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洞口被岩块盖上、阳光被刮刀全部刮走的时候，大吾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个疑似古代遗迹的穴窟要是没有机关反而才会让他起疑。况且像之前每一次的挖掘一样，波士可多拉的宝可梦球静静挂在腰间，带来伙伴那令人安心的重量。

    大吾进入的这个通道貌似是遗迹的主道，空间较他过去造访过的遗迹小道都要宽些。墙壁上刻了一些象形符号，依稀能看出宝可梦的形象，文字高度处在成年男性的视线范围内，连成一道通向漆黑的内里。他谨慎地没有使用照明灯，以防野生宝可梦受到惊吓毁坏遗迹。当然火柴也被pass掉，鬼晓得这里会不会是死局，点火都只生成一氧化碳。尽管在进来之前他已经试验过了，但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最后他翻出了一小盏只有微弱光线的提灯握在手里，勉强可供观察。

    大吾是偶然间发现这个洞穴的。他像往常一样在芳缘、他的芳缘四处寻找石头，这个以矿石闻名的地区最近出现了怪异的磁场波动，大吾借着出差的名头就来了，事实上这样的磁场波动在一年内都会发生好几次。然而刚在一座山前站定地面就开始摇晃起来，岩面豁开间落下的灰雾表明了：现在谁也不知道长满草的地皮之下还有一个神秘的空间——除了他。

    他的地区像妙龄女孩一样，心里一高兴就给了他了解自己一小面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简直就是默许。除了开始那个机关，整个遗迹比矿洞还安全。大吾忍不住伸手感受了一下墙上的文字刻痕，凹槽底部的触感滑腻而又坚硬，似乎不是芳缘本土的岩质。再往前进，出现了岔路口，三条路的地上都有红、蓝、绿色的小快，大吾几乎不用辨认就知道那是火之石、水之石、雷之石的原石，而且平均品质高得吓人。估计至少有一种进化石可以打破他目前藏品的记录。

    看来得过几天再把这里报告给联盟了。大吾笑得满脸温和。

    上次路过那个海底遗迹的时候顺手将墙上石头抠了几块下来，文物管理部的部长差点没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不过，大批量纯度比现世还高的进化石出现在古代遗迹里的确蹊跷。大吾皱了皱眉，将墙上的符号记到记事本上，准备回去对照古代文字研究文献看看是否能翻译。

    突然，被他放在地上的提灯向着水之石通道跑走了。

    大吾：？

    2.

    清原正拿着三角刀仔细地沿着原石表面切割，地上的碎渣全都是灰色，连一点点进化石边角都没有浪费。

    然而周围的光线突然昏黄了起来，于是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确认地看了看。

    粉色的宝可梦抬起前爪舔舔，身上停止发出光芒，取闪光而代之的是一盏提灯，外观简洁坚固，重量却很轻，顶部有一些细碎的小珠。总之，看起来很贵。

    灯泡发出来的光一直照到清原头顶上二三十公分，光线柔和，强度也足够，正适合干一些细致的、譬如雕刻的手工活。

    清原把灯提起来——自从在关东第一次正式挖矿就碰到地鼠洞后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想着又是哪个倒霉的同好被自家大布盯上了。

    倒霉的同好很快就出现了：“太阳精灵…？”

    清原听到声音一扭头，就看见一只念力土偶站在离她几米远的位置，转着圈圈。声音的主人很快也走到了可视范围内，露出一张帅脸。小巧的宝可梦一下又窜回了球里。

    干净、不染纤尘、白皙、并且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对方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温和的神色，同时带着一丝疑惑地看着她。面上如此无害，左手却隐蔽紧紧搭在另一颗宝可梦球上。膝盖处的裤料沾了一点灰尘，山男？不不，从站姿来看受到的教育程度很高，可能是研究员，或者业余山男？那枚袖口...看来是有钱人的小兴趣。警惕意识真好，八成是政府人员。

    “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呢，没想到已经有同行领先一步了。您是在挖水之石吗？”他微笑着问。

