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虚伪

    建安四十年,中秋家宴上,领舞林挽歌以长袖舞惊艳满座,同时也迷了东玄皇帝黎松的眼,他不顾林挽歌的抗拒与反抗,强迫其一夜荒唐。

    那一夜,林挽歌的哽咽哭泣声断断续续,可梨花带雨的媚-态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进攻。

    次日,林挽歌心如死灰的靠坐在床沿,双眼红肿,洁白的肌肤上充斥着粗暴对待后的痕迹,触目惊心。

    黎松餍-足的笑着,毕竟得到了一个大美人,也享受到了她的滋味,当真是不错,可当他看见床铺时,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林挽歌未有落红。

    黎松越发觉得她夜里的抗拒是为了掩盖她的不贞,怒从心来,一把将她扯到地上,丝毫不顾她的□□,便直接下旨将林挽歌打入冷宫。

    而林挽歌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木木地任凭摆布,可这一举动更加让黎松恼怒,甚至觉得他失了面子。

    太监们得令冲进来时,就看到地上赤-身-裸-体的林挽歌,瞬间被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背过身,先让宫女给她披上外衫遮住胴体。

    就算天子发怒将她打入冷宫,可她也是天子的女人,外人当然不可染指,否则只有掉脑袋的份。

    几个小太监虽然及时背过身,可依旧没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而入了冷宫的林挽歌,在面对宫女太监看碟下菜的欺辱时,也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着高高的宫墙,只是觉得她这一生可真是可悲可笑至极。

    她从小就被父母为了生计卖入皇宫,成了乐坊中名不经传的小舞女,平日里谨言慎行,从不与人为敌,可却因容貌过于出色而处处被排挤针对,看尽世态炎凉,本想等到二十二岁出宫的年纪后,在宫外安定的过完一生。

    可没成想,在她快要出宫时,献的最后一曲舞会出现差错,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先前的领舞由于吃坏肚子被迫换下,而一直觊觎她的美貌,想拿她作为礼物献给达官贵人的总管,不顾她的意愿硬生生将她上报成领舞。

    可她不能反抗,反抗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硬着头皮上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但上天没有眷顾她,没有听到她的祈求,还是入了黎松的虎口。

    贞洁什么的就是个笑话。

    黎松即已认定她失了贞洁,那怎么辩解都是无用的,何必白费口舌?

    更可恨的是,黎松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却管不住自己的私欲。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大美人,他当然不甘心只品尝一次,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是偷偷潜去冷宫折磨林挽歌。

    有了先前的膈应,黎松对待林挽歌更加的粗暴凶狠,丝毫没有怜悯之心,随意地戏弄着。

    然而,更加可笑的是,林挽歌竟然在一次次的强迫中爱上了这个令她痛不欲生的男人,仅因为在温存时他的透漏出的些许温柔让她有了依赖的感觉。

    渐渐地,他的满嘴荤话,强-劲的体魄都令她无比着迷。

    她唾弃自己,嘲笑自己,最后却又说服了自己。

    说服自己接受他,毕竟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在这诺大的宫中,黎松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可那个男人,那个将她打入冷宫的天子,又一次抛弃了她。

    因为他又得了一位美人,一位有权有势又年轻的美人,一个可以帮他巩固江山的美人。

    黎松将朝廷重臣柳将军的独女柳萱仪立为贵妃。

    凭柳家的地位,若是没有先皇给他早就立下的皇后,那后位便非柳萱仪不可了。

    但如今,柳萱仪只能委身于贵妃之位。

    为了稳固自己女儿的地位,柳将军将自己的私兵,一个名为赤阁的组织交予自己女儿手中。

    黎宴敢怒不敢言,毕竟柳将军手握兵权,稍有不甚便会危及自己的皇位。

    但令他有些欣慰的是,柳萱仪对他情根深种,百依百顺,所以赤阁的事情也就可以暂且放置一旁。

    冷宫中一直未等到黎松的林挽歌整日活在痛苦之中,她痛恨着一切,痛恨囚禁着自己的牢笼,痛恨不由得自己管束的心,痛恨弱小无能的自己,痛恨命运的不公。

    可从来不曾眷顾她的上天却给了她一次机会,因为她怀孕了。

    林挽歌欣喜万分,她或许可以拿这个孩子挽回黎松的心,甚至可以获得地位,感受她不曾感受过的权势的滋味。

    但她不敢大肆宣扬,这宫中流产的妃子不少,夭折的皇子也不少,她必须保住她唯一的筹码。

    好在平日里并无人关注着冷宫中的动向,她顺利的瞒到了临盆之日。

    可这个孩子仿佛生来与就她作对一般,出生之时,黑云翻滚,电闪雷鸣,甚至造成了伫立百年的积云塔瞬间倒塌,实属不详。

    虽然生下的是个男孩,但已然被认定是不详之人,况且,林挽歌本身就是黎松心里的一根刺,之前的欢愉也只是泄-欲罢了,他甚至认为这个孩子是个野种,毕竟林挽歌这种不忠不贞的女人,又怎能让人放心呢?

