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错综

    存

    草木裹挟着消亡的余韵

    清冽的泉水洗涤了厚重

    文明

    又以绿茵的名义

    卷土重来

    生生露生雪

    鼠麹即是露白的纯净

    坚韧铸其根骨

    土壤赋其血肉

    生生雪生水

    银白的月光汇入有加利

    灵魂之无形

    于静谧中压制

    生命的垂丝

    在时间重围外

    生死同一

    朦胧间,微弱的光晕唤醒了白迅,她脑中回闪着此前紧急的场景。混乱的话语声,不断提醒着危险的降临。

    可尔大声喊道:“中校!系统故障!无法开启手动模式!”

    阿泰勒:“我们失去了操控权,正往海依拉海域上空飞行。”

    “莱,能否进行空间转移。”少女的声音异常冷静。

    女人禁攥的手指间薄汗微出,“进行这样的大型目标转移,我无法保障转移地点的位置与安全。”

    芜草忍耐着眼角的汗珠,一刻不停的分解转移周围的海依拉。

    秦怀卿看着窗外矗立的飓风群,握住白迅的手。“海依拉渗透进来了。”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小白的九尾炸开了毛,玄羽更是本能的振翅。

    “芜草、莫离净化内舱,杰瑞试着为莱的空间转移作能量媒介,我会尽量拖出时间。”男人的扶风托举着飞机,白迅也尽量吸取外界的能量微粒供给于寻枫,无奈飞机的下坠状态依旧。

    莫离沉着脸,“来不及了。”

    一道银白色茉莉花盛放的魔法阵在空中包裹住航空器。将莱与杰瑞的能量引导出来,三人脚下随咒语闪烁出古老的图腾,令莱脑中不自觉忆起东部一隅。

    澄净的侵袭者瞬间消失于蔚蓝大海之上……

    因坠机产生的不适感接踵而至。是白昼还是黑夜?白迅似羽扇般稠密的睫毛颤动着,微光的芒刺使她眼前的树叶不再归于同一个图层,因它的强弱繁枝乱叶之冗绿由浅入深。

    深幽的密林中,少女的呼吸与虫鸟的呐喊此起彼伏。她清醒几分后,起身探索这片未知的领域。

    随着白迅一深一浅的脚步,只见绿藤如中古油画那般静默,它们恣意生长冲出锈迹画框向前后伸展。各色月影蔷薇争相从碎碧荆棘缝隙中钻出,它们在腐尸上疯长,掩埋生命的厮杀。

    草地绵软,令少女忘却了些许疼痛,自然的味道使她的心魂重新体会到生的乐趣。走动时衣角卷起片片花瓣,清风拂面带来阵阵醇香。

    穿过它,一望无际的平芜上,与苍穹辉映的碧蓝飘带镶嵌其中,蜿蜒流淌。白到焕彩的云儿在一旁辽阔又近若咫尺的天际层峦叠嶂、变化万千。

    远方一辆老旧的列车爬满植被,却抖擞着别样的生机,吞云吐雾的驶过历史的铁轨,峰回路转间与几棵茂密高耸的柏木相错。扶光一步步探入窗子,从过去踏入百年后寻常的一天溢满车厢,动荡着古老的梦愿。

    看似明朗的原野,暗藏着怎样的迷执?

    白迅跟随着感应推开车厢内的一扇门。昏暗的房间,狭小幽闭。耳边传来蒙昧的歌谣,其中夹杂着两个成年人的交谈声,空旷而渺远。

    角落里是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布偶的男生,他身体蜷缩着,看不清面容。白迅看着这熟悉的小人儿,仔细聆听着他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声音仿佛在故意遮盖那些话语。

    “简直是丧心病狂,竟然拿……做实验。”

    “无协议合同的观察不就是……”

    “她刚刚还在叫我秋绾阿姨,笑起来脸蛋红润,像圣诞节糖果那样甜蜜,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盯着我说‘秋绾阿姨,你来做我的妈妈好不好?’我的心都要化了。老秦……”

