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当真刹车踩到底，由于惯性，后座未有准备的两人一狗皆都往前倾。

    寒霜降好些，双手撑着前车座椅，造成的伤害比较小。戚司予不同了，他双目失明，什么准备都没有，脑袋重重地撞击前座椅，又被反弹回来，跌落在两椅中间的缝里。

    嘟嘟踩着他的脸，爪子露出的指甲无意间给他划了几个口子。

    司机显然在气头上，指着戚司予骂：“我说你怎么回事，不想坐就下车自己走。”

    戚司予狼狈爬起，似乎自尊心受挫，摸索着要打开车门。

    “我靠，真不要命啊！”司机火冒三丈，立即给车门上锁。

    戚司予开门的方向在左侧，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只要门一开，当即给众人上演一场开门杀。

    况且，倘若这时候下车，至少要走一公里以上。寒霜降说什么也不能让戚司予如愿，牢牢控制他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戚司予向来清高，鲜少人有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寒霜降三番两次打破常规，这一点让他非常不爽。他大力扯开她的手斥责：“你少碰我，离我远些！”

    五指打在座椅上，疼得厉害。寒霜降眼眶登时红了。

    司机本就对戚司予不爽，见他不知收敛，气就不打一处来。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从后视镜目露鄙夷地睇了他一眼，“真是天道不公，瞎子都能找到女朋友。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的父亲，铁定打断她那双腿关家里，也绝不会让她去陪护瞎子一辈子。”

    寒霜降做“嘘”的动作，做到嘴巴都快抽筋了，司机愣是假装没看到，继续冷嘲热讽，“如果我是你，有那么好看的女朋友陪在身边，日日拜佛求神，求神佛保佑她待在我这瞎子身边不离不弃。”

    “大哥，我们前边下车即可。”寒霜降迫不得已出声提醒。

    但还是晚了一步，戚司予的怒气值达到百分百：“你说谁？”

    司机戏谑：“明眼人都知道我说谁，你呢？”

    戚司予双拳紧握，纯白色的纱布缓缓透出血迹来。

    寒霜降头都大了，在车子挺稳那刻，开门下车，绕到戚司予所在的位置，将他拉下。

    “你松开！”戚司予挣扎着。

    寒霜降使出吃奶的劲儿两手锁住他，“兽医店到了，嘟嘟过来！”

    “我叫你松开！”

    男人的力气到底比女人大。

    戚司予稍微使劲，就马上挣脱了寒霜降的禁锢，“他在哪？”

    “谁？”寒霜降左右查看，整个广场寥寥几人，方才的出租车司机，在他们下车后，鼻子哼气，扬长而去，连影都看不见了。

    戚司予目眦欲裂，相当气愤。

    寒霜降心底其实早就猜出了个大概，见他这副报不了仇死不罢休的样，用力攥紧双手，压下心底起伏，带着几分苦涩的语气开口：“你现在能有几分把握去赢人家。争能争赢吗？惹怒了人家，人家砍你一刀，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是啊，一个瞎子，怎么和人家对抗。”

    看着他逐渐颓废，寒霜降下意识别过脸，“天天胡思乱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戚司予低垂脑袋，无言好久。

    地图显示的兽医店就在附近百米左右。寒霜降第一次来这里，因为在地图看过附近相对应的景点，所以很快找到了那栋天蓝色玻璃大楼。

    她立原地拍拍胸膛，努力振作萎靡的心情，才带戚司予和嘟嘟大步走向电梯厅。

    兽医店在电梯厅左侧，嘟嘟很乖，知道是带它去看医生，刚进门就主动把爪子伸过去。

    经过兽医的检查判断，嘟嘟的右前爪粉碎性骨折，需要打石膏一阵子。

    而这一阵子，不能胜任工作，只能好好修养。也就是说，戚司予身边得需要一个能够从白天黑夜都能照顾他的人。

    该怎么办？戚司予如今脾气爆，动不动就发火，有谁能心平气和地待在他身边。

    寒霜降远远的望着休息室里的男人，脏兮兮，臭烘烘，且又孤零零的，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

    他现在有个习惯，喜欢有意无意去轻抚胸膛，然后惊慌失色，原地摸索，而后如大梦初醒，归于平静。

    大概在找戒指吧。

    但，那枚戒指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寒霜降什么都不知道，自毕业之后随阿元闯荡娱乐圈，为变得更好，几乎日以继夜地拍戏，接通告，上综艺。不再关注他的那四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趁兽医给嘟嘟包扎的空隙，寒霜降拨通阿元的电话，才不过两秒就被接通：“寒姐，终于要回来了吗？”

