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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京郊,官道旁

    一群看热闹的人群中间,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在厉声指责站在他对面的小个子男人。

    “元小子,驿长让你替他监工你还当真了,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我们监令让我管着营造,大家就得听我的!”壮汉说完继续咄咄逼人道:“你去一旁歇着吧,等我们把柱子立好你再汇报给驿长就行了。”

    眼见刘工头转头要继续施工,元摘星终于忍不住道:“等等!”

    “刘工头,我跟你认真的商量,你不要耍横。你们营造没有按照图纸要求来,我们驿站有权利要求你们返工,这次重修驿站可是兵部和将作监合作,我现在代表的是驿站。”

    元摘星在刘工头居高临下的瞪视下腰板挺直丝毫不漏怯。

    “你小子听不懂我的意思吗?这里我们监令说的算,你不过是个未及冠的毛头小子,胳膊还没有我手上的棍子粗,充什么内行!”刘工头被元摘星澄澈的目光盯得心虚梗着脖子道。

    “你不要进行人身攻击,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营造方案!如果你说不通,那我只能去找你们监令了!”元摘星继续坚持道。

    刘工头恼羞成怒,伸手想要去揪元摘星的衣领,被她灵活的躲了过去。

    刘工头身后带着的几个相熟的匠人见状连忙把他簇拥着拉扯到一旁。

    围观的众人纷纷为元摘星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平日里元监工对众匠人们都是和声细气,从来没见他跟人吵过架。

    见刘工头走开,众人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道:“元公子,你这腿都没有刘工头胳膊粗,不怕他打你嘛!”

    “就是,俗话说,说君子不吃眼前亏,你等驿长回来再说嘛。”

    “是啊,小心他们背后报复你……”

    元摘星看到周围安慰自己的民夫们,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刚才刘工头的拳头差点就要砸下来了。

    远处,尘土翻滚,一匹毛色光滑的枣红色骏马勒停在众人眼前,一位身着鸦青色锦缎长袍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冲众人一拱手:“敢问诸位,这附近的驿站还有多远?”

    只见他身形修长,面如冠玉,身上环佩玉饰具是精美,这通身的气度将周围的民夫吓得远远散去。

    “这位大人见谅,这里就是最近的驿站,因正在翻修,暂时关停。如果您不嫌弃,可以进里面休息一下喝口水再赶路。”元摘星见状,只得上前压低声音小心回复。

    “公子,你怎么不等等我!哎呀,这里怎么成废墟了!”身后又一马疾驰而来,却原来是男子的小厮。

    青木见以往繁华的京郊驿站现在一片嘈杂,惊叹道。

    “元启明,你过来,不要以为你身后有许侍郎就可以干涉我们将作监,你知道我们身后是谁吗!”就在这时,刘工头挣脱身后众人的拉扯,又大踏步向元摘星走来,嘴里不忿的喊道。

    刚才众人私下劝解刘工头,元公子是兵部许侍郎推荐给驿长的人,让他不要太过分,谁知这反而激起了刘工头的好胜心。

    见刘工头手里握着担土用的长扁担,气势汹汹而来,元摘星下意思退后一步,想起身后二人,又转头笑笑,示意二位可以先去尚未拆除的院子里休息。

    楚皓泽看着眼前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的小公子有了些许好奇心。

    “公子,那个人说他是将作监的!”青木也在身后悄声说。

    “不急,看看再说。”楚皓泽没有离开,反而饶有兴趣站到了一边看热闹。

    元摘星见二人神情,也略有些无奈,这位公子想看热闹的心都写在脸上了,自己只能见招拆招了。

    眨眼间刘工头已经来到眼前,他的脸色泛红,似是中午喝的酒意未消,被怒意冲头,他也顾不得旁边有人,又继续喊道:“我们监令可是带着七皇子的命令来的,谁也别想压我们一头!”

    刘工头这句话喊出来,周围的三个人一时都有些无语。

    元摘星没想到她只是想严格把关驿站质量,不辜负许侍郎对自己的推荐和信任,竟然惹得将作监的人把皇子都抬了出来,这要是处理不好,自己别说进将作监了,自己以后在这行都别想混了。

    青木主仆两个则是惊讶于一个小小的工头,竟然也敢扯虎皮。

    “刘工头,我绝对没有跟你们将作监作对的意思,相反我作为一个匠人,一直的目标就是能进入将作监!”元摘星见刘工头情绪失控安抚道。

    青木以为她是被公子的名头给吓到了,估计马上会妥协。

    楚皓泽神秘一笑,示意青木继续看。

    果然,见元摘星继续道:”不过,我今天所坚持的,是为了我们整体的营造质量,也是为了将作监的名声。如果你减少图纸当中的关键木柱数量,会影响整个驿站的稳定性。”

