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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般直击列堰的面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茫茫然看向肖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似乎在做最后的求证。

    四目相对之下,肖罹重重的点了点头。

    五年前,辛家办流水宴以诗会友,他因看不惯张家子弟恃才傲物,和他们起了争执,谁料那张家次子无耻之尤,竟在他和肖罹于园中散步时偷袭,用石块砸伤了他的面额。

    辛府园中,流觞曲水,柳暗花明处......

    是她?那个从柳树后款款走来,递上绢巾的小姑娘,居然是她!

    列堰低头望去,只见杞柳通红瘦削的脸蛋上,依稀能看出当年的轮廓。

    初见时,他十五,她十岁,不过短短几年,他们都长大了。

    半晌无言,车厢内重归寂静。

    不知这场沉默持续了多久,他忽然拉开帘子道:“停车。”

    “阿堰......”肖罹眉心微蹙,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列堰将匕首慢慢收进鞘中,发出“铿”的一声脆响,再开口,声音依然浑厚坚定。

    “兄长旧伤未愈,实在不宜骑马,我带......杞柳姑娘先行一步。”

    肖罹做了许多猜测,却没想到他给出的是这个答案。

    他迟疑了一瞬,继而点头,将杞柳扶起,亲手交到了列堰的怀中。

    看着列堰将她安稳的抱下了车,他忍不住道:“路上小心。”

    “兄长放心。”

    列堰微微顿首,利落的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接着便“驾”的一声,策马离去了。

    那红鬃马是炑州府精挑细选的良驹,可日行八百里,区区五十里路程根本不在话下,只消小半个时辰即可到达。

    列堰没有像迟燕一样将杞柳挂在马上,而是将她护在了怀中,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少受些颠簸。

    江州辛氏,名门望族。

    辛云赋,永泰十五年一甲登科状元,性抱忠贞,才经优济,为官清廉,虽位及人臣,而居处同于寒素,深得朝廷重用,官至礼部尚书。

    其子辛和光,家学相承,才高学博,顺天一朝,罕有其匹,先帝钦赐世子师。

    长孙辛正德、庶孙辛正卿,顺天二十五年参与乾门政变,兵败自尽。

    顺天二十六年,新帝即位,辛氏族灭。

    长孙女辛杞柟为帝次子正妃,亦遭株连。

    而他怀中的,是老师的幺女,辛杞柳。

    耳边猎猎风声,如虎啸般裹挟着列堰奔行,使他不得不暗暗后怕。

    他险些断送了辛氏唯一的血脉。

    一想到自己对杞柳做的事情,列堰恨不得抽刀自刎,以告慰老师和正德、正卿的在天之灵。

    想到这里,他猛地甩了一下鞭子,马蹄卷得尘土漫飞,他却仍嫌不够快。

    第一家客店地处偏僻,着实没什么客人,列堰抱着杞柳下马,只见到一个小二,于是问道:“五叔呢?”

    店小二叫了声“少爷”,答道:“五叔以为少爷您晚上才到,去镇上采买东西了。”

    列堰看着怀中的杞柳,又问:“可有冰块。”

    小二答道:“五叔走之前说要给您镇水果,八成会在镇上淘些,只是会晚些回来,劳烦少爷您等会儿。”

    列堰闻言皱眉,他等得,杞柳却等不得。

    他抱着杞柳一刻不停的往楼上赶,边上楼梯边吩咐说:“打一桶凉水送到我房来。”

    “好嘞!”

    店小二听了吩咐,转头去后院打水了。

    列堰抱着杞柳进屋,推开门,一股闷热之气扑面而来,冲的他直接把脸偏了过去。

    眼看小二还没将水送来,他只好先将杞柳放在床上,随后找了个扇子,蹲在床边大力的扇起风来。

    一边扇,一边观察杞柳脸上的红热有没有消退一点。

    杞柳的容貌绝称不上倾国倾城,列堰看着她的侧脸,只见深色的睫毛如鸦翅般扫下,眉宇与鼻尖衔接处,画出一条似弦月般弯弯的弧线,虽然皮肤蜡黄,却瑕不掩瑜,独具一份静谧的美感。

    正当他出神之际,小二的呼唤将他拉回了现实。

    “少爷,水来啦!”

    列堰闻言站起身,从他手中接过水桶,“哗”的一声全部泼在了地上。

    这客店处处平平,唯独院子里那口井挖的好,井水四季冰凉,冬天也不会结冰。

    随着列堰这么一泼,屋里瞬间凉快不少。

    可他仍觉不够,冲着小二吩咐道:“再打一桶水来。”

    话音刚落,他又后悔了,拦住小二道:“算了,等你送来又得半天,我自己去打。”

    说完将手中的扇子塞到了小二的手上。

    “继续扇,不准停。”

    谁料,等他拎着水桶回来,却见那蒲扇扔在地上,本该扇扇子的店小二却不知所踪。

    “小二!小二!”

    列堰大叫两声,仍不见人。

    他走上前去,用手背探了探杞柳的脖颈,发现温度稍降,却还有些烫人,于是作势便要把桶中的水泼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不知所踪的店小二,此刻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口中大喊道:“少爷且慢!”

