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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骰

    花徵一身轻功登峰造极,在这偌大的阙京里头,除了皇宫她进不去,其他地方可以说是来去自如。

    她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公主府,没被任何人发现。

    公主府刚接到旨意,里头很热闹,正忙着张罗李仪茗的出嫁事宜。掌事姑姑面色喜气洋洋,见她出现,便匆匆迎上:“小主方才是到哪儿去了?四处找不见人!”从宫人捧着的托盘里取出件大红婚衣,小心展开朝她身上比划:“瞧这件,好不好看?”

    花徵认出这是李仪茗身边跟的最久的琉月,笑着告饶:“好姑姑,饶了我罢,今日天色实在有些晚,我有些累,想先歇息会。”

    琉月顿时换上一副严肃神情,告诫道:“小主快要嫁人了,这千金之躯,可千万要当心着身子。更深露寒的,早些进去歇息吧。”

    花徵应声,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图景,走到了公主歇息的东厢暖阁内。

    暖阁内,火盆里的红罗炭正细细灼烧,驱走深秋的寒意。华美锦帐之下,花徵慢慢合眼,竟是因为太过疲累的缘故,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花徵是被床边的侍女叫醒的。刚醒的那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花家,但对方的一句话把她从错觉中唤醒过来。

    “公主殿下。”

    花徵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清醒过来,想起这个侍女叫凌霜。

    “现在是几更了?”

    “五更,”凌霜熟稔地回道,服侍花徵起身洗漱,脸上也微微带了点笑意:“今日可是公主的大喜之日。”

    更何况对方是名震天下的镇北王陆九歌,小主平日里待她好,她看在眼里,心底自然也是为这件事高兴的。

    “镇北王应已在迎亲的路上了。”凌霜给花徵梳着发髻,轻声慢语:“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了。”

    花徵点头。

    她天生冷心冷情,即使是面对这样的时刻,也丝毫不感到紧张。

    凌霜悄悄看向她,觉得小主今日真是好镇定呀,令她觉得很安心呢。

    换上了一身嫁衣,耳边传来通报声。

    接亲的人已在府外等待,唐宇和杨长生也在其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没多久,就见府门后头,转出来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大红嫁衣,微微垂着头。

    由人扶上了轿子,轿夫起轿,两面开道锣鼓喧天,迎亲车队缓缓启程。

    花徵的手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看着马车外头的景象逐渐后退,闭了闭眼。

    -

    才到陆府,花徵便看到陆九歌身后率领着一群人,站在门口。对方同样是一身大红衣袍,墨发束冠,倜傥风流。

    他手上佩着一枚白玉扳指,清清淡淡的目光透过人群,投到了她的身上。

    跨过火盆,花徵被侍女扶出,与陆九歌并肩而立。

    陆九歌无父无母,结亲的步骤减省了很多。

    王府上张灯结彩,为了迎娶花徵,做了不少准备。两个侍女一等她来,便忙着给她梳妆打扮。

    花徵并不习惯被人照顾,刚想婉拒,她们便笑着说:“娘子今天便要嫁给主上,还是打扮得漂亮一点好。我们主上对这件婚事还是很看重的。”

    花徵便默许了她们的举动,梳妆后,独自坐在床头,龙凤双烛大红锦被,等待着陆九歌到来。

    身侧两个侍女毕恭毕敬问她是否要吃些东西,花徵摇摇头,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胃口。

    不知等了多久,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陆九歌进了房,深红袍袖倜傥风流,转身将门轻轻合上。

    目光扫过两名侍女,房中的下人便垂首退下。身上气势随之收敛而去。

    隔着一层蒙住视线的红纱,花徵微低着头,没有发现陆九歌正在打量着她。

    眸光从原先的清醒,逐渐转为迷茫。

    他想,我这是喝醉了不成?

    身为北疆兵马统帅,陆九歌一直知道,皇帝对自己猜忌已久,如果公主只是公主,娶她的目的不过是让皇帝安心。征战多年,随时会死在外面,他虽然从没考虑过成家立业,但就算没有感情,公主身为自己的妻子,他也不会辜负她。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用那双干净的眼睛,勾起了他本该忘却的一段狼狈回忆。

    仔细想,却又如同大雾里的鳞粉碎片般,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花徵无疑是好看的。流泉般的长发披散而下,眼睫如同蝶翼般纤弱精致,在脸颊下方投下成片深浓的阴影,露出半截的脖颈好似羊脂美玉。他真的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笑盈盈如同秋水,如星辰,光芒璀璨。一颦一笑之间,惹人不由心神摇曳。

