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意

    阿霜也的确不擅长应对姑娘的质问,只能默不作声。听到姑娘说要进宫见谢愔,她欲言又止。

    姑娘现在显然就是在气头上。

    这个表情显然给谢笙浇了盆冷水。

    的确,现在谢家和中宫都是自身难保,她怎么能去苛求别人。

    “当我没说过吧,也当我从来没问过。陆珩玉是怎么死的,即使阿姊不想告诉我,我也会慢慢查清楚。”她闷声道。

    谢笙一向并不是一个容易责怪别人的人,也就很快冷静了下来。说到底,这里的一切事情都实际上和她没什么必要的关联。她虽然延续了谢笙的人生,可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若是原来的谢笙在这里,甚至不会想着去质疑阿姊和谢家,因为她是谢家养大的女儿。她现在为谢家有事瞒她而生气,也明明知道依照谢家人的性子一定不会害她。

    可那种白忙活一场、被注视的感觉,还是太令她难过了。

    她坐下来静了片刻。

    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原来的世界的身体是活着还是死了,但是那个世界的“谢笙”已经来到新的世界,从那个世界消失了,是笃定的。她曾下定决心,既然接替了旁人的人生,便不会马马虎虎地活下去。

    也就一直让她紧绷着。

    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自己的性命,担忧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剧情,做完梦之后,更担忧之后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能停止思考,要在乎以后的人生,真是太累了。

    颇有一种还没开始准备高考已经被剧透了高考成绩的感觉。

    谢笙头一次感到沮丧。

    她看到了书架上的荷花灯——是那天晚上她带回来的。

    ……

    是她狭隘了。

    在这里活下去的是她,未来的人生也并不属于另外一个谢笙,而是属于她自己。她想活着,想查明陆珩玉的死因,也只是因为她想而已。

    无论结果如何,现在至少她还活着是真实的,她的愿望是真实的,她从来到这里之后,创造的羁绊,也是真实的。

    阿霜静静看着她的表情放松下来。就是说,姑娘一直是好姑娘,就是有时候容易太在意他人了。

    不过谢家确实做得也有不对的地方。姑娘毕竟是个经历了丧夫之痛的人,怎能对夫君的死因毫不在意。

    她想,她该传消息给谢家了,她不想看到姑娘难受,也不想让姑娘受伤。

    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谢家那些瞒着谢笙的人的助力之一。

    和谢笙这边有些沉重的气氛不同,丞相府中,是一片喜气洋洋。

    “小公子回来了!”

    “小公子终于回来了!”

    奴仆们收到消息过后,把府中的路都清扫了一遍,看到谢长风回来,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去说找老祖母吉祥话讨赏钱。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小公子从来没离府那么久,都有半个多月了。老祖母最喜欢小公子,总是在家宴上念叨“言卿(谢长风的字)不会真要出家吧儿子你管管吧”。

    谢家三个公子,大公子谢长睿稳重,二公子谢长彦有才气,却独独小公子谢长风是一副好容貌,而且嘴甜心善,最会哄老人家开心。出生时眉心就带了红痣,老人家信奉菩萨,更是偏爱。虽是有轻浮的毛病,可到底是最疼爱的小孙孙,老祖母怎能割舍?

    生怕人一不小心想不来去投身了道家去。

    所幸,言卿还是回来了。

    可不是让老祖母喜不自胜吗?

    以往回来,谢长风总会先拜见祖母,再敷衍一下谢玄就去自在逍遥。这次回来,却径直往主君的书房去了。

    家仆纳闷。小公子每次回来都是玩得畅快的,怎么这次去外面玩得不归家,脸上不但不是尽兴的表情,反而还带着郁气呢?

    谢长风虽然表面上无所谓,但是还是把谢笙的话听进了心里,产生了疑窦。

    他走到书房外,步伐有些急迫。

    “公子,夫人在里面和主君议事,不可冒进。”家仆拦住了他。

    爹和姜如兰?

    要知道,姜如兰在外面是端庄的贵妇,回到家里就是冷冰冰的冰块。

    至少在谢长风有记忆的这几年间,他从未得到姜如兰的一点好脸色。

    不过大哥不笑二哥,就连在外身为丞相的谢玄,回到府里,姜如兰见不见他、和不和他说话,也是全凭需要,全凭心情。

    他记忆中最多的画面,就是她坐在屋内的妆镜前,面无表情地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噼里啪啦一片声音响起,脸上尽是快意。姜如兰待字闺中的时候,一向以淑良贤惠而出名,嫁人之后却一反常态,

    姜家涉及科举舞弊案,株连九族,是谢玄力保了姜家女眷的性命和旁支的富贵,姜如兰却并不给他好脸色。这曾经一度让谢长风觉得自己的阿娘是个疯子。

    他曾经幼稚卑微地想要靠近自己的阿娘,却被她令女侍将他抱开,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地看着他。

    这些回忆总是难以忘却,给他的眼眸间蒙起一些阴翳。

    谢长风无愧于晋京一霸的名声:“谁敢拦着本公子?”

    一向是玩世不恭的脸上,竟然带着戾气。

    家仆还想再辩,触及他的眼神,一下子讪讪,放谢长风进去了。

    许是门口喧闹,书房里面的人有所察觉,谢长风闯进去的时候,不过是堪堪听到尾声的一句话。

    “按我说的做,谢玄,不要再像当年一样,否则,我活着……或者和姜家一起死了,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是姜如兰的声音。

    看来确实有他不得而知的事情。

    察觉到脚步声,里面的二人停止了对话。

    谢长风收拾了一下表情,推门而入:“爹我的冠礼你想怎么给我办?我要最盛大的。”

    谢玄一贯溺爱这个小儿子,说什么都会应下,因此丞相府没有人敢不正眼瞧谢长风的。他单刀直入地说这番话,也是无可厚非。

    打开门。门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对夫妻还是一样的形同陌路,哪怕共处一室。两个人都端坐着,隔着一点距离。

    谢长风冷冷说了一句:“真是稀客。”这话是对着姜如兰的。

    姜如兰没有表情波动,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谢玄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收好的颓意,在触及谢长风的目光时,又变回了冷静自持的父亲:“爹会交给二房的婶婶去帮你办,爹会去请宫府里长命、尊贵的夫人来替你赐福,你不必担忧。”

    “尊贵的丞相夫人不能替我办吗?”他似是以往一样地反唇相讥。

    谢玄扶额,解释道:“你阿娘身体一直不好,何苦让她来操持,若是病倒了……”

    没等他说完,姜如兰受不了他这情深似海的腻歪模样,扶着女侍离去。

    和谢长风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伸出一只脚将女侍绊了一下,连带着姜如兰也身形不稳往侧边摔去。

    谢长风面无表情地拉了一把:“确实是身体不好,平地里也能摔。”

    虽然明显是谢长风绊的人,但是小公子怎能有罪过,女侍赶紧请罪:“是奴婢没有站稳。”

    姜如兰和谢玄都没有在意,只当是他少年心性的恶作剧。

    毕竟谢长风确实就是一个嚣张又幼稚的小郎君。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拉起姜如兰的一瞬间,手刚好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腕。

    只是一掠而过,但是手腕上带着疤痕的触感,却格外清晰。

    谢笙果然没有骗他。

    姜如兰惯用右手,平日里无人察觉到那条疤痕,定不是右手,而是在左手上。所以他特意站在这个方向。

    应该时间很长了,并不是浅浅的、新近的伤口,她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姜如兰走后,谢长风以要去看老祖母的名义谢绝了谢玄抽查他功课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书房。

    好像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冠礼和一如既往幼稚地刷存在感,别无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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