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许知星又梦到了那个女人。她一袭红裙,身姿婀娜曼妙,一步步都踩在人心上。

    “小朋友你还没长大,但是姐姐可以告诉你哦,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但也是最有用的东西。”

    也许这个梦本身就带有不好的预兆,让许知星没能如愿见到自己打算攻略的崔然竣。

    节目组提供男嘉宾拍摄的五张照片,女嘉宾自行选择喜欢的照片,也就是又一次随机选择心有灵犀的约会对象。

    许知星尽力让自己想象崔然竣的风格,但很遗憾,下车后发现,又是崔杋圭。

    “我昨天就是这么随便一说,”崔杋圭一上来就先发制人,“没想到你真的打算攻略我。唉我的魅力果然。”

    “我只是运气是不大好,”许知星面无表情,“脑子还是好的。”

    节目组很会制造画面,昨天听说她和崔杋圭没有一起坐过公交,今天就安排他们一起坐公交去上学。

    和昨天一样都是坐公交,但感受完全不同。

    沿途正好能看到上学的学生们,或骑着单车或并肩步行。

    一个个穿着制服,和旁边的人插科打诨,朝气蓬勃的话音和面容一下把旁观者都拉进了他们的青春时代。

    节目组递过来一个老式的MP3和有线耳机,示意他们一起戴上。

    许知星犹豫了一下,拿起一边耳机。

    是艾薇儿的Sk8er Boi。

    回忆一下奔涌而来,许知星心里久违地出现了酸涩感,“现在还会听这首歌吗?”

    “会,”旁边的少年稍侧过头,朝阳透过车窗玻璃打在他身上,嘴角眉梢都露出光来。

    “这是我获得第一名的歌。”说到这里,崔杋圭干净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苦涩,“你大概也忘记了吧。”

    也许是觉得崔杋圭很有可能会在今天之后下车,也许是现在的阳光太好,许知星没舍得再伤害他。

    “记得,我还说过要给你们乐队写歌。”

    崔杋圭怔愣片刻,阳光这一次落到了他的眼底。

    许知星是在学校乐队部认识的崔杋圭。

    许知星12月出生,上学也晚了一年,所以遇到崔杋圭也不过是作为比他大一届的学姐而已。

    许知星记得很清楚,崔杋圭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身上的味道和我妈妈的很像。”

    后来经考证,那是因为两人的妈妈碰巧用着同一种香水,而许知星从小就和妈妈共享化妆品。

    但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就像两只小狗通过气味相互识别后,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

    他们确实很像,同样的闹腾活泼,脑子里有数不完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又在很多时候意外地敏感和体贴。

    许知星有一次生了病没按约定时间去乐队部练习,当天下午桌洞里就多了吉事果和稠鱼烧,第二天则是巧克力牛奶。

    很好辨认,都是崔杋圭喜欢的食物。

    但许知星表示自己更喜欢原味牛奶,于是崔杋圭再没给过巧克力味的东西。

    缘分向来是奇妙的东西,许多人认识几十年也不算亲近,但崔杋圭和许知星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许知星的朋友都知道她有个玩得很好的学弟,许知星每次去崔杋圭班上找他也都会被起哄。

    那天是许知星的生日party,崔杋圭和许知星并肩坐在天台。

    繁星高悬,布满夜幕,少年小心翼翼地靠近,又担心冒犯,于是在两人中间留出距离。

    崔杋圭问她以后想做什么,会去哪里?

    身后是彩灯和漫天星雨,把漂亮的少年更衬得像是从漫画中走来。

    楼下是其他同学朋友们的欢声笑语。

    “我想站在舞台上,成为耀眼的存在,你也是的对吗?”许知星满眼期冀地说。

    “对,我也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崔杋圭很肯定。

    “你一定可以。”许知星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个肯定他梦想的人,后来从大邱走到首尔,崔杋圭都忘不了这一点。

    “既然记得要给我写歌的事情,那以后就要做到啊。”沉默半晌,崔杋圭缓缓开口,也把许知星从记忆中解救出来。

    “我其实写过……”没等许知星说完,工作人员就通知:“到站了,请二位下车。”

    “你刚刚说什么?”崔杋圭没听清。

    “没什么。”许知星刻意地转移话题,“大学足球场?我还以为要去中学。”

    “这里是首尔又不是大邱。”崔杋圭没好气地说,“喂,你以前说要看我踢球,但老是迟到,现在来认真看一看吧。”

    “你现在还会踢吗?”

    “你别瞧不起人。”

    许知星对足球的了解仅限于崔杋圭单方面输出的一些术语。

    年少爱玩的她总觉得足球半天进不了一个球怪没意思的,所以老是用迟到做借口来减少无聊时间。

    崔杋圭换了运动装,束起发带露出清晰的眉眼,虽然认识了很久,但许知星还是有一瞬间被这样的美貌冲击到了。

    虽然是冬日,但绿荫球场,少年英姿,一如当年那个盛夏蝉鸣时最好的青春时光。

    “现在有后悔当时没有多看一看杋圭xi踢球的样子吗?”录后采的staff提问。

    “有的,当时我没有意识到青春的珍贵,但现在看到杋圭在球场上肆意潇洒的样子,我突然很怀念这种感觉。”许知星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人不可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吧。”

    “知星xi看起来还这么的青春,就已经有了比很多人都成熟的想法呀。”staff夸赞,但上一个问题只是铺垫,下一个问题才是关键,“知星xi那时,有对杋圭xi心动过吗?”

