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天地

    自从化形之后,小昙花一次也没有离开过朝云殿。不仅仅是因为栩栩只熟悉花园里的小伙伴们,不敢独自往外跑,更重要的是,沧渊仙君好像刻意的想把她藏起来。小昙花从未多问,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问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要做何事,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又何必开口呢。自然也不会在意每次殿中有外人来时,沧渊仙君总会提前将她支开是何用意。

    今日,那长岐仙君又摇着他那把折扇来了。

    “沧渊,不是我说你,你这样每日蜗居在这殿中有何意义?世界广阔,你不出去看看,焉知外面的世界美好?”长岐仙君算得上是沧渊多年唯一的好友,也只有他会经常来殿里看望。

    “你这是又去哪里鬼混了?”闻得他一身酒气,沧渊忍不住皱眉。

    “这可是现下人间最有名的女儿红,我可没打算独享,还特意给你带了一壶。”长岐像献宝似的捏了一个法诀,手里凭空变出两坛酒来,“这不,趁此风和日丽,特地前来与君举酒共饮。”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我看你那小花园风景就不错,那儿中心不是有个凉亭吗,适合咱俩把酒言欢!”

    “不可!”沧渊还没来得及阻止,伸手抓了个空,长岐已经化作一缕白光瞬行而去。沧渊来不及思考,只得迅速跟上。

    花园里,栩栩正如往常一般给花草们浇水,就被这个突然的访客吓了一跳,手中的水壶猛然倾倒,泼洒了一地。

    长岐好奇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没来得及开口,沧渊便已赶到。

    “我竟不知,你藏了这么个小花妖在殿中。”长岐看到那张脸,先是一愣,继而转向沧渊,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严肃,“被我看到也就罢了,若是被旁人知晓,我看你这朝云殿怕是要被掀了。沧渊,你可知晓你在做什么?”

    沧渊侧身挡在栩栩身前,用眼神安抚着她,又转而面向长岐:“我的事,不需要你置喙。”

    “哟,怎么,现在知道挡在她身前保护她了?早干什么去了。”长岐嗤笑一声,“你重新塑造出这样一张脸,是想让其他人把之前的祸事都报应到她头上?还是说你后悔当年所做之事,无处可弥补,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现在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有多痴情?别犯傻了沧渊,你现在对她再好,她想要你这样的补偿吗?你这样做她能得到任何安慰吗?这张脸,无论对她还是对你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你以为躲在你这朝云殿就没事了?你藏得住几时?”他摇着折扇,于花园中心的凉亭之中坐了下来,又轻叹一声,“沧渊,我不是不知道你对她的事耿耿于怀,但我竟不知你真会做这种蠢笨之事。”

    “长岐,你越界了。”沧渊沉下声,并没有解释什么,微微垂了眉眼,目光看向了栩栩。栩栩歪头看着他们,并没有听懂他们言语中的深意,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怎么了吗?栩栩不解。这张脸不是挺好看的嘛。

    “小花妖,见了我还不行礼?”长岐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严肃的表情。

    栩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弯腰:“栩栩见过长岐仙君。”

    “你这丫头倒是机灵。”长岐轻笑几声,“你叫栩栩?他给你取的?”栩栩点了点头,见沧渊在他身边落了座,便也快步跟了过去。长岐将女儿红分为三杯,捏了一个简单的法诀探查了一下栩栩的真身,又将其中一杯酒推到了栩栩的面前:“沧渊这小子倒还不算执迷不悟。你的真身是月昙花,极为稀有,又只在每年十月月圆之日盛开,我还以为,他会给你取名阿月。”

    “长岐。”沧渊刚喝了一口,用力的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声响,忍不住出声提醒,“莫要再继续。”

    “好好好。”长岐失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不提了,我不提了。”

    “栩栩,你莫要理他。”沧渊转头安抚着一头雾水的栩栩,“他这个人自小便是散漫惯了,嘴上没个分寸,你莫和他计较。我前几日给你寻了个礼物,你看看可喜欢?”说罢便从月白的长袖中取出一枚昙花造型的白玉簪子,递给栩栩。

    那簪子被特意雕刻成了昙花的模样,白玉无瑕,皎若银雪,甚为精致。

    “喜欢!当然喜欢!”栩栩大喜,看了一眼长岐,想到有外人在,又收敛了些喜色,不忘恭敬行礼,“栩栩谢过沧渊仙君。”沧渊挥手示意她不必行礼,又从她手上将簪子接过,微微举起,示意她侧头道:“过来。”随后轻轻的将簪子别在了她的发髻间,做完这一切,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长岐出神了几秒,很快又面色如常。这簪子他认识。这是用灵池水底浸泡了千年的玉石所雕刻,再以苍山神树为簪子的主枝,二者结合,佩戴之后,可改变外人眼中自身的容貌。换言之,只要这簪子不摘下来,就不会有人看到小昙花真实的长相。这个沧渊,果然是早有预谋,我就说这老狐狸怎么前几日突然约我去灵池泡温泉,泡到一半又不见踪影,原来是为此事。

