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拎着袋子返回操场的时候，同学们都在那里，唯独没有了林清暨的身影。
原本和他在一起的罗飞坐在篮球架后，耳朵上别着根烟，在打游戏，初凝踌躇了下，还是没有上前问。
望了一圈没找到人，她先回了教室。
手中的袋子发出悉索的响声，别的教室的同学还在上课，整座教学楼静谧无声。
莫名的有点累，这个时间回教室的估计也只有自己，初凝垂着脑袋，用了点劲，推开后门。
教室窗户没关，推开门的那一瞬，巨大的白色窗帘鼓起了边，缓缓落下。
手还放在门把上，她站定了两秒。
空旷的教室里，摆的不甚整齐的课桌板凳，堆成小山的书，在最后一排，她目前站着的位置前侧。
林清暨趴在桌面上睡觉。
他中午本来就没休息，午休的时候又被老师喊着去搬书，打了半节课的篮球，困得不行。
悄悄关上了后门，在轻微的一声响之后，她想到了掩耳盗铃这个词，虽然与现在这个场景无关。
放轻脚步走近，窗外明朗的天，课桌一片金黄色的阳光，仿佛置身金色的麦田。
不过也就几步远。
旁边过道座位上摊着的书页被风吹着翻了几页，担心扰到睡着的人，初凝轻手盖上。
她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桌上放着本书垫着，男生微偏着头，前额细碎的黑发长了点，有些盖住眼睛，影影绰绰的，鼻骨落下道阴影。
身穿红白相间的运动上衣，袖子挽到肘弯，小臂搭在桌面，上面有几道红痕，深浅不一。
初凝尽量不发出声音，将塑料袋子里的药和棉签拿出来。
皮肤本来就敏感，又值换季，中午老师让他去搬书，估计沾到了什么灰尘纸屑的东西。
当时在操场上就注意到林清暨打球的时候低头看手臂，后来食堂后面看到他小臂上抓过的痕迹就大致猜到了。
“还知道挠呢，都快破了。”
初凝用棉签沾了药水，轻到不能再轻，一点点印在男生的手臂上。
细心，细致。
另一条胳膊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头枕着，也没办法涂，初凝将用过的面前扔到后排垃圾桶里，转身回来的时候，教室前门推开。
李凡端着水杯进来，视线没往这看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凳子，埋首做习题。
下课时间快到了，没一会，教室里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
罗飞将篮球往后面墙角一扔，抹了把脸上的汗， “你这手怎么回事，谁抓的。”
“刚有些痒来着。”
“要不要给你拿点什么东西抹一下。”
“不用。”林清暨刚醒，视线还不怎么聚焦，看了一眼将袖子拉下去， “不怎么痒了。”
听到这话的初凝，默默的将抽屉里塑料袋装着的药往更深处推了一些。
却没成想这一动作被刚坐下来的罗飞注意到，他故意开玩笑， “藏什么好吃的呢，啊，班主任可说了在班级不能吃零食。”
“不是零食。”
“我都听见声了，不然拿出来看看。”
“......不行。”
初凝不知怎么回事，耳朵唰一下就红了， “真的不是零食。”
看她这副不禁逗的模样，罗飞兴致更足， “哈？你怎么脸红了。”
“闲的？”
一旁正在喝水的林清暨往罗飞凳子上跺了一脚，下垂的目光有点警示的意味，罗飞连连摆着手， “不问了不问了。”
直到上了半节课，老师叫了几个同学去黑板上做题，其中就有初凝，罗飞看着黑板的方向，忽然开口，
“完蛋。”
林清暨：“？”
“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
林清暨： “做题。”
“不是。”罗飞看着他，十分郑重的语气且带着不可置信， “你居然因为一个女生踹我，第一次。”
“我之前没踹过你吗？”
林清暨没抓到重点，罗飞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经的摇摇头， “之前原因太多，但刚刚，是因为她。”
指向黑板右侧方位， “你惨了。”
啰里吧嗦的，林清暨莫名其妙，不想搭理， “神经。”
“少年，你惨了。”
“想死啊你。”
林清暨又给他一脚。
“哥，错了，屁股要开花了。”
晚自习下课，林清暨要去理发店剪头发，伸手从后面勾住女生的书包带子， “走这边。”
初凝被拉着后退两步， “去哪，学校门口的那家？”
“人多，不想排队。”
最后打了车，随便在市区里晃着，他看着也没有目的地，最后在一家商场旁边的理发店停下。
“是不是长了点。”
店门口的全身镜，林清暨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他身上斜挎着书包，个高腿长，即便是在头顶的死亡灯光照射下，那张脸依旧好看的不可挑剔。
这家店挺大的，进去的时候有两个女生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妆容，估计在等自己的男朋友。
林清暨先由人带着去后面洗头发，初凝双手握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坐下来，太亮的地方让她有些局促。
虽然和那两个女生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但还是听见她们一边捂嘴一边小声的笑着说，
“男高哎。”
“完全长在我审美点上，青春真好。”
“还有个小女朋友。”
“不一定吧，看着不像，这女孩这么乖，哥哥带妹妹也说不准。”
“......”
