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夜

    青州,是离京城最近的州府。从樾州快马加鞭赶到青州,也需要五六日,但宋瑾言心里着急,不过四日便到了青州地界。

    “家主,快到京城了,你别着急。今日在青州休整休整,不出两日便到家了。”可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自小跟着宋瑾言的习惯使然,明白宋瑾言心烦之时,比平日里更不喜欢说话。

    “好。”

    宋瑾言坐在石头上望着眼前的火堆发愣,石头上有可星铺下的垫子。

    “阿言可是在想翟青盐?”苏澄奕说道。

    “沐之留在樾州治疗翟青盐,我确实放心不下。”

    “兄长宅心仁厚,医者本心,很难让他抛下患者跟着我们赶路。”

    “我明白的。沐之是我遇见的最心善之人。”宋瑾言说着,微微一抿嘴,“你干什么?”

    苏澄奕见宋瑾言有些发怒的瞪着自己,将刚刚挑起的小火柴棍一脚踩熄灭。

    “你笑什么?”宋瑾言觉得此人奇怪的很,一会用火棍烧自己的长衫角,一会又笑的像个孩子。

    “笑你平时冷着脸,其实是最好心人的。你不也让兄长好好看看翟青盐吗?”

    “我?好心?”宋瑾言冷笑一声,便沉了脸。

    “怎么?不是吗?”

    “我于此生所杀之人甚多,并不都是……该杀的。”宋瑾言随意的抛弄着眼前的火堆,颇有些神伤。

    “阿言还杀过……无辜之人?”苏澄奕到是觉得奇了,这些日子相处,他以为他看见的宋瑾言虽然常常冷脸相对,但是是非对错、公理正义,确是看得很清楚的人。

    宋瑾言忽听这一问觉得可笑。

    “这么好笑?”苏澄奕见宋瑾言第一次笑的开怀,真是比之前更奇了。

    “自诩聪明绝世的苏二公子,难道这还想不通?我负将军位,担朝堂责,走过平息内乱之路……自然杀过违心之人……”宋瑾言竟然笑着笑着,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无辜之人甚至有几岁的孩童。

    苏澄奕本来嬉笑的脸却正经了起来,“阿言……你若不忿,可以不必留在那里。”

    宋瑾言停了笑,看着苏澄奕难道认真的脸,这人其实长的煞是好看,光润玉面,华茂春松,皮相不逊于苏沐之,但比苏沐之英气,身形修长,却又因常年练武显得结实有劲,为人有时调皮,有时又可恨,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家主,帐篷搭好了,可以休息了。”花媚儿说道。

    “好。”宋瑾言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阿言,重重心事,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解的。”苏澄奕抓住自己腰间的酒囊,只手一仍,那酒囊便落入宋瑾言的手中,“人生须欢时,莫把愁颜顾。”

    宋瑾言本来已经起身随着花媚儿走了两步,突然头顶落下一酒囊,眼疾手快的一抓便到手。

    “二公子的酸诗,正好下这好酒。”便头也没回,进了帐篷。

    翌日一早,宋瑾言便带着一行人急急赶路,中途在青州州府驿站换马。日落前大抵能抵达司尉府京郊的营地,宋瑾言心想,只要到了营地便能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将军!”

    宋瑾言竟然看见司尉府的人在这里,颇有些惊讶,因为司尉府的士兵没有特殊任务,是不允许出京城地界的。

    “出了什么事?”一定是急事,许宁有分寸不会乱来,一定是出了大事才会派人前来接应。

    “将军,许校尉让我等来接应将军。宜太妃薨了!”

    “什么!”

    宜太妃一向康健,怎么会?宋瑾言心知必然有蹊跷。

    宜太妃是皇帝生母,但是因为与太后有些嫌隙,一直未住在宫里,而且宜太妃修行已久,常年居住在皇家寺院——驻国寺的后院,非大事不入宫。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宫里什么情景?”

    “将军,宫里如何,属下不知,许校尉只说了一句,让将军赶紧进宫。”

    “知道了。”

    宋瑾言换好马,不再耽搁,直奔皇宫。

    一日一夜,马不停蹄,终于在宫门落钥之前进了宫。

    懿祥宫,昭太后的寝宫大门前,宋瑾言就感觉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昭太后执掌朝政多年,可是为人和善,平时喜欢年轻的宫人们在眼前说说笑笑的,以缓解朝政的压力,所以宫里的宫人们守规矩,却不太拘束。

    今日,不只是拘束,那简直是一派肃穆之象。

    “我说宋将军,您怎么才回来啊?太后盼着您啊!”沈霄远远的瞧见宋瑾言风尘仆仆前来,便迎了出来。

    “沈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将军,宜太妃自缢了!”