    啊，试探。她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一个风度翩翩的、胸有成竹的、强大的…呃、帅气山男？

    不过对比之下她现在灰头土脸，甚至为了剥低处的原石而趴在地上，导致胸前的衣料也摩得花了。似乎有点尴尬。

    然而她很淡定：“啊，是的，这些水之石原矿真的很棒，我想不会有一个挖石头的能拒绝它们。”

    “我也只不过刚发现这里，没想到一来就打扰了您。太阳精灵最近有些懒散，一时没看住就擅自拿了您的灯，实在是对不住了。”

    对方无论是脸还是周身气质都给清原带来「必须要打官腔」的信息。这种感觉并不好。她希望可以尽快结束交谈。

    “不会，只是件小事而已。”

    大吾认真听完她说话，对女孩脸上一瞬间闪过雀跃又马上回归成歉疚的神态产生了些许兴趣。

    口音听着是芳缘的，但是皮肤未免太白了。登山鞋是性价比很高的知名品牌，收入情况较好，生活品质高。袖口的痕迹说明从事久坐且使用电脑的职业，公司白领？不对，现在是工作时间，地上放着的进化石收纳盒是研究室标准盒，这样看来很大可能是研究员，那么又是从属哪儿的研究员呢。而且是姑娘，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但是芳缘人不认识他实在不大可能。

    上次那个熔岩队的小队长也是这么露馅儿的，强装不认识想混过去，脸都发白了。手段不是很高明——当然不高明更好。

    女孩把那盏提灯递给他。太阳精灵自觉的继续发光。

    “另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在这里观摩一下吗？正如您所说的，同样挖石头的我也做不到无视这些水之石径直回去。”

    清原已经趁着刚才谈话间的间隙将那一大块水之石剥了出来。蓝色的进化石内部偶尔有水波闪过，泛着金光。大吾不免视线在石头上黏了一会儿。

    “当然。我的收获已经够多了，您请便吧。”她答应了一声，将水之石小心地收进丝绒盒子里，超能力系的宝可梦对能量很敏感，紧盯着盒子。

    “只是很抱歉，我恐怕不能陪同您一起了，”清原准备溜了。

    还没有搞清楚这些进化石来历，大吾无法放心让一个不知名的训练家带走，然而他刚要张口，对方就又补充了一句：

    “冠军先生。”

    “以及，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大概后天可以来琉璃研究所看这三种进化石的检测结果，可能和这次的磁场紊乱有关。”

    “…那就麻烦了。”

    大吾恢复了平和的表情。手从宝可梦球上挪开了。

    3.

    “所以说啊，我在看到他的时候真的很惊讶。”清原窝在办公椅上，手里剥着刚从快递里拆出来的热带龙出品水果，“已经想好逐客令了，然后突然看到冠军手上的戒指——讲真那个款式很少见，比训练师图鉴还好用，居然也没人出个冠军周边产品。”

    “是不是挺好笑的？我们都怀疑对方是坏人这件事。”清原用手指在空中比划来几下。

    “有点。”佐藤捂着胸口感叹，“你说我要是要到他的签名能卖多少钱？”

    说完扒开一个香蕉。热带龙脖子上的水果还处于原始状态，香蕉果肉在种子的衬托下像是果皮一样，尽管确实挺甜的。嗯、怎么不算是一种薄皮大馅儿呢。

    佐藤嫌弃地看了看果皮，转头就忘了刚刚的问题，站起来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开始呐喊：“哟西！下一个小组目标就定为：尝试在热带龙的脖子上种西瓜！”

    清原配合地拍了拍巴掌。其他小组成员见怪不怪，面不改色继续敲键盘。

    小早川博士正好拿着报告单走过来，闻言卷起报告在佐藤头顶敲了两下：“实验要以宝可梦的身体健康为前提，否则就是有违伦理的、不道德的行为。”

    “我错了、！”佐藤双手抱头。

    博士颔首，顺手将桌上的两个香蕉揣到兜里。

    佐藤：“？博士您这也是不道德的行为！”

    “咳咳、昨天进化石样本的报告出来了，大家都来听一听。”博士咳了咳。

    清原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坐得很端正——她习惯用这个姿态来聆听别人说话。研究室里一时很安静。

    博士也是刚刚才拿到小田卷那边高精度仪器重新测算过的数据，他推了推眼镜，快速扫视一遍，张口：“ka…e、”

    “……？”

    “卡痰了，这条重来。”

    4.