    那一瞬间许知星想到了很多,综艺效果,会不会对崔杋圭造成伤害等等,犹豫再三,依旧是爱豆本能的权衡利弊,许知星悠悠开口:“我们当时是很好的朋友,但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方便详细说一说吗?”

    “我因为一些家事离开了大邱,算是…不告而别,没有再接通任何过去朋友的电话,和杋圭xi也失去联系了。”

    “但杋圭xi现在好像还是对您这个过去的朋友很在意呢?”

    “他人很好,一直有联系过去的朋友,但只有我一直把他当做陌生人,可能这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作为爱豆出道后再次见面,也没有解开当年的误会吗?”

    “我觉得已经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虽然那时是很好的朋友,但现在好像已经发展到很容易看对方不爽的程度了哈哈。”许知星佯装笑意。

    讲述的故事半真半假,许知星的情感也是。

    节目组很喜欢戏剧效果,宣布今天吃饭前就要选出淘汰者下车。

    这等于是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气氛顿时多了尴尬和压抑。

    “女生如果还是平票就没有人会被淘汰吗?”宋允希问。

    “对。”节目组立即给出回复。

    那今天最危险的人只有崔杋圭。

    要不要投给崔杋圭?许知星犹豫了很久。

    其实以她对崔杋圭的了解,崔杋圭一定是金钱猎手。再者,不管崔杋圭是不是金钱猎手,她都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于是强忍住几分愧意,许知星还是把这一票投给了尹净汉。

    好感投票结果公布,今天和昨天不同,大家不仅能看到票数,还可以看到是谁投给了自己。

    许知星今天仍旧是1票,她本以为投票者会是尹净汉,但

    “给您投票的人是——

    “崔杋圭。”

    崔杋圭?为什么?

    许知星眼眶突然涌上一阵酸涩,一个劲地跑到男生宿舍门口,崔杋圭居然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我能和你谈谈吗?”许知星强忍着异样的心情。

    “好呀。”崔杋圭前所未有的云淡风轻。

    来到没有摄像头的房间,许知星迫不及待地发问:

    “昨天也是你投给我的对吗?”

    “嗯。”

    “为什么?”

    “我不知道其他那些男的对你说了什么,但我觉得,他们最终都不会选你。”

    “我当时被你丢下的时候很可怜,但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可怜。”

    许知星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要走了,我怕下次见到你你又是冷冰冰的样子,所以现在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我知道我们已经错过了,但我还是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答案。”崔杋圭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小时候妈妈让我去教会的时候我去了网吧,之后就会因为愧疚给教会捐钱。”崔杋圭伸出手,指节轻轻抹去许知星眼角的泪水,“我比想象中更容易后悔和愧疚。我后来听说你其实有些介意我和我同桌走得太近,还有你爸爸…再婚了。”

    原来崔杋圭知道的,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多,也是,再怎么隐藏其实也总能被找到蛛丝马迹,许知星吸了吸鼻子,

    “我那天逃课回家,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我回家看到我爸和那个女人……我想去找你来着,但在公交上看到你和你同桌很亲密,我觉得自己可能更像个,第三者……”

    “妈妈其实一直知道的,但她舍不得回头。她和家里决裂千里迢迢嫁来韩国,赌的就是爱情,但她还是赌输了。妈妈并不想让我揭穿这一切,她说只要那个女人没有怀上儿子那一切就没问题…多可笑啊……”

    这些年一直无比坚强,熬过练习生的艰苦,又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许知星,此刻却像当年的孩童一样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

    崔杋圭说不出的心疼,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动作,但始终像当年一样害怕冒犯,留出了一段距离。

    “现在的你已经不用你爸爸抚养了,所以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应该再影响你的生活。”

    “其实从来都不关你的事,只是我无形中迁怒了你。”许知星终于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对待感情很懵懂,很容易附加上很多特别美好的想象。”

    “我知道了,谢谢你许知星。”崔杋圭看着又哭又笑的许知星,“但是你这样真的有点不好看。”

    “喂!”许知星伸出拳头。

    “啊!”崔杋圭仰头假装被袭击,吵吵闹闹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说真的,其实我很开心。告诉你一个秘密,”崔杋圭眼睛亮亮的,好像整个宇宙的光彩都聚集于此了,“今天的行程是我安排的。”

    许知星破涕为笑:“谢谢你,崔杋圭。”

    大家都到门口送崔杋圭,每个人的表情此刻都染上一层感伤,许知星眼睛也还留着刚刚哭过的证据。

    “下次见。”崔杋圭说。

    此刻,黑夜明灯下的白雪就像星星坠落一般。

    许知星心里轻轻哼起了艾薇儿那首歌:

    Noerstar slamin' on his guitar.

    下次在舞台再见的时候,少年已经是飚着吉他的超级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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