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下,谢谢。”
初凝侧身扶着自己的书包从同学之间的空隙快步下楼,好不容易挤到一楼大厅,身边的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从各个方向涌来,然后走出校门。
到现在,初凝才知道一起回家这件事的艰难。
她站在保安室旁边的公告栏前面,看了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公交车到站,初凝跑过去,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带钱。
司机看她踌躇的样子,敲了敲身边的挡板, “小姑娘,上不上?”
“先不上去了。”
初凝躲开车上人探视的目光,抱歉的笑了下,踏上去的一只脚又撤回来。
公交车离开,车身上映出她在站台的影子,还有两三个女生,围在一起讨论最近很出圈的偶像组合,初凝也听不太懂,用脚踩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头。
又来一辆公交车,原先的那几个女生也走了。
她仰头看了会站牌上的车次信息,从上到下看完之后,坐在长椅上,并拢着双膝,盯着鞋扣。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或许是潜意识觉得,他会来找她,不会真的把她一个人扔这。
“嘿。”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初凝抬头,摩托车上的人摘下头盔,细长的眼睛,黑色的眼线勾勒出弧度。
是易周。
“在这干什么呢,失魂落魄的。”
初凝站起来,惊讶问道, “你怎么在这?”
“打工。”她说完后,往学校门口看了下,视线回到初凝身上, “你在这上学?”
“对。”
“好学生,怎么不回家,等车吗?”
初凝很不好意思, “你能借我钱吗?我没钱回家了。”
易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搞的那么可怜。”
她摘下手套,往兜里摸了摸, “不过我也没带钱,怎么办?”
“那,一会我同学可能来这,我问她借点。”
初凝想起现在还在教室的李凡,她坐十点的公交车,一会该出来了。
“上来,我送你回家。”
“可以吗?”
易周一看初凝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放心,有证的,要不我也不敢上路。”
经过隧道时,初凝问她, “你不用上学吗?”
今天不是休息日。
“在学校挺没意思的,我不爱学习,也学不到什么,反正迟早都要出来挣钱。”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因为不是自己家,初凝也不好易周进去,毕竟她也是客人。
见初凝有些不舍,易周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青麟区,你也早点进去。”
其实初凝更多的有一种觉得抱歉的心理,说了句等一下,便开始翻自己的口袋。
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这个送给你。”
她翻遍了口袋,最终掏出来一个粉色的千纸鹤,是在课间叠的。
易周两根手指捏着千纸鹤后面的尾巴, “真不赖。”
“再见,小孩。”
摩托车在马路上干净利落的转了个弯,正对面驶过来一辆黑色轿车,易周不经意往里瞥了眼,坐在后座的男人闭目养神,她很快收回目光,转头拧把加速。
初凝正准备进去,两道车光将门口照亮,轿车在身后缓缓停下。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林商铎从车厢里弯腰出来,初凝看见想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林叔叔。”
林商铎扫了眼腕表时间,温和的点了下头, “回来了,清暨呢?”
初凝垂下视线,不知道找什么理由, “他....”
“真是无法无天。”
林商铎在她面前没有表现的很生气,甚至这句话更多的只是无奈。
“林叔叔,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他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初凝跟着他往里走,夜里有点凉,冷风直往脸上吹,她一张口嗓子有些发干, “清暨哥在学校挺好的,对我也很好。”
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初凝回到自己的房间,开了台灯,心里一直不太安稳。
现在卡也不在这里,林清暨要是以后都这样呢,她又不可能每次都碰见易周。
别墅到了夜晚静谧安静,和青麟区完全不同,筒子楼不隔音,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时能听到隔壁小孩的苦恼声,或者是楼上夫妇间摔杯子砸碗。
以前觉得吵,现在竟有些怀念。
后知后觉的陌生感孤独感一股脑涌进身体,抽屉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她拿了一看,备注名是妈妈。
安锦怎么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按下接通键。
“之之,还没睡?”