这个时候的初凝只觉得有些尴尬，想到刚刚从全身镜里看到自己穿着普通的学生制服，板鞋。
头发是最简单的马尾，因为这几天熬夜准备考试，眼袋还有点重。
她低下头，脚尖并在一起。
没一会，林清暨从里间擦着头发出来，坐到中间的椅子上，理发师拿了块布围上，有小哥用托盘端着水，也放了杯果汁在初凝前面，还有一些小甜点。
店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初凝无意识地望向林清暨的方位，从镜子里两人对视，他坦坦荡荡迎上目光，双腿敞开。
挑了下眉。
她心一跳，不敢再抬头。
不时有人在前面走来走去，后间水流的声音，身边人打游戏的声音，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的声音。
混在一起。
初凝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着的单词本，背到第二十五个的时候，脚被人踢了下。
“走了。”
她有些愕然，林清暨站在她面前，头发和原先的样式差不多，只是刚洗过，看着更蓬松一些。
额发剪短，眉眼凌厉，是偏痞一点的长相。
“怎么样？”
走出店门之后，林清暨问她。
这还要点评啊， “......挺好的。”
林清暨从后面拎起她的帽子， “都没看就挺好的，诚意哪去了。”
他不止是单纯的拎，说着，还两边摇了摇，初凝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喜欢从后面扯她。
每次这样，初凝就不得不停住脚步。
十分轻松的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初凝仰着头，站在比她高了近三十公分的林清暨面前。
“认真点。”他说。
她原先还有些恼意，但看到那双眼睛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取而代之的，微妙的情愫。
不过两秒，初凝移开视线， “好看。”
“我看看。”
“......嗯？”
男生忽然俯身凑近，在五官在面前放大的时候，初凝瞳孔不自觉紧缩，愣愣的看着他。
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
初凝手指抓着衣服，像溺在水里，一动不敢动。
“你要憋死了。”
林清暨直起身，来这么一句。
海盐鼠尾草的气息拉远，一下子恢复了呼吸，初凝有点羞赧， “还不是你突然靠近。”
“看一下而已，听说从别人眼睛里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是么。”
“林清暨。”
初凝先回过头，两辆摩托车停在路边，黑色机身，中间点缀着绿色的线条。
其中一个男生拨上眼前的挡风面罩。
“怎么最近没见你去玩车了。”他看了下初凝，丹凤眼弯起来， “哟，这个很乖。”
“有点忙。”
“晚上去不，有场比赛，奖金30个。”
林清暨颔首， “下次吧，今天不方便。”
他说完，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看了下初凝， “懂了。”
那两人骑着摩托车离开后，初凝问， “你认识他们吗？”
看着不太像学生。
“不认识。”他干脆的回。
“......”
“可是你刚才看起来和他们很熟。”
“估计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太多，我记不清脸。”
初凝哦了一声，走到十字路口往后别了下头发，不经意看到马路斜对面，一辆外观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酒店门口。
从外面就能看出酒店装饰的金碧辉煌，门口铺着红毯，一直延伸进去，从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是林商铎。
身后紧跟着出来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紧身V领长裙，头发烫成了波浪，只看到她一个背影。
林清暨在低头看手机，在他抬眼的那一瞬，初凝急忙拉住他的袖子。
“怎么？”
不能让他看到， “我，我。”初凝看了看周围，指着旁边的一家蛋糕店， “你能给我买份蛋糕吗？”
“现在？”
“嗯，突然想吃点甜的。”
“这个。”林清暨稍作思考，点了下头， “成啊。”
他走在前面，初凝回头看了眼，那辆车停在门口，人已经进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看到。
“啊。”
初凝没注意前面的林清暨停住了脚站在店门口，额头撞上了他的脊背，她揉了揉脑袋，
“怎么了？”
“我想了想，蛋糕不能白买，毕竟我们没什么关系。”林清暨凝眸，转而望向她，
“那......”
“叫哥，我就给你买。”
其实初凝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现在目的达到了，这个蛋糕也不是非要吃不可。
但林清暨这么聪明，初凝又觉得戏要演全，不然肯定会引起他的猜测。
再者，站在门口，松软面包香甜的味道阵阵飘过来，确实好香。
站在柜台后的职业微笑的服务生看着他们。
初凝舔了下唇，试图和他商量， “我明天还你钱行吗？今天没带。”
“不行。”
林清暨也不急，抱着双臂，头低了些，语气欠兮兮的， “说大声点，不然我听不见。”
“我不吃了。”
初凝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帽子。
“玩呢，哥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