    “往后这簪子,你需日日佩戴,记住了吗?”似是不放心,沧渊又转头嘱咐了一句,见栩栩郑重点头,才又看向了长岐,“你今日就只是来找我喝酒?”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了?”长岐笑着揶揄了沧渊几句,忽见栩栩神色认真的盯着那女儿红,又是细细的嗅闻,又是小口小口的品尝,不由得有几分好奇,“这酒有什么问题吗?为何品的如此仔细?”说罢,自己也拿起来闻了一闻。

    “没有没有。”栩栩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如果加一点桂花花瓣,或者放几片碎荷叶,埋进土里沉淀个几月,也许会更好呢。”长岐听后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很有想法,看来很有酿酒的天赋啊。”沧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你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很好。我院里的花草,你可随意使用。”

    栩栩连连点头,脑子里已经涌现了许多想法,迫不及待想要去实现。

    “那下次来,期待能喝到你酿的酒。”长岐笑着说罢收敛了神色,“说正事。最近一段时间妖族似有谋反之心,在人间频频作乱,搞得天帝头疼不已,人界也是怨声载道。天帝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出面平乱,你也沉寂这么久了,总该走出来了。”

    “就知道这酒不是白喝的。”沧渊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长岐忙陪笑道:“哎呀我的好哥哥,我知你只想守着你的这四方小院儿过平静日子,可人家天帝也是一番好心,当年用了大半修为替你这个少年天才治伤,不忍看你就此埋没,你也休息了这么久了,也该担起责任来了。我替你顶了这么多年,你也心疼心疼小弟我吧。”

    沧渊习惯性的皱了皱眉:“这天界又不是离了我就不能转了,你都干了这么多年了,顺风顺水,也没有什么差错,何不继续?”

    “别了吧大哥,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修为也不过堪堪才和三百年前的你比肩,比起现在的你还是差了一大截。”长岐上下打量了一下沧渊,然后装模作样的摇头摆扇,叹了一口气,“三百年,你就算再荒废修行,也不至于毫无长进吧。”

    沧渊沉默着没有开口,毕竟他也清楚,如今的长岐即使已经比旁人优秀百倍,离自己的修为境界也确实还有不小的差距。长岐想了想又接着说:“沧渊,你仔细想想,这姑娘你能藏多久?她现在是妖,在天界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你就算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总要为她的处境想一想吧,你想让她一辈子都躲躲藏藏的永远见不了光?”

    永远见不了光。

    这句话像是刺痛了他一般,沧渊的眼神里流露出浓重的悲伤,他侧过头看着栩栩,半晌才开口:“栩栩,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

    栩栩认真的想了想。这里很漂亮,巍峨华丽的宫殿,鸟语花香的花园,风流倜傥的仙人,似乎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聚集于此了。可是,每天重复着浇花,下棋,看书,百无聊赖,真想知道外面的样子是什么样的。那些话本子里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的山峰,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的大海,热闹的集市,璀璨的灯会,好想亲身去经历一番啊。

    如果看不清自己的前路,游历人间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沧渊仙君,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栩栩语气坚定,已然下定了决心。

    “你看!人家小姑娘也不想困在这方寸天地吧!”长岐像是猜到了栩栩的答案,洋洋得意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沧渊啊,现在天帝被妖族正闹得头疼,不会专门分心去在乎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花妖,我们只需要想个万全之策,让小花妖有一个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留在天界的办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是有应对之计了?”沧渊见他这番言语,心中已然明白他有了计策,亲自给他倒了酒,算是默认答应了。

    “你看啊,你鼎鼎有名的沧渊仙君时隔三百年重新出山,必然受万人瞩目。你可以向天帝提议,举办一个选拔天下人才的收徒大会,无论人族妖族都可以参加,只挑选天资卓越的人才,通过重重考验才可以得到进入天界拜师的资格,榜首可以拜沧渊仙君为师。有这个噱头在,应该不怕没有人参加吧。”长岐放下酒杯,滔滔不绝道:“这样小花妖就能合理的参与选拔,她有你这么多年灵力滋养打下的基础,自身天赋又不凡,你再稍加帮助,得个榜首应该不在话下吧。”

    沧渊沉思,也觉得此法可行,便又去询问栩栩的意见:“你以为如何?”

    拜师?栩栩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自化形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沧渊仙君,这仙君平时一点架子也没有,既不让行礼,也不让干活,还每天给自己好吃好喝的,除了不让离开朝云殿,对自己可谓是无微不至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若沧渊仙君能成为自己的师傅,既能报恩,又能名正言顺的跟着仙君游遍各处山川名流啦。这样想想,好像很不错。

    想到这儿,栩栩不再犹豫,瞬时拍桌而起,“沧渊仙君,让我去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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