道。

    “我说少主,你这剑法真是大有长进啊!”高路没有听见宋镕钰的低语,继续说道。

    “高伯,太后真的会指婚阿姐和苏沐之吗?”

    宋镕钰转身,似乎有万般委屈,让高路看了也不忍心,他知道宋镕钰对宋瑾言的依赖,是姐更是母啊!

    上代家主走的时候,宋镕钰才十一岁,长到现在这么大,宋家家传的武功和兵法在他老人家眼中那可是顶好顶好的,只是脾气大了些。高路也很奇怪,按照家主那脾气,怎么就容得了少主的骄纵?

    “宋苏两家素来交好,就算近几年家主与苏尚书在政见上有些许不合之处,但是家主与沐之公子的情谊是从小就有的,如果能结姻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户对什么?就苏沐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难道还要阿姐保护他吗?”

    “少主,你这话要是让家主听见了,可得家法伺候了!”

    “我知道。”宋镕钰闷闷不乐道。

    “反正家主早晚得嫁人啊!”

    “那也应该是一英雄,而不是一个病秧子!”

    说着,宋镕钰一个飞身就上了屋顶,任谁都唤不回来。

    “柳眉青黛薄纱裙,朱唇娇歌入醉怀。玉带香囊解宫腰,金裘珠翠入鸾被。奈何奈何君不知,家坐堂屋女红修。”曹冲一边笑着念诗,一边把旁边娇笑的女子揽入怀中,“我说宋兄,严兄家有贤妻,在这里坐立不安我能理解,你又没有这样的负担,心不在焉的是作甚?”

    “曹兄,此言差矣,差矣!”严柯一本正经说道。

    勾栏瓦舍之间,从不缺纨绔,更不缺这些从小就培养起来的纨绔。

    “何以?”曹冲问道。

    “宋兄家中虽无贤妻,却有一举国都闻知,不敢在眼前造次的女将军!”严柯调笑着,丝毫没有估计宋镕钰变得阴沉的脸色。

    “我说宋兄啊,就你家将军吧,虽然比不得你府上那花媚儿娇艳欲滴似的,也算的上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可就是那清冷的性子,哪个男人谁受得了?女人嘛,还是这样‘柔桡轻曼,妩媚纤弱’的好!哈哈哈哈……”曹冲本就一纨绔中的纨绔,仗着自家与皇家结亲的不少渊源,不仅是皇亲国戚,老父更是工部尚书曹毕,一个成精的老滑头,自身有一副白面书生似的俊朗面容,时常肆无忌惮的自诩为京城纨绔中的纨绔。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家表哥不是在京都司尉府的大营里么,这军中哪里有女人,虽然能看不能用,也算是让这些个汉子饱饱眼福不是……哎哟,我说宋兄,你打我做什么?”严柯捂着脸直喊疼。

    “打你,我杀你都可以!你信不信,我现在立时三刻要了你的命,刑部也管不了我!”宋镕钰今日本就气不顺,找他这三五狐朋狗友喝酒泄愤而已,不想这些人竟然敢说到阿姐身上。

    “哈哈哈,我说严兄,咱们几人一起长大,谁不知道镕钰对他阿姐……”曹冲感受到宋镕钰刀子一样的眼神警告,立马改口:“我朝最威武的女将军佩服的紧,将军让他往东,哪次他去过非东边的地方?”

    “哈哈哈,说的是!我们镕钰少主,除了将军,何人怕过?”

    “你们两人,找死!”

    话落,三人竟然在京城最大的青楼“香培楼”动起手来,好在他们三个公子哥是熟客,自进香培楼的大门皆是被安排在一雅居内。三人虽说从小就习惯于聚在一起干些爬树揭瓦、杀鸡遛狗的勾当,还自以为是风流侠客。论武学上,曹家和严家家学自然比不过宋家,但是自小也是名师教导着长大的,两人也是世家子弟,文不成,武也要就的。于是乎,两人对一人,生生让宋镕钰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让曹冲和严柯颇有些得意,要知道这位宋家少主可是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亲自调教出来的。

    “够了。今日是来喝酒解忧的,这么就打起来了?”曹冲首先停手。

    “是了,我们知错了,宋兄饶过我们这一次罢。”严柯依然笑意盈盈说道。

    “你们如果胆敢再对家姐出言不逊分毫,休怪我不念旧情!”宋镕钰说完,拔出佩剑“段云”削断一桌角,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人今日什么毛病?”曹冲不解,平时也没见他脾气这样暴躁过。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病?何必提?”严柯说道。

    “难道你没说?”

    因打了一架,两人也觉得今日的聚会少了些风花雪月的韵味,悻悻然的,便也各自回家。

    高路看见醉醺醺回来的少主,就心知自己要完了,家主从不让少主喝酒的,这下好了,家主不在,少主竟然喝了个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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