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来访

    阿廖娜心神不宁地站在店里。

    如果某人事前不加了解而偶然踏入这件店铺,很可能会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售卖首饰和香水的杂货店。毕竟那些挂在墙上的灵摆、护身符和捕梦网们,所用的材料也无非水晶、贝壳和羽毛,与男人女人身上的首饰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摆在货架上的那些精致的石英小瓶子,如果不说,恐怕也很难想到里面装的并不是香水,而是魔药。

    是的,这是一家巫师店铺。

    当今世界尽管科学思想已经大行其道,但总有那么一些非正常、超自然的东西,隐藏在幽暗的角落里。而在历史独特环境混乱的东欧,那些神秘主义的东西就存在得更长久,也更根深蒂固。

    对于阿廖娜而言,从幼时起,古街旧巷里的巫师店铺和占卜小摊不比花店更罕见。但她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并非她没有一般孩子的好奇心,实在是来自家长的阻力太强,确切地说,是来自祖母的。

    “幸福与安宁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的。如果想要走不正当的捷径,或者求助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即使得到了幸福,也一定会付出高昂的代价——而且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记忆中祖母总是这样对自己说,与这句话一同出现的往往是她那双粗糙厚实、沾满面粉的手。祖母出生于充斥着死亡与贫穷的战争年代,扛着铁锄嚼着烟草将五个孩子抚养成人。她的身上有经历过那苦难年代的老人特有的风范:粗鲁、坚强、对神秘主义的质疑和对不劳而获的不屑一顾。

    祖母说的是对的,阿廖娜有些悲哀地想道,正是因为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浅薄与懒惰,才会选择以沟通鬼神的方式去走捷径,才会酿成如今的恶果。

    “吱呀——”

    开门声打断了阿廖娜的思绪,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些琳琅满目的货架最角落处,竟然有一扇很不起眼的小门。两个人从门里走出来,走在前面的人阿廖娜认识,名为阿列克谢·卡洛什维利的灵媒,也是这家店铺的主人。

    实际上若不是这间摆满稀奇古怪用品的商店,恐怕没有人会仅凭外貌将阿列克谢与灵媒这个职业联系起来。他是个俊朗而温和的年轻人,有一头金棕色的卷发和一双炯炯有神的湖绿色眼镜,待人真诚有礼,行为举止也很得体有度,与其他疯疯癫癫神经质的巫术使用者完全不像。住在附近的阿廖娜时常会看到他帮邻居拿些东西,那时她几乎不会想起眼前的男人是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身后的人——阿廖娜在那一刻呼吸暂停。

    阿廖娜学校里的世界史老师是个和善的小老头,对遥远东方艺术有种称得上狂热的痴迷。在他办公室的书柜里摆着一尊白玉雕像,阿廖娜去送练习册时偶然见到过,据说是老师去中国旅游时高价买来的。外形似乎是一位中国古代仕女,身形修长,眉目精致,没有宝石的璀璨和黄金的贵气,却让人无端地感到温和宁静。

    雕像活过来了,看到女人时,阿廖娜想,还出现在我的面前。

    “嗨,阿廖娜,你还好吗?”

    阿列克谢的声音使得阿廖娜惊醒一般将黏在女人身上的目光挪开,灵媒站在柜台后方,关切地看着她:“你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您。”阿廖娜有些不自在地嗫嚅着。几天前她从冰冷的昏睡中醒来时,看见父母焦急的脸庞——据他们说,她是阿列克谢与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将她送回家的,而那女人连父母也不知道来历。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女人了。

    “那就好。”阿列克谢露出舒心的笑容,“我想您之前一定被吓得不轻……这几天可以吃些甜食,也可以去风景宜人的地方散散心,但千万不要一个人去。以后也请别再接触通拿些东西了,您父母可是很担心您的。”

    即使知道阿列克谢会说什么,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免让人失望,阿廖娜不禁攥紧了拳头。“可是,我还有些事想拜托您……”她的声音很低哑。

    “……您其实不应该再来我这里的。”阿列克谢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即使迎着女孩霍然瞪大的眼睛,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频繁地接触灵异事物实在不可取,实际上,上次能把您从那地方救回来已经是很幸运了。您这样的普通人最好是不要再接触这些东西,否则……”

    “但、但是……”阿廖娜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明晃晃的恐惧。她身子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突然伸出双手抓住阿列克谢的手臂,“请您一定要帮帮我!我的……我的朋友们……”

    “你们当初玩儿通灵板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另一个声音加入了他们。阿廖娜转头,看到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人正倚在柜台旁偏头看着他们。黑到看不出瞳孔的眼睛上下逡巡着阿廖娜,让人心底陡然升起寒气。

