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将军……”苏澄奕在宋瑾言身后忧虑的说道。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一队人马当中一定有熟知我朝军队的人。”
那人究竟是谁，宋瑾言与苏澄奕对望了一眼，心里默默有一个人影，忽闪忽明，游荡在心里。可是那个人现在究竟是人还是鬼？
“那如何是好？”顾于渊立即明白自己着了他人的道，这下可好，将贺允立于桅樯之下的人竟然是自己！知己好友堪如顾，留待旧时悦蝉鸣。
“贺将军背水一战，确实危险。”宋瑾言严肃的说道，心想此人究竟会去哪里呢？然后转身对着帐子里挂着的北疆地图，深深的陷入了她的思绪当中。
没有粮草补给，没有接济的人马？就这样冲进敌人的巢穴？不像那个人会干的事。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么，贺将军只会选择速战速决！”苏澄奕望着那北疆地图说道。
宋瑾言转过身，与他对视着点了点头。两人心领神会，恐怕这样的心有灵犀两人均不曾体会过，宋瑾言不自然的偏过头。
“宋将军觉得，允会去哪里？”顾于渊看了看宋瑾言，又看了看苏澄奕，焦急的问道。眼下心里他只有好友，顾不得许多。
“顾将军，你这是心急则乱！”苏澄奕笑着摇摇头道，“你仔细想想，修游占了我们三座城池，且都在我朝境内，如果速战速决，他最有可能去哪？”
顾于渊“啊”了一声，也陷入了一阵沉思。
“幽城？你们是说，允去了幽城？”
“不错！据我和宋将军判断，他应该带着人去了边境上的幽城！”
“可是……”
“你担心修游在边境的大军，如果发现有人在打幽城的主意，立即会大军压境？”宋瑾言冷静的分析着。
“是。”顾于渊老实的点了点头。
“所以他才带一半人马过去，这样方便隐藏。”苏澄奕说道，“留下你们还有个用意，用以牵制住修游，让他们以为贺将军还在重伤昏迷之中，不方便行动。”
“苏副将的意思，我们是蝉，修游是螳螂，而允是黄雀？”顾于渊反应过来，原来允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苏澄奕见顾于渊终于反应过来，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曹国公麾下的人也不笨嘛！
很是冒险，但是不见得不会成功。宋瑾言对着北疆的地图看了又看。贺允究竟在等什么呢？如果只靠那一半的人马，对付幽城有可能吗？
对！合围！不需要进攻幽城，他只需要把幽城围起来，那么幽城与川城将成为囊中之城，只需要隔断他们与修游边境的联系，早晚他们会拿下两座城。
北疆毕竟是贺允的地盘，贺家在此经营悠久，一年半载即使不需要朝廷下拨军费，这军队所需，贺家也撑得住。再不济，贺允及他父亲在北疆威望极高，百姓们也多年仰仗“贺家军”，也不会看着见死不救的。
“将军，我们何时启程？”苏澄奕问宋瑾言道。既然他们都想到了贺允的去处，那么眼下就是尽快与贺允碰头，形成合围之势。
“顾将军，整军吧，我们尽快出发，去川城！”
“什么？宋将军，刚才不是说……”顾于渊发现自己还是跟不上这两人的思维。
“顾将军，川城的守军少，离幽城近。我们去川城，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川城也不得不拿下。与其来回奔波，产生自我消耗，不如先走川城。如果我们顺利拿下川城，还能补给一波粮草。”苏澄奕解释道。
“原来如此。出发幽城，确实会路经川城。”顾于渊点着头说道。
“所以，贺将军直奔幽城，才不会有人发现。”宋瑾言说道。
顾于渊听完宋瑾言和苏澄奕的分析，已经认定贺允的方向，也相信两人确实是来帮助黎州的。于是便可不敢耽搁，立即整军准备出发接应贺允。
大军行了两日，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所以，我们需要分路？”顾于渊不理解，不是说好先拿下川城？
“对。”宋瑾言说道。
“为何？”
“我们一出发，川城与幽城的修游一定会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贺将军留你们原地不动的原因。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么川城的修游族便不会不管，一定会抵抗到底，而且我们之前拿下阳城，也一定会让他们加强戒备。”宋瑾言耐心的分析着……
“所以，将军必须带着一大半的人去幽城，我带着顾将军和一小半的人打下川城！”苏澄奕打断宋瑾言的话，接着道。
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倒是让顾于渊有些茫然。他们两人的意思究竟是不是一样的？
“川城守军比阳城多。”宋瑾言淡淡的说道。
“末将知晓。”苏澄奕回答道，但眼神坚定，神情肃穆。
“他们知道我们是来夺城的，必定会誓死守城，攻下不易。”宋瑾言依旧淡淡的，十分耐心。
“末将知晓。”
宋瑾言摇着头，叹了口气，“一小半人……太少了。”她不能冒险，这一路的每一战都必须赢。
“有顾将军在，我们还可以再唱一出‘空城计’！”苏澄奕仰了仰头，神情颇为得意，黑瞳里闪着光，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好似那只是去取一件名贵的字画。
宋瑾言则眼神复杂的看着苏澄奕。
“或许，平分比较好……”
“阿言！你知道，合围才是最后结果。如果你带的人不够，别说合围幽城，你们甚至可能在合围前就被人围剿了！”