    “小绾,我们……带上她们一家走吧……”

    “听说东部秦国的新领导人……”

    直到声音完全被歌谣与心跳盖住时,白迅动了。

    她环抱住这个傻孩子以及他怀中从来都身不由己的布偶,大手托着男孩后脑,温暖的怀抱无声的安抚着他惶恐的内心。

    再睁眼时,眸中燃起熊熊烈火的男子正拖拽着中年人花白的头发,将其扔向冰棺一角。

    男子头痛欲裂,疲惫在夜野中反复磨碾他的心神,但字句间仍旧不容置喙。“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放肆!我是你的父亲!你不能……啊!”

    “砰”的一声,叫嚷着的头颅被迫撞击冰棺,令其出现拳头大的裂缝。

    “父亲?我宁愿叫那台生物袋为父亲。”他看着老年人前额流出的液体无动于衷,猩红的瞳孔中皆是漠然。

    中年人面目狰狞,“如果不是为了可斯林,你根本不会出生!”

    “呵,如果我没记错,你那近亲繁殖的杂质产物早就死了。”内心真实的自我早已咆哮着:杀了他!杀了他!但回忆中少有悲喜的人影牵回男子的理智。

    “啊啊啊啊啊啊你闭嘴!闭嘴!”中年人突然爆发出些许能量,嘶吼着挣扎着。

    男子的皮鞋底撵着那人的脸,“你杀了一辈子都活在谎言世界的母亲,那我便杀了身处童话次元的哥哥,很公平吧。”

    “这就是你答应我承认可斯林身份的目的?!你做了什么?!他是你的哥哥!亲哥哥!”中年人喘着粗气,看起来气的不轻。

    男子冷笑不止,蹲下重新扯住他的头皮,使其露出脆弱的脖颈。

    恐惧席卷中年人污浊的双眼,“你想做什么?”他心悸难宁,冷汗被冰棺散发的寒气冻结。

    他的能量浑厚,将中年人体内的每一寸搅碎了又治愈,冷热共行,不死不休。“我连你都不认,还认什么哥哥?美梦做了大半辈子,把族里的游戏规则,忘光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会让你痛快些。”

    ……

    可尔递来手帕,男子擦拭双手后接过阿泰勒臂上伫立的玄羽,抚摸它五彩斑斓的冥黑领羽。

    白迅的手指摩擦着唇峰,跟随男子来到月下花园。

    沐浴素辉的花儿娇艳多姿,而曾经垂怜它们的神祇正站在男人身后。

    白迅:寻枫拜托长辈的方式很特别,可以借鉴。

    她将落在寻枫肩头的花瓣握于手心,后者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去。

    恰此时,一滴胭脂泪划过白皙的侧颜。

    落英缤纷,斗转星移。

    湛蓝柔顺的发丝映衬着紫眸的沉静,稚嫩初褪尽显青春意气风华。

    她是人民亲选的王储,是不到三岁就觉醒了S级天赋的空间系坤英,是衰微王室黎明之曙光。

    此刻她正接受加冕,王冠尊贵且厚重。眨眼间战火淹没四野,女人脱力单膝跪地,脚边是破损的战甲头盔。

    几名骑士蓦地出现在她身后,“陛下,您还好吗?”

    女人咽下口中腥甜,“我的子民们,成功转移了吗?”

    “无一遗漏。个别体质较弱的民众有些许头晕呕吐的症状。”

    “人在,家便在。”她松了口气,身体摇摇欲坠。

    与之对话的骑士伸手想要扶起女人,却被她抬手制止。

    废墟之上,莱?温莎淡然一笑。终究是伤了根本……

    白迅将地上的头盔卸下部分零件,轻放于莱的颅顶。

    遮天蔽日的黑云慢慢退却,炎热如蒸笼覆盖破旧的福利院,空气被炙烤出阵阵迸涌的波涛。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奢华的悬浮车,他打开后座车门,伸手牵住一名五六岁金发男孩的手向院中走去。“小少爷,这里有许多同龄的小朋友陪您玩,傍晚老爷和夫人就来接您。”

