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

    云裳院那小院子落灯,复归平静后阴凉的更显得渗人。

    烛渊和弱水趁着院子里的人入睡了,才悄无声息的摸进去。

    那块找了数百年的玉佩就挂在陆晚瓶的脖子上,以前为了找回这块失窃的龙符,同再厉害的恶灵魔族都斗争过。

    负伤、失踪种种磨难皆有,如今另外半块龙符就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

    龙符唾手可得,烛渊和弱水却为难了,迟迟不敢下手。

    只因为龙符被陆晚瓶贴身带着了,藏在她的小衣下。两人面色颇为尴尬,烛渊率先打破尴尬道:

    “弱水,行此等宵小行径之事,可否不妥?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同她好好说让她将龙符还回来如何?”

    “殿下,机会是什么时候?”

    弱水为难道,陆晚瓶现下连他们是谁也不认识。玉佩她看着分外的珍视,怎会轻易送人。

    他正是一筹莫展之时,忽然有水滴从房梁上落了下来。滴答,滴答的滴在额头之上。

    很凉,凉气从肌肤渗进脑子中。

    弱水缓缓地抬头,只见如瀑布般地黑发从房梁上蹿下来,顷刻间就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殿下!!”

    他惊慌失措地呼救,拼命的拽住颈上的头发,却已经被拖着往屋外去。一直到拖到井边,险些掉下去!

    “弱水!”

    烛渊惊呼,冲上前拉住弱水的腿,又率先封印了井口。

    那长发女鬼拖着弱水往井里跳,一下就被灵力反击回来,摔在了井口边。

    “大胆妖孽,还不快速速松开!”

    烛渊抓住机会,抽出腰间的鱼尾坠幻化出锋利的匕首,一刀斩断了那股黑头发。

    “啊!!”

    长发女鬼如受了火炙一般凄惨的大叫,周身弥漫出腥臭的白烟,痛苦地在地下打滚。

    “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井里想要干什么?”

    弱水揪住女鬼的头发头发厉声质问,却只是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跳过敞开的窗户,望着沉睡的陆晚瓶。

    烛渊反映过来,原来陆晚瓶的娘亲真的会从井中爬出来。

    “你是她娘?”

    地上的长发女鬼气弱游丝地点头,原本湿漉漉地裙子缓缓地开始变干,周身变得通透而干净。

    烛渊的那把鱼尾刀拥有龙族灵力,龙族储君秉持,可斩杀邪祟妖孽。

    “是,殿下救救我女儿!”

    长发女鬼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受了重击,再也无法藏在深井里守护自己的女儿。

    从地上爬起来,拽着烛渊的衣摆磕头如捣蒜。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一下就抓了话中的重点,这女人竟然能够开口唤他殿下!

    “殿下,您忘记我了?”

    这女鬼便是陆晚瓶常常用来吓唬陆晚念的母亲,她抬头起来,一眼就认出了烛渊那张脸。

    十六年前她见过的,这个人的玉佩还治好了她女儿的邪症。

    “我……”

    烛渊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了,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殿下,小瓶子身上的玉佩就是当年殿下送给我的。”

    殷云霓冲进屋子,将陆晚瓶脖子上的玉佩摘了下来,当做信物递到烛渊面前。

    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床上上的人仍旧沉睡着,只是时而皱起了眉头,似乎做了十分不好的梦。

    “你说玉佩是我送给你的?”

    烛渊接过龙符,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轻易送人,还是一个人族女子。

    一旁的缓过神来的弱水,在震惊之余,忽然就响起来了当年在阿鼻道的事来。

    弱弱地询问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年在阿鼻道失踪之事?”

    烛渊:“我还曾失踪过?”