    “我盖了多少栋房子了,有没有问题我能不知道,你才吃了几年饭,知道什么!”刘工头感到自己权威被挑战,忍不住反驳道。

    “是,像您这样盖房子平时是不会倒,但是一旦遇到地动等自然灾害,房子一定会塌的!”元摘星继续讲道理。

    “胡说,我在这京郊住了多少年了,哪里有地动!你简直就是妖言惑众,许大人也保不住你。”刘工头闻言,嚷嚷着要去告诉监令。

    “监令来了,我也坚持我的想法。我相信七皇子殿下掌管工部英明神武,一定不会让住着大梁各位栋梁大臣的驿站有安全隐患!”元摘星不忘为自己找补,毕竟身边还有两个不知身份的贵人。

    楚皓泽在一旁听到这话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脸。这小公子看起来瘦弱心思倒是巧,知道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表七皇子的忠心,哈哈,有趣。

    他心想:此行,说不定还可以为将作监招揽到一员大将。

    “你们大中午的在吵什么呢!”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楚皓泽和元摘星纷纷向来人看去,刘工头也耷拉下脑袋不再作声。

    原来是有将作监的匠人见场面不受控制,跑去惊动了监令。

    京郊的驿站关系到太多朝中大人们的出行休息,前些日子兵部终于上报要将这几十年的破旧驿站扩建重修,得到了朝中大部分朝臣的认可。

    于是户部拨钱,要求将作监出图纸和匠人,来京郊协同兵部负责驿站的驿长一起重修驿站。

    驿长不懂营造,摘星是兵部许大人推荐给驿长来帮忙监工的。而刘工头是属于将作监常用的监作,并没有官职。

    二人为了施工方案问题已经吵过好几次,刘工头因看不起十几岁的摘星,经常言语过激。

    刘工头见摘星平时多是忍让退却不计较便越发过分,谁知今天的摘星对于营造质量十分较真,分毫不让。

    监令揉了揉因未睡醒有些模糊的眼,刚想斥责二人,却猛地发现元摘星身后站了一人,腰上挂着熟悉的玉佩,正是他之前跟在长官身后见七皇子时腰上挂的那块。

    他吓得猛一哆嗦,险些跪下。瞬间睁大的眼睛发现七皇子身边的青木正朝他使眼色,他扶了扶颤抖的腿,瞪向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刘工头。

    “刘大,你怎么又惹事。我都听说了,你不按照图纸施工。”监令又朝元摘星笑了笑,继续道:“在元小公子指出问题时又恐吓威胁,从明天起,你不用再来了,接下来我会和元小公子一起负责此次驿站的重修。”

    周围随之来围观的众人都被监令的话惊到了,要知道,监令以前可是站在刘工头这边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元摘星也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本来她想过监令如果偏袒自己人,就只能等驿长回来再理论了。毕竟监令可是朝廷官员,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尽管自己名义上是代表兵部的监工,也是没有平等对话资格的。

    监令处理完刘工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让身边的匠人将他拉了下去。

    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发现了元摘星身后的二人,满面笑容的拱手道:“二位大人是来投驿站的吗?不如随我到里面歇息。”

    元摘星从第一天见到监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露出这样殷勤的笑容。

    顿时了悟,监令刚才的反常原来是因为身边这两位。

    楚皓泽未理会监令,反而饶有兴趣的冲元摘星招了招手,“这位元小公子,不知名讳为何?做匠人多久了?”

    元摘星不知眼前人到底是何身份,只得恭敬的回话:“禀大人,小民元启明,从小就随族人学习梓匠,前不久在西河老家为兵部许大人整修老房子,幸而让许大人满意。又逢驿站缺人,遂荐小民来参与督建京郊驿站。”

    眼前这人能让监令如此对待,可能是与将作监有关的贵人身份。元摘星为了调查父亲之事一心想进将作监,眼下坚决不能让贵人误会自己是兵部的人。

    缓了口气,元摘星抓住机会接着表忠心道:“小民现下能绘制图纸,能跟进营造!小民一心想进将作监,为皇家服务!”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还抬头用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盯着楚皓泽。

    楚皓泽被她盯得略有些不自在,他冲青木使了个眼色,青木会意拉着监令去了旁边交代。

    “我没有权力直接让你进将作监,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

    元摘星闻言,不自觉地低垂下头略有些失落。

    楚皓泽见状心头有些痒,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手感真的不错。

    元摘星感觉到头上的触感受惊后退了一步,反思自己是否扮男装有了破绽,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楚皓泽。

    楚皓泽不再逗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荐书,“等驿站建好,带着这个,你可以去将作监考试,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说完,不再休息,转身欲上马。

    “大人,刚才谢谢你!”元摘星跟在他身后小声道。

    楚皓泽顿了顿,踩蹬上马,向京城方向疾驰而去,身后,青木也飞速纵马跟上,只见二人过后溅起了弥漫的尘土。

    另一边,听说刚才一场官司的驿长也终于赶到了,他从身后拍了一下发呆的元摘星,望着远去的骏马疑惑道:“这两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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