苏澄奕一时情急，未喊她将军，宋瑾言也并未在意，到是顾于渊听了个明白。
“可是……”
“你要小心幽城有修游，边境上还有大量的修游族啊！”
此话不假，宋瑾言此行等于是横穿修游族驻军内部。
“如果将军让末将去合围……末将倒是不介意。”苏澄奕玩笑似的说道。
宋瑾言摇着头，“贺允认识我，却不认识你。你去的话，说不定还会造成误会。”宋瑾言转头看了看顾于渊，“顾将军跟着你去川城，由他打头阵，更是能让对方觉得我们挥军直攻川城才是我们的目的。至于人马……平均分配。”
“将军！不可……”苏澄奕没想到宋瑾言这么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休要多言。”宋瑾言冷着脸，勒紧缰绳冲到了军队前方，决议不再让苏澄奕多说什么。
这是一步险棋。最简单的就是——人数！如果合围人数不够，组成不了合围的态势，危矣；如果攻城的人数不够，久攻不下，危矣！
“快入冬了吧。”
苏澄奕、宋瑾言、荀泽、顾于渊与萧映南坐在篝火前做最后的商议，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明日就兵分两路，宋将军带着萧将军与荀泽去接应贺将军，我则与顾将军攻打川城。至于分兵人数……”苏澄奕还想做最后的争取。
“不必多言，平分就好。”宋瑾言打断他的话头，知道他还想说什么，语气依旧平静而冷淡，不容置喙。
正在众人冷场之际，荀泽将烫好的酒递过来，面无表情。
“宋瑾言祝顾将军、苏副将顺利拿下川城，祝贺允将军顺利凯旋！”宋瑾言接过酒杯，拱了拱手，豪气的仰头一饮而尽。
几人也随后饮尽杯中物，知道多说再无意。
苏澄奕心里有无尽的担忧，可是他明白此时他也不能也不应该再说什么了，身份的尴尬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顾于渊发现苏澄奕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宋瑾言的方向，而那手握重兵的女将军丝毫没有发觉，一直埋头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
顾于渊不愧是精明之人，行军两日，已经知道两人关系匪浅。料想明日分路，此时两人恐是有几句“体己话”要说，却碍于人多……于是给了萧映南一个颜色，两人以“巡军”为由离开火堆。
苏澄奕确实有话要对宋瑾言说。明日分别之后，不知下次见面为何时，战场上风云莫测，是否能安然无恙也未可知。攻下修游族实在是困难重重，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以至于他和宋瑾言在这分别之际都是心事重重，竟让他有口难言，说不出的忧思和苦涩尽在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里。
于是在顾于渊离开的时候，苏澄奕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心道顾于渊确实真个精明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位荀泽小将，确实如杨淮所说，古板的紧，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思。于是正想着找什么由头将他调走，却不想宋瑾言先开了口。
“荀泽，你将明日出发的东西再理一遍，别漏了什么。”
“是，将军。”
待荀泽走后，苏澄奕啧啧称奇，“荀泽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听闻办事极其稳妥，还需要一再确认么？”
宋瑾言歪了歪头，“不是你有话要说，又碍于荀泽在不好开口？如此的话，我便唤他回来？”
“别别别，我确实有话说。”苏澄奕心里高兴，宋瑾言知道他的心思，让他心下欢喜的很。
宋瑾言一边等着，一边拿着一根木棍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眼前的火堆，那人却一直不开口，于是抬眼望去，对上了一双含情目，绕是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你究竟要说什么？”
苏澄奕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见这蒙头蒙脑的一句，于是只好答到：“我送你那簪子呢？”
“啊？”宋瑾言摸了摸胸口的荷包，掏出一只玄色的簪子，不算精美，手感温凉。“这个啊？”
苏澄奕见她放在胸口最紧要的位置，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可是宋瑾言下一句却怎么也让他笑不出来，因为宋瑾言将簪子递给他说道：“二公子可是要收回？”
“阿言？”苏澄奕颤抖着伸手过去，这是他说的，如果将簪子还给他……
宋瑾言半路将簪子收回，“还给你？让你拿去给什么第一古琴的姑娘？如此浪费这么宝贵的东西，我要去苏家好好向尚书大人讨教讨教，这苏府的教子之道。”
“什么古琴姑娘……”苏澄奕正要开口，突然想起他确实曾经念叨过的京城第一古琴……于是心里更是乐的裂开嘴笑起来。
“二公子的样子，怎么像个傻子？”荀泽回来见苏澄奕傻笑的样子，说道。
“确实像个傻子。”宋瑾言附和着，顺手又将簪子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