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仁慈的神明,请将丰收赐予人间;

    让孩子们不再饥饿,让妇女不再衣不裹体;

    让男人劳有所获,让老人终有所眠。”

    夜莺一般婉转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堂,穿着白色神官服的神官站在神像下,手中的文书被翻开。

    脸上爬满皱纹的神官声响而洪亮,“虔诚的人啊,神明会满足你的愿望。”

    ……

    祈祷仪式终于完成,希尔维亚站了起来,但双腿因为跪了太久而不听使唤。

    慈祥的神官,将手中的文书合上,走到希尔维亚身前,声音温和:“公主,你表现得不错。”

    意料中的答案……希尔维亚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回答:“感谢,您的夸奖。”

    “看来您的礼仪不需要我再做指导了。”一个年迈的修女坐在长凳上拍了拍手。

    希尔维亚转过身,向修女的方向再执行了一点,“得益于您的教导。”

    修女满意的点点头,像希尔维亚招手,呼唤她过去。

    走到修女眼前,希尔维亚微微弯下腰,听到修女说道:“我的孩子,我一直很满意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表现,我相信无论何时,都会像今日一样完美。”

    希尔维亚并没有说话,她安静的等待着修女的下一句话。

    “我对你的表现是很放心,但你应该知道的,他是一个完美的人——”修女的话停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道:“所以无论何时,你应当表现的优雅得体。”

    “谨遵您的教诲。”希尔维亚鞠躬说道。

    神官走到希尔维亚身边,眼中充满了慈祥与疼爱,“我看着你从一个不及我膝盖高的小姑娘一直走到现在,祝愿你能够完成最后的考验。”

    “我会的。”希尔维亚颔首道:“我不会让您失望。”

    事情要从一个周前说起。

    那天,她刚刚回到皇宫,便在自己的会客室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身着华贵长裙的皇后,向希尔维亚招手,让她坐在对面。

    “孩子,有一些事情你需要逐渐学会去适应它。”皇后漫不经心盯着鲜红的指甲,然后将视线落在希尔维亚身上。

    ——自从希尔维亚九岁那年,皇后意识到,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得到她渴望的真正的爱情之后,性格便发生了转变。

    她从一个温柔变得高傲,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那个未嫁人之前亲王千金的样子。

    希尔维亚低下头默不作声,耐心的等待皇后的下一句话。

    皇后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够开始接手一些工作,一些简单的工作。”

    “比如日常的祷告。”皇后看向希尔维亚,“很简单,你需要每周来到城市内的大教堂,进行例行的祷告,一直到你与罗兰拥有自己的孩子——当然,你可以选择一个离神更近的地方,城市外的那座教堂也可以。”

    希尔维亚惊讶的抬头看向皇后,但很快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慌忙将脸上的表情压下去。

    “我认为你需要开始学习做这些事情了,毕竟,未来你会主持许多相关的事情。”皇后接着说道。

    希尔维亚组织一下语言,应了下来:“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去学习完成这项工作。”

    皇后满意点头,向希尔维亚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摇着扇子缓缓离开了宫殿。

    希尔维亚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思维终于缓缓流淌起来,他望了一眼紧闭的会客室大门,不顾形象地、焦急地走来走去。

    “哦,天哪,居然让我去做这些事情……”希尔维亚自言自语,“我能做好吗?”

    尽管她熟知这些仪式的流程,但在练习时,无论如何表现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句“做得不错”。

    “做得不错”,希尔维亚并不清楚这是否是一项夸奖的词语,或许说在他们眼中,她所做的只是不好不坏。

    但重点是最后一句——她可以选择前往城市外的那座教堂。

    “离神更近的地方……”希尔维亚低声自言自语。

    或许城市内的那座教堂会是更好的选择,她曾经见过一名女官在城市内那座教堂的祷告仪式,并不标准的姿势与磕磕绊绊的誓词,但她却得到了神官的夸奖。

    ——希尔维亚有自信可以获得城市内那座教堂中神官的夸奖。

    但她并不想去那里,希尔维亚心想,她更偏向于另外一个选择。

    ——因为那是离神更近的地方,是无瑕的完美之地。

    做出一个大的决定后,希尔维亚大步走出会客室。

    走廊的地板上铺着红色的天鹅绒地毯,墙壁上挂着价值连城的画作,希尔维亚匆匆的穿过长廊,最后停在一间房间前。

    检查了一下着装,希尔维亚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后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敲门声,女管家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放在桌子上,疲惫的揉了揉鼻梁站起身来到希尔维亚面前。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吗。”

    希尔维亚点头,“当然,请帮我告诉玛格修女,我想要见她。”

    女管家思索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是皇后殿下交代的事情吗?”