    男孩冷着脸不做声。

    男人掏出几颗糖塞进他的口袋,转身离去。背后传来一声冷笑与轻物落入草丛的声音。他心中无奈,呼出一口气。自己只是名仆从,活着全仰仗贵人垂怜,这不是自己能管的。

    白迅垂眸看着那糖果,捡起后跟上男孩的脚步。

    他观察着这里,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体型如旱地野草般的女孩拳打脚踢,脸色冰冷。相较于他们,男孩高了不止一点,三下五除二便赶走了他们。但毕竟寡不敌众,脸上也挂了彩。看着死死咬住下唇以至出血的女孩,他掏了掏口袋翻找着什么。

    白迅将糖果沿着他的手与口袋的缝隙投了进去,杰瑞的眉头渐渐展开,肉嘟嘟的小手将最后的甜蜜塞入女孩口中。

    被嘲弄辱骂时她没哭,被当狗骑时她没哭,被抢走了馊面包时她也没哭,偏偏尝到了甜味儿时她惶恐的落下泪来,激起一番涟漪。

    它无限扩大成一面悬空之镜,面对它的是红棕色卷发少年。

    模糊的视线中那双蓝眼眸清澈明媚,“怎么样?我说了我是全天下最厉害的魔法师。”

    高大的女子身着高阶铠甲,明艳张扬的人儿用凌寒的机械手指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很棒。”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女声截下。“秋明,那些混蛋集结了三万伥鬼围攻娘子岭。”

    女子提起长枪就要走,完好的那只手被少年用力牵住。

    “姐姐,你们现在只有五千人,其中一千余人还是伤员,这怎么打?”他见秋明看向自己,又道:“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值得吗?”

    女子蹲下与少年平视,“值得。小离,秦国有句古话,‘虽九死其犹未悔’。死亡从不是可怕的事,我既从虚无中来,又何惧回到那虚无中去。”

    莫离哽咽着,“你只想她们……援军不是很快就会到了吗?人呢?”

    秋明垂眸对身侧的女人下达命令,“云启,送莫离回中部。如果我牺牲了,你来顶替我。

    一军之帅退让了,这场斗争还有什么意义?

    革命哪有不流血的,我如果怕他们,就不会站出来。

    想要阻挡历史的洪流,让封建糟粕在这片土地上卷土重来,我不答应,千千万万的同志们不答应!

    他们敢聚在一起狂欢,那就看看能不能逃过我的领域碾压,杀光了自然就清净了。”女子骂够了,眼神更为坚毅,似蓝天白云下迎风飘扬的红绸走出帐门。

    少年莫离趁云启疏忽将自己传送至战场上,只见女子精疲力竭之际扑向左前方的战友,为其挡下致命一击,同时偷袭者被赶来的云启削去了头颅。

    血染红了冰雪般透亮的眸子。

    他踉跄的奔向秋明,被一只人手绊倒。象征神子的额饰因此歪斜,发丝杂乱。

    少年顾不得脏泞、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女子身前。

    沁血的荼靡看着她双眼阖闭,了无声息。

    白迅将那繁而不简的茉莉花饰拨正,指尖却像软嫩的小舌轻舔。

    是…安屿山……

    雨后的森林携着泥土与青草的淡腥味,水珠从细长的叶尖溜走。

    一只小狼呜咽着拱弄少女深沉的灵魂。

    听到林中的异动,它不舍的离去。

    白迅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走几步便停一会儿等待小狼的进程,偶尔戳戳那软糯的小屁股。

    它在一座爬满杂草的石窟外嚎叫,不知所云。

    几分钟后,小狼四脚朝天的酣睡起来。白迅感知到几阵凉风,她捡起几片宽大的落叶盖在小家伙肚皮上。

    耳边渐渐传来几人焦急的呼唤声,“迅!迅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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