    “我们……”阿廖娜张口结舌,她的支吾就是最好的回答了。但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变了:“你、你怎么知道……”

    “通灵板这东西,是能随便玩的吗?而且这块通灵板一开始的主人,并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你们那个……早逝的朋友吧?”女人并不回答她的疑问,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不算咄咄逼人,却带着压迫之意,“她其实不信占卜通灵,却只是因为‘那个男孩不喜欢我’这种事就去接触自己完全不了解却又很危险的东西……

    而你们,在明知道她的死亡与这东西脱不开干系的情况下,居然还想着用它通灵。而且如果只在自己的房间里玩一玩也就罢了,你们竟然还敢跑到那百年古堡去,也不在乎是不是会招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差点把自己的命送出去——我是看不懂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了。”

    女人每一个词说出口,阿廖娜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不过她还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震惊的人——阿列克谢望着眼前的女人,目瞪口呆。

    关于阿廖娜和她的朋友们使用通灵板的缘由,他是拿着塔罗牌占卜了半天,才推测出个大致情况。然而虞鸢只是见了这孩子两面,就将她和她朋友身上发生的事透了个底掉。

    天呐,爷爷,中国的巫师都这么可怕吗?!

    “我……我没有办法……”阿廖娜垂下头,十指神经质地扭在一起,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那块通灵板……一开始是玛格丽塔的……”

    “那个……不用太着急……”见女孩状况不对,阿列克谢连忙绕出柜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慢慢说,先把事情说明白……”

    从女孩断断续续夹杂着抽噎声的叙述中,阿列克谢和虞鸢总算搞明白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这块通灵板最初的一任主人是阿廖娜的同班好友玛格丽塔,那是个活泼爱笑的女孩,有些浪漫思想,尤其是上个学期刚交了一个大学生男朋友之后,几乎每天都在纠结于“他是不是很爱我”“他有没有像我爱他那样爱我”。阿廖娜对好友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心态其实不是很理解,不过看她俨然一副甜蜜的烦恼的样子,也就没太在意。

    变故是从这个学期刚开学时发生的。

    开学第一天,玛格丽塔没来上学,阿廖娜觉得很奇怪,就去她家找她,结果发现玛格丽塔竟然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当房门打开时,好友邋遢的样子和红肿的眼睛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在阿廖娜的再三询问之下,玛格丽塔这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原因——原来她昨天晚上本是想趁着开学前最后的休息时间和男朋友约个会,然而电话里的男友却以“课题还没做完”为理由拒绝了她。她失落了一会儿,突然决定要直奔男友所在的学校,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只有惊没有喜了:当玛格丽塔赶到大学门口时,正看到她那口口声声忙着做课题的男朋友,正牵着另一位漂亮姑娘的手从大门里走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是阿廖娜这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都能想象出来的。那男人其实早就有了女朋友,却又在校外找了人玩脚踏两条船的戏码。愤怒质问未果后,玛格丽塔哭着跑开,隔得远远的都能听到男人的狡辩:“我只是对她稍微友善了一点而已……是她自己会错意了……”

    尽管这事说来很让人气愤,但其实阿廖娜也无可奈何,只能陪着玛格丽塔大骂男人一番。与此同时玛格丽塔的状态也叫人担忧:尽管对男人的做法愤怒无比,但在交谈中,阿廖娜能明显感觉到玛格丽塔对那男人竟然还是有感情的。有时她在气头上用比较过分的言辞骂人时,好友竟仍会下意识地为那男人辩护。她逼着玛格丽塔发誓从此与那男人一刀两断,好友却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说出口。

    “其实,我知道玛格丽塔为什么对那家伙念念不忘。”阿廖娜抱着头,身子蜷缩在木质椅子上,声音痛苦,“她的家庭……不是太好,她爸爸经常喝酒喝到几天不回家,回到家也总是对着她和她妈妈粗声大嗓。她妈妈……好像也并不喜欢她……她也时常在外,而且我亲眼见过她妈妈在冬天的晚上把她推出家门。

    “我一直都知道,她想找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可是她根本搞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她以为,送她鲜花和零食、对她嘘寒问暖或者亲吻她,就算是爱她了……唉,这些在那混蛋那里倒是完全不缺少的。”

    尽管事后能够理解,然而当时情况下,面对好友仍在替渣男辩护的执迷不悟,阿廖娜依旧感到恼火与无力。在对渣男的气愤和对好友的失望之下,阿廖娜也只能匆匆抛下一句“你自己知道要做什么”便离开了玛格丽塔的家。

    谁也没想到,这就是她见到玛格丽塔的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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