    他显然是完全不记得了,或是说在阿鼻道的时间来算不过一个多时辰。以他们龙族而言,根本算不得失踪。

    弱水回头偷瞄了一眼沉睡的陆晚瓶,咽了咽口水。

    “殿下……殿下曾经在人间失踪过一段时间,您还记得吗?这个说起来有些荒唐,但在阿鼻道还不到两个时辰。属下找到您时,龙符已经丢了一半了。“

    其实十六年前,他们已经从三首蛟手中夺回了龙符了,可是烛渊被打伤落入了人界。

    弱水找到他时,原本抢回来的半块龙符也丢了。

    “你想要说什么?“

    烛渊让弱水瞧得心里有些发毛,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失踪过了。就两个时辰,做什么事也不够。

    “属下什么都不想说。”

    弱水讪讪道,毕竟龙性本淫的事也算众所周知。

    小殿下年岁虽然在龙族里也还算小,但是也足以性熟情动了。

    眼前这个女人现在看着是渗人,风韵却还是在。

    谁知道生前又是怎样一番风华绝代的女子,让无数男人为知倾倒。

    不然怎么解释玉佩怎么到了殷云霓的手中,然后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女儿!

    “殿下,您再仔细想想。”

    弱水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撞着胆子鼓励小殿下。

    他显然耳根子都红了,可又全然记不起来,也没法赖皮掉。

    毕竟人家姑娘的亡灵都站在自己面前,控诉他薄情始乱终弃,抛妻弃女了。

    于是小殿下愧疚道:“对不起,十六年前的事,我忘记了。连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全然不记得了。当年你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姑娘可是我的女儿?”

    殷云霓一愣,那张僵硬煞白的脸噗嗤浮了笑意。虽然笑得很难看,眼底却好像有了一丝生气。

    “殿下,小瓶子是我的女儿怎么会和殿下有关系?但是殿下的玉佩救了她,才让她得以平安长大。”

    啊,竟然不是?

    烛渊面色一窘,慌乱道:

    “不是,我失忆了不记得十六年前的事了。以为……曾经做什么了,让你……”

    “小瓶子和殿下没有关系,当年我只是在游街时候遇见了流落在盛江的殿下。殿下用身上的玉佩向我买了一碟桂花糕,那时还是第一次有人同我做这般正经的买卖,所以一直记着。”

    那时她好是开心,看着站在街边傻里傻气的少年,笑着问他玉佩很贵重,问他还想要什么。

    他却是什么也不要,虽是饿极了,抱着怀里的桂花糕还是吃的很是斯文秀气。

    后来殷云霓差人给失忆的烛渊准备衣服盘缠,把人安排住进客栈里。

    甚至张贴寻人告示,直到后来听说他被家里人接走了。

    而那枚玉佩来到她身边后,整夜啼哭的小晚瓶也安静了,从那以后便是很少再生病。

    她知道烛渊那一刀足以让自己魂飞魄散,可她并不怨,只是放下自己那个无所依靠的女儿。

    她像所有卑微的人一样,将烛渊当成救命稻草,渴望他为神能救苦救难。

    “殿下,我自知我已经无力再保护我的女儿了。神以慈悲为怀,怜悯众生皆苦。小瓶子一生有我这样的母亲,绝情的父亲,已经够苦的了。请殿下发发善心,救救她!”

    殷云霓伏地跪下,沉甸甸的裙摆里渗出冰冷的井水,流到了烛渊的脚边,已经慢慢的干涸了。

    “可是我乃龙族,并非是神。何况即便是神,也不能随意插手人族的事。”

    他说出了弱水一贯才会说的话语来,想要拒绝。却是有些难受,只因为自己那一刀,殷云霓就要魂飞魄散。

    “是吗?”

    殷云霓凄楚一笑,“可你们不是享受人间香火吗?以慈悲为怀,怜悯众生的吗?为何在人间受难的时候,你们总是不在呢?”