    这个男孩的出现,并没有改变林挽歌的局势,反而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原因在于,柳萱仪也怀孕七个月有余,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她这种居于冷宫却还在耍小动作瞒过所有人的女人。

    柳萱仪虽然心底发恨,但她却默不作声,她需要贤惠舒德的名声,来确保她儿子日后稳固的帝位,所以便对冷宫中的林挽歌以及那个孩子不管不顾。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她俩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必污了自己的双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就当给自己儿子积福了。

    林挽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跪倒在地,她哭泣着,挽留着那个狠心的帝王,可留给她的仅有一个冷漠的背影。

    随着黎松的吩咐,冷宫的大门彻底被封锁,除了送些吃食,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

    冷漠决绝的话语,断送了林挽歌最后的希望。

    她又哭又笑,甚至想把怀中的孽种活活掐死,可仅存的良知还是让她松了手。

    刚出生的男孩青紫色的脖颈、通红的脸颊以及沙哑的哭声,无一不诉说着她的疯狂。

    林挽歌尖叫一声,将孩子扔到床上,抱膝痛哭,许久,她听见孩子的哭声,又心疼的抱紧孩子,轻声哄着,像是抱着希望,又像是抱着她的依靠。

    她给孩子取名为黎宴。

    没有别的含义,仅是因为她与黎松之间的种种都是从那场中秋家宴开始的。

    而且她对黎宴的感情很复杂,既恨他没有带给自己荣华富贵,带着自己逃脱冷宫的囚笼,又怜他是自己与黎松的子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各种情感交错在一起,导致她整日里浑浑噩噩,对黎宴要么动辄打骂,要么抱着他痛哭控诉。

    在冷宫中,黎宴磕磕绊绊长到八岁。

    他会时常因为林挽歌的情绪不稳定而遭受虐待,有时是要求他一两天不能进食,有时是不能回屋在荒凉破败的庭院里度过寒冷的夜晚,有时则是会受到鞭打。

    他却从来不曾喊叫,只是平静的遭受着这一切,仿佛挨痛挨骂的不是他一般置身事外。

    可他不明白的是,在受到打骂践踏之后,林挽歌又是为何要露出后悔难过的表情,甚至会有关心的言语,自己这一身伤痕不正是她造成的吗?

    在第一次林挽歌对着他忏悔时,他会原谅她,对母爱也曾抱有期待,可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

    林挽歌的所有悔意与善意全都是一文不值的。

    以为这样就可以洗去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从而更加心安理得的进行下一次的施暴么?

    当真是虚伪啊。

    年幼的黎宴从不奢求母爱,在这荒凉枯败的冷宫中,他唯一可以说上话的只有时常给他递食物的,那个叫做小福子的小太监。

    小福子怜惜他,却能力有限,他也是这繁荣富丽的皇宫中最底层的奴才,他只能在自己最大限度上给黎宴提供最好的帮助,而且只能是悄无声息的进行。

    若是被发现,则是死路一条。

    他时常会感慨,同样是皇子,柳贵妃之子黎祈佑和在冷宫中长大的黎宴完全是两个极端。

    黎祈佑锦衣玉食,仆从环绕,还有父皇母妃的护佑,是天之骄子,可黎宴呢?

    小小年纪已然感受到秋草人情,看透人情冷暖,没有母亲的爱护也就罢了,甚至他的母亲只会在他身上发泄情绪,自始至终他都是孑然一身,孤独一人。

    小福子怜他,惜他,却无能为力,自己也只是在底层挣扎求生罢了。

    可变故丛生,一直未表态的柳贵妃竟然要收养黎宴。

    小福子又惊又喜,虽然不知为何,但总归是好事,若黎宴一直待在这冷宫中,情况只会更糟,能出去就代表着机会。

    但黎宴却提不起兴致,置若罔闻,一直游离在外。

    这事哪由得了他做主?

    皇权的压迫下,只有身不由己。

    那可笑的不祥之兆以及野种之名的阻碍,仅仅只是因为柳贵妃那一跪,便好似从不曾存在一般,就将他从这阴暗的冷宫中放了出来。

    为什么呢?

    背负至今那莫须有的罪名,那囚禁着他的牢笼就此消散了?

    因为皇权?

    年幼的黎宴并不明白。

    而如今已是万人之上的黎宴想起那段过往也依旧平淡,似是掀不起任何波澜,他搂紧怀中的女子,那是他的一生所爱,抱着她,就像是拥有整个世界。

    不,她比整个世间都要重要。

    他绝不会撒手。

    黎宴轻嗅着宋时锦发间的清香,又忽地说道:“阿时,你可知柳萱仪为何要收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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