    寒霜降摇头：“我想找你帮我调查一些事…”

    “没问题。”虽然等不到想要的答案，阿元仍是笑容满满地问：“你要调查什么事？”

    “关于戚氏集团三太子的事，你知道多少。”

    阿元眼神哀怨：“娱乐圈的事你不关注，原来准备跳槽钓金龟婿？”

    “少瞎说八道。”寒霜降有丝莫名的脸红，“就问你能不能调查到。”

    “这还真能。”

    寒霜降挑眉，有事找阿元，果然没错。

    关于戚司予的事，阿元一清二楚。

    戚司予十八岁那年和同学外出逛街，偶遇街头卖唱的少女，两人兴趣相投，很快聊到一起去。

    后来两人考进同一所大学，就读同一专业，因为认识得早，青春懵懂期间互相有了好感。

    但是，现实生活中，灰姑娘怎么能和白马王子有结果呢？

    戚司予的妈妈突然空降，以学业为重棒打鸳鸯，戚司予当时年轻气盛，非要和妈妈谈判。

    那会儿，戚妈妈使出缓兵之计，和戚司予约法三章。一：读书期间不许恋爱。二：暂时切断和女方的联系。三：出国留学。

    戚妈妈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戚司予能学有所成出人头地，往后的事绝不插手。

    有了戚妈妈的保证，更有了对爱情的考验，戚司予废寝忘食发愤图强，终于有了一番成就。

    阿元还透露一个劲爆的消息，戚司予为捧卖唱女，曾跪下求两位哥哥出资包装。

    而卖唱女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领到第一笔工资，就斥巨资打造一款象征完美爱情的戒指，寓意为：等待。

    想不到白云一般的副教授还有这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难怪他那么珍视那枚戒指，原来是白月光送的。

    “那后来呢？”寒霜降迫不及待地问。

    阿元清了清嗓子，道：“就在四年前你毕业不久，戚司予在去给卖唱女过生日的路上发生车祸，睡了整整两年，醒来后双目失明。”

    “那女方不来照顾他吗？”

    “戚妈妈可恨死她了，要不是因为要给她过生日，戚司予也不会变成那样子。所以，她每次一来，戚妈妈都会让保安轰她出去，还扬言要封杀她。”

    哇，这么严重！

    阿元兴致勃勃地问：“你知道那卖唱女是谁吗？”

    “不知道。”

    “她当年还和你上过综艺节目呢。”

    嗯？谁？

    寒霜降脑海里迅速运转，不等她想起，阿元就给答案了，“还记得那个以摆烂爆红的歌星吗？就是她！”

    啥？庄玉玲？！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寒霜降差点被口水呛到，扶着玻璃门小声问：“没搞错吧，怎么会…”

    话音未落间，联想到戚司予在出租车听到庄玉玲在A市开演唱会的消息时那副抗拒的样子，心下便明白了。

    阿元恰好被老板发现开小差，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想知道的事已经了解清楚，寒霜降倒不介意中途断电。收回手机塞口袋里，嘟嘟的治疗也及时结束。兽医带它出来，交代几下喂养禁忌及照顾方案后，寒霜降便带着它去找戚司予。

    差不多一个小时吧，他坐那儿一动不动。

    寒霜降不忍，在他旁边坐下，“待会儿得去打狂犬疫苗。”

    凑近才发觉，戚司予的额头上，手心上，皆都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走…”哪怕他克制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自然，可是他那双局促不安的手和尾音带的轻颤却出卖了他。

    他——在害怕？

    寒霜降环视周围，商场内，除了人比较多，并未曾发觉半分异常。

    戚司予紧张得毫无人色，第一次主动要求寒霜降搭把手，“带我走，快点。”

    寒霜降丈二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照他的话，牵着盲杖另一头，带他离开兽医店。才走到门口，隔壁卖狗粮的小姐姐冲过来，险些撞到他俩，“诶，庄玉玲在二楼做宣传，我们去找她签名吧。”

    戚司予脚步微顿，不由自主地望向二楼声音嘈杂的地方，呼吸急促，嘴唇发白，浑身颤栗…集万千恐惧于一身。

    庄玉玲身穿粉色抹胸礼裙被群众簇拥着进场。聚焦灯下，倾城容貌一览无遗。

    末几，突然收到阿元的信息，阿元说：“庄玉玲高光时刻曾找过戚司予，再之后，戚司予就变了。”

    具体两人发生过什么，阿元说不清楚，寒霜降也不打算深入探究，只觉得现在如果不把戚司予带走，下一秒肯定会发生令人意料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