    其实生前她并不信神佛,施斋布粥,接济百姓不过在在春花楼里,卖着皮肉营生里的慰籍和恕罪。

    是死后,她才知道自己带着身上的那块玉佩并非凡物。

    想起当年那个少年,以为冥冥中是神的指引。

    以为她恕清了一生的罪孽,得到了神明的怜爱。

    可似乎并没有。

    世间芸芸众生,悲欢疾苦皆落在那个掌管着人类命数的司命神君手中。

    他们是万物的统治者,给予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

    一个人一生所受之苦,并不会因为求神拜佛,行善积德而减少。

    也许来世会,可是人不神,也不是灵族。

    不像他们不老不死,入转世历经人间疾苦。也不过是他们那样高高在上的神,所要飞升上仙的一场劫难而已。

    历劫飞升,而人不会。轮回中他们只会不断的忘记前世的记忆。然后重历磨难,又将美好的愿景寄托于下一世。

    他们朴实期望善所报,恶有所罚。

    现实往往却是想要惩治一个恶人,比杀死十个善人还要困难。

    所以他们将期望给予神明,给予来生。

    可是殷云霓不懂,却知道自己遇见了神。即便不是神也是神通广大的龙族,所以还是苦苦的哀求道:

    “殿下身掌通灵之力,求求您照拂我女儿一二。我不能守着她了,她往后一个人怎么办。委身一个六十岁的知府为继室,她这一生都毁了!”

    她以为身掌握神力的神会普渡众生,就像人间掌握刑罚大权的达官显贵,会是百姓的父母官一样,为民请命。

    可是人间终究是像陆之贺那样的贪官恶吏横行。

    “我……”

    烛渊看着地下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苍白的脸颊仍旧能够看出往日的风采。

    陆晚瓶和她长得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很会落泪。

    他愧疚于自己的那一刀,害她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几乎就要动摇了心意,但是弱水立刻出声制止道:

    “对不起,人间的事并不是我们所能插手的。我们只能告诉你,陆小姐虽会吃些苦头,可终究会得善终。如此你可能了却心愿?”

    他比南海那个小殿下更像神,俯视着众生疾苦。

    可作为母亲的怎会忍心看着自己女儿遭受一点点委屈。

    “殿下,没有人帮她,嫁去张府为继室,她如何善终?”

    殷云霓实在不敢相信,如今这般进退维谷的局面,自己的女儿会有什么善终。可人的命运就是如此捉摸不透的。

    “好,我答应你。”

    烛渊看着地下那双悲戚的狐狸眼,含着清冷的水光。

    动摇了。

    “殿下,您怎么能够答应她!”

    弱水不可置信的质问,”您知道插手人族的事情会有什么业报吗?南海龙族还在等着您,拿了龙符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人族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的。那是他们注定了的命,不可以改的!”

    “我知道,弱水。”

    浊渊满心愧疚的看着殷云霓,她已经逐渐要消逝了,却是饱含期望的看着自己。

    “可是我杀了她娘,业报本就在我身上了。”

    他知道现下的光景,自己完全可以不顾殷云霓和陆晚瓶的死活,抢走玉佩而去。

    但是他的良心会终生不安。

    “你不是说陆姑娘会得善终的吗?那是她自己的命格已经写好了的,我们不需要去改变什么。只要帮帮她少受些风雨,少吃些苦,看着她能够遇到一生的良人,得以善终就够了。”

    烛渊还是想要帮那个女孩撑起一把可以遮挡风雨的伞,让她能够毅然前行,走完这一生。

    他只是想要给她一把伞,并没有帮她改命,这便不算改。

    “你身为母亲也只是想要自己的女儿能够少吃些苦是不是?”

    浊渊俯身去扶起地下的殷云霓,指尖碰到她湿漉漉的衣裳。

    只见水渍慢慢的都干了,连风都能吹起她的绸缎一般的青丝。

    “这样你可是能够了却心愿?”

    “可以,多谢殿下。玉佩还给殿下,物归原主了。”

    殷云霓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不再像以前那般拖着沉重的水渍寸步难行。魂魄逐渐消散在井边,无影无踪。

    而她死后默默守了多年的女儿,仍旧在睡梦之中,只是无助的呢喃出了声音娘亲。清泪便从眼角落了出来,滑进鬓发中
新书推荐: 厌世丧尸皇重生后,天天被亲哭 林医生,你弄疼我了 开启病弱模式 穿越到80年代种地 从旁门小修到元神道君 四合院:人狠话不多,坚决不妥协 万人嫌假少爷被豪门掌权人盯上了 重生秋回田园 我有一个庇护所 快穿: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