    “自缢!怎么会是自缢!”皇帝生母自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且嫔妃自戕是大忌。

    宋瑾言深觉其中必然牵扯了太后。

    “沈大人,宜太妃身为皇帝生母,就算与太后不睦,却没人敢为难她的。这到底是……”

    “是……是……”沈霄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与平日里懿祥宫大总管雷厉风行的样子背道而驰。

    “沈大人,请如实相告。”宋瑾言虽然着急,却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

    “太后赐宜太妃‘骑木马’,所以宜太妃不堪受辱,便自缢了!”

    “什么!”

    着实宋瑾言明白太后与太妃之间到底嫌隙有多深,但是自从皇帝登基,宜太妃也搬离皇宫,一年也见到两回面的两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骑木马!没有任何宫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刑罚还能活着,不仅是身体受刑,更是一种莫大的屈辱!何况那还是皇帝生母,堂堂太妃!

    “那……骑木马,可是执行了?”宋瑾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并未。太后派去执行的宫人,刚进了太妃修行的寝室,太妃便自缢了。”沈霄顿了顿,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是当着宫人们的面喝下的毒药。”

    还好,并未执行,如果是执行之后,那太后与皇帝的关系……不过,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将军,你看眼下如何是好啊?”

    “皇帝可是来过?”

    “太妃自缢之后,便来过一次。”

    “那太后……”

    “哎,将军您是知道的,太后待皇帝的好,可是皇帝未必知道。那日皇帝气势汹汹前来,哪里是见母后,那明明就是来找杀母仇人兴师问罪的!”

    “他们说了什么?”

    “老奴这……”

    “沈大人,您如果不如实告知与我,我怎么忙的了太后?”

    “是,将军与太后是一条心的,咱家自是知无不言。那日,皇帝咄咄逼人说了许多过分的话,什么冷酷残忍,不配执掌大权,不配母仪天下,枉为人母,非要太后赔罪,还要追封宜太妃为太后之尊……”

    沈霄一直是太后心腹,精明能干,将懿祥宫上下打理的有条不紊,还在各宫之间周旋为太后赢得许多恩厚多慈的名声,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眼下,也是急了眼。在宫里多年,自然知道这次事件严重性。

    宋瑾言心想,这可不妙,太后激怒了皇帝,而皇帝也彻底戳了太后心窝那个极深的伤。

    “太后如今……”

    “那日皇帝走后,太后老人家便一病不起,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一筹莫展,每日汤药不断,可太后也不见好转啊!”

    “急召我回宫,是太后的意思?”

    “是,得知宜太妃自缢,太后便下了旨意,火速招将军您回宫。哪怕那边的事还没了,您也得回。”

    江南是谋逆大事,可宫里的也是可以动摇国祚之本的事。

    “我先进去看看太后吧。”宋瑾言一时之间,只想确认太后是否安好。

    “是。太后应该还没未睡下。”沈霄便带着宋瑾言往太后寝殿方向走去。

    “瑾言?你回来了?”昭太后本来斜歪在躺椅上休息,看见宋瑾言进门立即精神了许多。

    “是。臣,叩见太后,太后安康。”宋瑾言恭敬的下跪叩拜,抬头之际,见太后一时苍老了许多,鬓角处多了几缕白发,脸色也苍白的很。

    “你且起来吧。江南之行,你又立了功。”太后微笑着说道。

    “臣不敢居功。这是臣的本分。”

    “本分?如果人人都知道本分,便没了这许多的纷纷扰扰。你说是与不是?”

    “太后说的是。太后身子可是无碍?”

    “无碍的,你也知道那些太医,总是喜欢夸大其词,要不怎么作天下名医?你知道为什么急召你回来了吧?宜太妃薨了。”

    “是,臣已经知道了。”

    “宜太妃……虽然是皇帝生母,可是皇帝自小在哀家身边长大,日日怕他饿着,怕他凉着,怕他太用功读书辛苦,又怕他不用功读书……病了,是哀家守着,伤了,还是哀家心痛……你说说,这些年来,哀家可有对不起皇帝的地方?”

    “太后身为母亲,自然是将皇帝照顾的无微不至。皇上心里清楚的。”

    “清楚?既然清楚,那为何还要追封那贱人为太后的谥号?与我平肩?那贱人配吗?”昭太后越说越激动。

    宋瑾言担心隔墙有耳,这节骨眼上,不能让外人知道太后与皇帝不和,所以只能尽量安抚太后道:“太后,皇帝乃是纯孝之人,生母离世,伤心也是必然的。”

    “伤心?当年我孩儿被那贱人害死,难道我不伤心?”

    “太后,往事已矣。眼下,难道太后想要与皇帝分崩离析吗?江南安平王叛乱才刚平复,还有余孽未清,与安平王勾结的朝臣有哪些尚未查实……现在,绝对不是太后和皇上翻脸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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