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道理，完全没道理。”
    曹安的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可能性，又被他一一否决掉。
    朱献、庞士、华芝，他们三人昨日明明见过龚定的，现在却全部都失忆了。
    华芝只是妇人，或许有可能被篡改记忆。
    但朱献与庞士是成名高手啊！昨夜还与他并肩作战，根本不可能中招。
    另外，那位消失的龚定，会不会是幕后黑手呢？
    可从外表看，他的确是个孩子啊！
    倘若真是返老还童的怪物，华芝应该不会有儿子一类的认知才对，肯定是生活过一段时间的。
    早知道，昨天就该多问问龚定的情况了，现在华芝完全没了记忆，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不，还不能放弃，这是他最接近【十眼】的一次，必须追查到底。
    “庞士，你帮我去一趟枢密院、刑部、户部，找出所有关于龚侍郎家庭背景的卷宗。”
    “朱献，你帮我去码头调查调查，有没有开往东海道门的船只，全部给我拦下。”
    “提司大人，麻烦你向官员们打听打听，有谁认识龚侍郎前妻的，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儿子。”
    平日里，曹安的表情都是风轻云淡。
    哪怕是昨晚大战来临，曹安也依旧是尽在掌握，不慌不忙。
    没想今天，竟然表现的如此严肃，这让众人迅速紧张起来。
    三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快速领下了任务。
    “我们这就去办，那呢？你要去哪里调查？我让马老送你？”
    “不了，我在屋子里调查便可。华芝，你跟我来房间一趟，我要深挖你儿子的情况。”
    三人：……
    你刚才说深挖什么？
    合着我们在外面干活，你在里面干活？有没有王法了？
    来不及解释太多，曹安让众人马上行动起来，特别是朱献，若是能拦下去往东海的船只，或许还能拦下龚定。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要比他想象的严重。
    娇羞的华芝，露出了自己的肩膀，【十眼】的纹身已经消失了。
    曹安详细询问过，华芝的确有关于纹身的记忆，但如何消失的，她也不太明白。
    至于其余三位，也是收获全无。
    “卷宗都带来了，没有关于你说的那位龚定的记录。龚侍郎抄家斩首，华芝送入教坊司，这就是他们一家两口的判决。”
    “码头上也没有你说的船只。东海有雷域阻隔，普通船只根本无法穿越。”
    “刑部有些官员，见过龚侍郎的前妻，似乎只是一位普通女子，在年前就过世了，之后就娶了华芝。没有子嗣。”
    三人的答案，让曹安头皮发麻。
    消失了，完全消失了，就好像龚定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所有的记录都被抹除了。
    因此，现在的问题不再是曹安去调查案子了，而是青衣署里的众人，让他回房好好休息。
    应火绒摸摸他的脑袋：“你是不是病了？开始说胡话了？要不你休息几天吧，别再想那些阴谋诡计了。”
    当一个人的认知，被全世界都否定之时，真有种自己疯了的感觉，就连一向自信的曹安，也开始了自我怀疑。
    让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完全消失，哪怕是当朝皇帝，也不可能做到吧。
    或许，真是他出错了……
    “不，你没错。龚定的存在，我有耳闻。”
    一句话，让曹安的自我怀疑，重新得到了认可。
    就在众人的身后，一直不苟言笑的小九，突然开口了，她的答案，与众人的认知完全不同。
    或许是感谢曹安一直以来，对于她冰糖葫芦的供应，小九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
    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她却指着朱献，肯定的说道：“他昨天在我背后嘀嘀咕咕的说过，华芝的儿子，与我一样冷漠。”
    “咦？我说过这话？你不会是想吃糖葫芦，故意帮曹安说话吧。”
    “不！龚定的确很冷漠。”曹安激动的走了过去。
    或许小九没见过那位，但能说出冷漠二字，就必然是听过那位的情况。
    曹安连忙追问道：“为什么，只有我和你能记得龚定，其他人记不住？那孩子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但我和你，都是超脱轮回之人，或许与此有关。”
    “能不能说的简单些？”
    “简单些的话：你去找监正吧。”
    “……”
    所以，这位已经是把‘找监正’，变成了口头禅吗？上次找到那位就没用。
    “这次肯定有用。”小九依旧很厌世，说话超过三句都嫌烦：“你就告诉他，六十年前消失的人，又消失了。”
    曹安：？？？
    这是何等不对劲的形容，什么叫消失的人，又消失了？