    列堰闻声回头,只见那小二把着门框,气喘吁吁道:“少爷不可,这女子是中了暑气,须得用面巾蘸水擦洗身子,否则往地上泼多少水都不济事。”

    “你懂如何解暑?”

    “小人的爹原是乡下的行脚医,故而略懂一点医术,正巧小人前几天回乡探亲,从家中带了些解暑的药来,少爷放心,药已经在后院煎上了。”

    列堰闻言大喜,将水桶放在地上,道:“好,只要那药有用,我必然重重有赏。”

    小二嘿嘿一笑,一边擦汗一边道:“谢少爷!您给小姐宽衣吧,小人先退下了!”

    列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小二答道:“给这位小姐宽衣,擦身子啊。”

    列堰的下巴就跟脱臼了似的,半天都合不上嘴巴,脸上青白交加,一时间闪过不知多少种颜色,真是好不精彩!

    半晌才道:“我擦啊!”

    小二将面巾放在桌上,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惶恐的说:“少爷切莫为难小人,我,我才刚订了亲。”

    列堰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杞柳,心情烦闷到无以复加,转头把气都撒在了小二的身上:“谁问你定没定亲了,我是说......出去!”

    店小二挨了骂,却是如蒙大赦,连头都没抬,张果老上身似的,倒着走了出去,临走还将门带了个严严实实。

    列堰悔之晚矣,后悔没想到这一层,早知如此难搞,他就把迟燕带着了。

    他打开窗子,看着外面毒辣的太阳,心里知道迟燕少说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而杞柳绝对等不了那么久了。

    说到底,她变成现在这样,全是自己害的。

    列堰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恨不得以肉身去替她受罪。

    他平生最不愿负人,而老天爷就像与他作对似的,让他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孽债。

    想到这里,他走到床头,咬了咬牙,突然单膝下跪,冲着杞柳抱拳道:“昨日伤了小姐,实属炑洲列堰有眼无珠,今为小姐宽衣,只图赎罪,绝无轻薄之意,万望小姐海涵!天地神灵在上,我在此立誓,惟愿小姐度此难关,他日身醒,要杀要剐,列堰自愿领受,绝无二话!”

    说完,他转过身,冲着窗外拜了两拜,然后提起衣角,撕下了一块布条。

    待将面巾用水蘸湿之后,列堰闭上眼睛,将布条缚于双目之上,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杞柳扶起,慢慢褪下了她的外衫。

    他用手腕撑着她薄弱的身体,像擦拭自己的身体一样,如法炮制的擦拭着她的脖颈,手臂。

    一边擦,一边念念有词:“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因为遮着眼睛,列堰没看到杞柳左臂上的伤口已经化脓,粗布面巾擦了过去,痛的杞柳在昏迷中皱起了眉头。

    列堰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抽动,以为是面巾不凉了,他将面巾丢入水中,淡淡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少爷,药熬好了。”

    列堰摸索着替杞柳穿好上衣,接着摘下眼罩,背过身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才放心的将小二放了进来。

    那小二很会来事,进屋只是送药,连头都未曾抬起便退了出去。

    列堰将药端到床边,刚要喂给杞柳吃,一低头,这才发现原本淡黄色的面巾此刻已经被血染成了浅红。

    他猛然睁眼,顺着血腥味撸起杞柳的袖子,只见她纤弱的手臂上,竟有半掌长的伤口,因天气炎热,又处理不当,此刻已经开始化脓。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列堰心头一紧,好在他是习武之人,随身带着金疮药。

    内伤和外伤,列堰分得清孰轻孰重,他先将解暑的药喂给杞柳,这一步困难重重,杞柳边喝边吐,光是擦嘴就耗费了半天时间,最后也不知道喂进去多少。

    列堰一边在心种暗暗祈祷解暑药有用,一边拔开金疮药,小心翼翼的撒在了杞柳的伤口上。

    不知是那药真有奇效,还是伤口太痛的缘故,昏迷许久的杞柳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

    见她醒了,列堰心中大喜,笑道:“太好了,你醒了!”

    杞柳头痛欲裂,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面前一团模糊的身影。

    虽不见其人,却识得其声!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杞柳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七分。

    她顾不得暑气未愈的身体,几乎四脚并用的逃到了床角,睁大双眼,警惕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他不是个人,而是吃人的妖怪。

    列堰心中本就有愧,见杞柳如此害怕,当即后退了两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然后说到:“你中了暑气,此刻刚服过药,切莫太过激动,更不要生气,你若不想见到我,我出去便是了。”

    若非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杞柳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之人话里话外尽是关切,要知道他就在昨日,他刚刚折断了她的手腕!

    杞柳不明白列堰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她只知道这个人害死了襄娣,害她重伤。

    见杞柳没反应,列堰试探着向前迈进了一步。

    谁料下一秒,杞柳忽然发作,将床上的被子猛地朝他扔了过来。

    列堰下意识闪躲,趁此机会,杞柳翻身下床,却因身体虚弱,没走两步便双膝打颤,摔在了地上。

    列堰想捞,却差了一步,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他连忙道:“你不想见我,我出去就是了,何苦为难自己。”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被子,隔着被子将杞柳抱上了床,全程未看她一眼。

    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泄气般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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