    陆九歌喉结微微一动,用秤杆挑下了她的盖头,两人视线交汇。

    花徵不由得愣住。

    陆九歌的眼神,紧张,忐忑、不敢诉说,这不像是见到陌生之人的眼神。

    抬眸,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陆九歌身为让西离闻风丧胆的大周战神,生的却是清秀面相,单看五官深刻而立体,组合在一起却十分温柔。清透凤眼微微上挑,只要不冷脸发起怒,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威慑力,与其说是个武将,倒不如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花徵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某些传闻——难怪他要戴面具上战场。

    陆九歌极少在京城出现,却又身为唯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声名极盛。他的经历对普通的百姓而言,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以至于京城的百姓说起镇北王,都觉得这位异姓王大概是有神魔护体,传说里带着几分神秘色彩。

    比如他上战场时,必戴一副银色面具,叫敌军窥不见其真容;又有的说,八年前介城的那一战,陆家几乎满门覆灭,唯余他一人幸存,一个十六岁的小孩能在那种战乱中活下来,可不是有神魔护体云云。

    对于这些传言,陆九歌本人从未出面澄清,因此,传言也就愈演愈烈。还有人说他相貌粗陋不堪,为了掩饰这一点,才在脸上覆了面具。

    众说纷纭,不知真相。

    直到陆九歌第一次以本来面貌出现在京城,众多流言不攻自破。

    花徵昨天有幸见识了那副面具,只能说,熟悉他的人还是可以认出他来,因为陆九歌的外表很有辨识性,这种辨识性不止局限于脸,而更在于他周身的气场。

    陆九歌随手将秤杆搁在几案上,向她走来。

    手里拿着交杯酒,递到她面前,清冽酒液在金杯中微微晃动,几乎能看清自己的影子。

    好罢。花徵想,陆九歌容貌仪态都是天人之姿,自己和他成亲,就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也不吃亏。

    想着,她伸手接过酒杯,微笑道:“王爷要与我同醉么?”

    陆九歌紧盯着她喝完剩下的半杯酒,脸上泛出不胜酒意的薄红,明净清澈的眸子里仿佛含了水光,忍不住低下头。

    浅浅的亲吻一触即分,清冽酒气短暂纠缠。

    花徵有些不自在,却听陆九歌沙哑的声音道:“今日就先这样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花徵耳朵还为陆九歌方才突然的动作红着,愣了愣,随即了然。

    “你身上有伤是不是,我方才似乎闻见了血腥味。”

    房内只有两人相对,陆九歌也不忌讳,除去外袍后显出厚厚包裹的白色纱布:“被西离人捅了一刀,我比较幸运,没捅到心脏。”

    花徵皱眉:“那你还喝酒?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身上有伤口的人忌饮酒,多数郎中大概都不会忘记这么嘱咐病人,而陆九歌走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明显的酒气,显然不是个谨遵医嘱的病患。

    陆九歌眼底流露出复杂情绪,带着微许伤感:“……我所有家人去世的时候,京城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当时我……虽然年纪不小,但还挺幼稚的,不知道伤心,只知道玩乐。后来就知道难过了。”

    “……”花徵嘴唇动了动。

    花大小姐平日最擅长嘲讽挖苦别人,以除暴安良为乐,然而这样放养的成长模式让她很少共情他人,直接导致当她想要说几句话安慰别人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陆九歌声线带了点朦胧的低哑:“我喝酒是因为我难受。”

    花徵别无选择,接住这个人无意识靠过来的身体,轻轻拍他的背,被陆九歌圈住一条胳膊,抱紧。

    陆九歌语气里竟透露出几分讥讽来:“如今我做了高高在上的镇北王,高官厚爵,金银珠宝,说句难听的,只要我想要,那便是应有尽有。可如果有的选的话,我什么都不要,宁可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过日子。”

    花徵抿着嘴唇,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她觉得陆九歌这是真喝醉了,什么话都向外说。她刚想把这个沉重的人往床上搬,突然心生一计。

    她曾听师父说,喝酒之所以误事,就是因为人喝醉之后什么都往外吐,心里秘密轻而易举就被别人问到了。

    虽然师父向来有些不靠谱,但教授她本事却从未含糊过。

    “陆九歌,这是几?”她伸出三根手指。

    陆九歌睁开迷蒙的眼睛,看了一眼:“……三。”

    花徵的心脏砰砰跳起来。

    “你大破西离,杀入王庭,斩敌多少?”

    陆九歌这回想了半晌,慢吞吞道:“五……五万一千四百余人。”

    花徵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手因为过于激动,在难以遏抑地发抖,不得不强行压住自己嗓音:“那么我问你,八年以前,你可听说过花翰这个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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