    没有更多的讯息，曹安也只能再上一趟司天监，去见见那位神棍监正。
    ……
    这次到来，大师姐的屋子明显更热闹了。
    毕竟是第一次出任务，便中毒倒地被送回来，司天监的弟子们都很心疼。
    于是鸡鸭鱼肉的往这送，为了保持新鲜，全是活的。
    一时间，大师姐的屋子就成了一个养殖场，鸡鸭咕咕嘎嘎的叫，让这位大师姐的黑眼圈更重了。
    将曹安送到监正面前，大师姐当场睡着，不带半秒的犹豫。
    至于咱们的监正大人，这次也没有在曹安面前装模作样，而是十分热情的烧了壶茶，招呼他坐下，脸上笑意盈盈的。
    很明显，他觉得曹安是来付款的。
    毕竟他在非常关键的时刻，卖了一个花盆出去，两黄金啊，真是太划算了。
    曹安也没有犹豫，把两黄金的银票拍在桌面上，监正接过，瞬间眉开眼笑的，看来对略胜曹安一筹，十分满意。
    可是这钱，真有那么好收吗？
    端起茶杯，轻轻吹拂淡雅的茶气，品了一口叹息道：“还是你这舒服啊！天天喝茶养老，我最近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根本不得停歇。”
    “你是干大事的人，忙一些也很正常。”
    收到了钱，监正的态度果然十分友善，又给他续了一杯茶，毫不吝啬的吹捧一句。
    曹安耸耸肩没在意，只是像普通的晚辈一般，在监正面前抱怨起来。
    “皇上让我去调查谋逆的叛军，署里让我去解决挤压的案件，我这都生病了，还是不能休息，真是苦啊！”
    “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产生幻觉了。”
    “幻觉？开什么玩笑。”
    监正完全不信这胡话，在他看来，曹安的气色好得不得了，一晚上连打七、八次仗都没问题，哪来的幻觉？
    “真的，我昨日才认识了一个孩子。可今天一早起来，人没了。”
    “没了？”
    “对啊！朱献昨日还和那小孩聊过呢，今天居然说不认识，连那孩子他娘都说不记得了。你说怪不怪？”
    “什么！！又有人消失了！”监正噌的一下，激动的站起身来。
    又有人消失吗？
    这老家伙果然知道一些情况，曹安心里暗笑，也没更多的表示。
    “我甚至找人翻了卷宗，都没相关的记录，那应该是我产生了幻觉吧。”
    “不不不，你不是幻觉，真有这种情况，我遇见过！”
    拿到两金子，都没看这位这么激动，碰到个案子而已，竟然还跳起来了。
    看到曹安面露不信，监正连忙说道：“说实话，我愿意留在这大兴王朝之内，正是为了追寻年前失踪的一人啊！”
    监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曹安，接下来，曹安该询问‘是谁？’了吧，然后他就把全盘脱出，让曹安聪明的大脑帮他调查，接着……
    “哦。”曹安淡淡的回了一个字，然后放下茶杯，起身告辞：“今日来此也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日后……”
    “别日后了，就今天，曹安你先别走啊！咱们再聊聊！”监正连忙将他拦住。
    看到这位上钩，曹安自然就顺势坐下了，只是表面上看着依旧很平淡，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监正身子微倾，满脸期待的询问了曹安情况，当提到龚定突然消失在大众的意识中，监正甚至忍不住拍案而起。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我当年也是这个感觉，以为自己疯了呢。为了这事，我纠结了好多年啊！”监正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
    要么全世界疯了，要么自己疯了，这种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想必曹安也是如此纠结的吧？
    “不，完全不会纠结。人不见了，就不见了呗，我去办下一个案子。”
    曹安的冷漠，让监正难以置信。
    “你身为青衣署水绣，就不觉得有义务，查明迷案的真相吗？”
    “当然有义务，所以我准备回署里，把那几百份挤压的卷宗一一查清楚，就从邻居家的花猫走失开始。”
    “你、你应该挑战这些高难度的案子啊！年纪轻轻的，你要有梦想啊！”
    “梦想？我饭都吃不饱，回去还要加班赚钱呢。这时候谈梦想，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吃不饱？你得到了皇上那么多赏赐，钱都去哪了？”
    曹安低下头，看看他手里的银票：“你说呢？”
    监正：……
    不就被自己一个花盆坑了些钱嘛，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快就失去梦想了。
    “给，两黄金我还你了，这回咱们能聊聊了吧。”
    曹安的嘴角，已经压不住的往上翘了。
    快速的收回银票，感觉这位监正也挺可爱的嘛。
    “没问题，这案子，我能和你聊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