    希尔维亚坦然回答:“是的,她认为我需要开始学着承担一些事情。”

    女管家并未过多询问,只是一口应下。

    交代完事情后,希尔维亚离开了女管家的房间。

    尽管她是一位苛刻的管家,并且并不喜欢自己接触一些事情,但在完成工作这方面,她从未有过失误。

    于是希尔维亚利用了一周时间,一次又一次不断的重复这件事情。

    但即便这样,希尔维亚有些遗憾的想,她依然没有得到玛格修女其他的评价。

    修女站起身来到神官旁边,“你已经具备了相应的能力,孩子,我相信你可以做好这件事情。”

    希尔维亚低下头,低声说道:“我会的。”

    神官与修女并未在说什么,他们默默的离开了摆放着神像的房间。

    似乎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希尔维亚坐在空荡荡的长凳上,看向空间中央伫立着的神像。

    神像慈悲的注视着空荡荡的大地,仿佛温柔的告诉每一个人,神明庇佑人们。

    然而希尔维亚并不信仰神明,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那么神明应该会回应她的请求——毕竟,她可是神学院最优秀的学员。

    祂会回应我的愿望,而不是将我扔在异国他乡,成为一个异类,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他人眼中的人……希尔维亚起身,走过一阶一阶盘区向上的实体,离开了教堂。

    马车依然停在教堂外,看到希尔维亚走出教堂,坐在前方的车夫微微点头致意。

    希尔维亚推开马车车厢门,走上马车,听到车夫问道:“公主,要回宫殿吗?”

    “好。”

    ……

    看着车外后退的街道与房屋,听着耳边洋溢着幸福的交谈……感激和平所带来的一切,如果没有和平,便不会有今日的安宁。

    “等等!”

    当马车穿过左右两边挤满了商贩的街道时,希尔维亚忽然叫住了车夫,沉思一会儿后,希尔维亚说道:“掉头,我们……出城。”

    “出城?”车夫疑惑的问道,“您要去哪里?”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吧,罗兰拥有随时可以出城的权利,前提是保证他的安全——我需要充分的理由,无论去什么地方……即使车夫看不到他的脸,但希尔维亚还是微微一笑,“我们去那座教堂。”

    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被称为“那座教堂”。

    即使是国王也无法询问关于神的事情,听到希尔维亚这样回答,车夫不再过多询问,只是沉默地控制机械马车改变方向。

    真实好用的理由,不用再思考为什么……希尔维亚看向窗外生机盎然的田地,思考究竟应该如何向那个人解释自己到来的原因。

    看着眼前宏伟的教堂,与教堂边盛开的如火焰一般的红色蔷薇,希尔维亚的脑子陷入了空白。

    她没有寻找到任何理由。

    这就像是孩子们餐前在祷告时,向神明讲述自己一天发生的事情一样,一样的自然并且不需要理由。

    种植在教堂四周的紫罗兰散发出淡淡的芬芳,一些不知名的藤蔓覆盖住了一整面墙,几乎让人觉得这里已经荒废了。

    大片大片的紫藤沿着教堂外黑色围栏向上攀爬,紫色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但希尔维亚仍然觉得这大片的紫色与这座教堂格格不入。

    感受到身后车夫的视线,希尔维亚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似乎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界。

    如果她不进去的话,车夫一定会告诉那位女官,如果她选择进入这座教堂……

    但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希尔维亚垂落在身侧的手心布满了汗珠,她向前走了一步,来到教堂的门口。

    层层叠叠的尖拱券与门梁之间雕刻着精美的雕塑,大门看起来十分沉重。

    希尔维亚将一只手搭在石门上,犹豫着准备推开门。

    只要稍一用力,这扇门就会被打开——

    但在此之前,教堂的大门已经从内被打开。

    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惊愕,希尔维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即使教堂内十分安静,但希尔维亚仍觉得似乎有管风琴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先是看了车夫一眼,教皇微微侧身让出了一条路,“公主,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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