安锦那边很安静,声音比以往更轻柔。
“嗯,妈妈没睡吗?”
安锦翻了个身, “刚才醒了,梦到你了。”
那边应该是三点多,脸上一凉,初凝在眼下抹了下,面对这样的话语,她向来不知道说什么。
“新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不好,不适应。
那头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安锦闭上眼,胳膊搭在额头上, “不好吗?”
“很好。”
黑夜中传来阵车子在门口停下的声音,初凝起身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站到窗边,不过这边有阳台挡着,只看见了车灯的离开的尾光。
听到安锦打了个哈欠,初凝让她早点睡觉。
安锦说好。
初凝回窗边穿上鞋,握着手机走到二楼拐角墙边站住,旋转楼梯直通一楼客厅。
下面只开着一盏灯,家里阿姨都休息了,林清暨从外面进来,离得有些远,光线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商铎甚至身上的西装都没换,走了过去。
正当初凝以为这两人又要爆发一场争吵的时候,林清暨转身出去了,林商铎向身旁的郑乾交代两句,便往这边楼上走。
看到林商铎上来,初凝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顺便按灭了灯。
说什么了,不会不让他回家睡觉吧?
听到房间门关上的声音之后,初凝从床上起来,慢慢的旋开门把手,踩着拖鞋,先在楼梯拐弯处探头看了下。
玻璃门旁,只有郑乾一个人,正当她奇怪大晚上的他不睡觉站在哪里做什么的时候,看到了外面的林清暨。
跪着的林清暨。
花坛旁,罗汉松树冠层层堆叠,树干底部外围一圈高度不一的石头,沉默又威严。
林清暨跪在树下,最左边突出那冠树丛的阴影覆在他身上,星星点点,像无数的黑剑。
他双手放在大腿上,头微微偏着,脸上一点知错悔改的样子都没有。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郑乾绷直脊背,回过身,见到是初凝,脸上表情明显一松,同时带着一点点讶异。
“他要在这里跪多久?”
“两小时。”
谁让你先走的,都说了一起回来,还把我放在学校,
初凝告诉自己应该生气的,可她只是气他回来晚了被林叔叔罚。
“但凡他求个饶,林董......”郑乾说着忽然意识到不该多嘴,及时停口,只说, “林董让我在这看着他。”
“必须要两小时吗?”
“嗯。”
对膝盖不好吧,他怎么那么笨,一起回来不就没事了,初凝走到沙发去找了张毛毯。
“这样我很为难,林董说了......”
察觉到了什么,林清暨抬了下眼,眸子里闪烁着什么东西,快得抓不住,在即将对视的前一秒,初凝迅速背过身,默默上楼。
书房里的灯亮着。
没资格替他求饶,她只是暂时寄住在这里的外人。
初凝抱膝坐在床上,看了下手机时间,忽然发现有两条未读短信。
“十点在学校门口等我。”
这条是九点三十八分的消息。
“你人呢?”
这条是十点零三分的消息。
还有三个未接电话。
她这才明白在外面他的那个眼神。
所以林清暨是让自己在校门口等着?
过了半小时,初凝又跑下楼,郑乾手办一样的站在那里,又过了一小时,书房的灯都熄了。
跪满两个小时之后,林清暨皱着眉,扶着栏杆,缓步走了上来,膝盖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对面的门紧紧关着,估计人已经睡了。
脚步声在自己门口停下,初凝掌心握在一起,心脏怦怦跳。
没一会,门重新落锁。
初凝跑到床上,用棉被蒙住头,简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好像,放了他的鸽子.......
可是明天还要一起上学。
于是第二天早上,初凝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些,阿姨准备好了早餐,她吃了点面包和牛奶,就先去了车上。
背完一页的英语单词,旁边的车门打开,林清暨坐了进来。
初凝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脚被人不客气的踢了下,她睫毛颤了颤,男生毫不留颜面的拆穿她,
“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