    琉璃研究室规则怪谈之一的「小早川博士的冷笑话后面总是紧跟着另一个“笑话”」，现在看来真是相当准确。

    “原石内储存水系能量的物质似乎是有规律的排布……一部分水之石检测到了电系、火系能量……以及，进化石外部的能源壳成分与当今进化石成分不同，似乎是某种纤维……”

    “……初步推测，这些进化石可能是人为制造。基于人道主义，暂未进行活体实验。”

    博士放下报告单，没什么反应。研究所里仍是一片寂静。

    有许多人被最后的“活体实验”雷的不轻，不明白一开始的顶多发点小（重音）财怎么变成了仿佛要被联盟封杀的样子。

    佐藤颤颤巍巍地率先问道：“人造进化石？在那个开凿年份甚至估算不出来的遗迹里，发现了人造进化石？”

    没有人回应她。这个消息包含的信息实在太过庞大。如果这个猜测得到证实的话，不仅是宝可梦道具经济市场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能源学和史学的教材都得新编，更甚者会开启继蒸汽与电力之后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在此之前「宝可梦能量」一直被认为是反社会的。

    若换一个角度想，一个科技成就如此璀璨的文明都没有延续下来，又将课题引申到另一个全新的领域，乃至人类存亡问题。

    又或者说，是熔岩队、水舰队那样的恐怖暴力组织给联盟下的套，那更好了，联盟封查然后全体带薪休假在家，可能还会有搬迁大户。某种意义上倒算是最好的结局。毕竟突发的改变总是会让人有些坐立不安。

    清原沉思了一会儿，补充道：“如果文明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的话，那么遗迹的主体可能不只是那几条穴道。那座山，估计有一部分是中空的。”

    小早川博士无奈的摆了摆手：“…看来我们又捏到冰山尖尖了。”

    “禁止实验室成员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对外就宣说磁场紊乱是因为研究所的仪器年久失修、乱放辐射还瞎报警…正好还趁机从联盟那帮老东西头上拔几根毛。”

    “大家安心办好手上的工作。我先去和兹伏奇先生汇报，要不要进行进一步的观测还看上边指令，如果这事落不到我们头上的话就当做没发生过。不要因为好奇或是抢功做出傻○举动，违者办公桌换成马桶。”

    佐藤：“……博士你快走吧。”

    “哦。”博士撇了撇嘴，“话说回来，清原，兹伏奇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我在。”

    “？”一行人齐刷刷回过头。

    话题中心的男人站在研究院门口，面上表情带了点歉意，而更多的是一种郑重——很明显对于一个联盟高层而言，这些进化石背后的意义更为明确。

    “很抱歉突然来拜访，”男人言简意赅，“不过现在先请博士和单独我聊下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及清原研究员。拜托了。”

    5.

    突然被点到名字，清原有些意外，嗯了一声慢慢地跟了过去。

    或许冠军之后又干了些什么事情，需要她这个唯二去过现场的人提供信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其它原因了。

    其他人逐渐回归了日常工作，那张报告单仿佛从不存在。佐藤拿起一个橘子，询问冠军签名的价格。一切照旧。琉璃研究所的最大优势就是研究员们呆呆兽一般的心态。

    那张报告单正拿在冠军手里，小早川博士指着给他解释。面对刚升任的年轻博士，冠军没有轻视的意思，两人之间的氛围甚至有点像师生（？

    出于某种考量，清原并不打算走上前参与讨论。况且把注意力放在一份（即将）绝密的文件上显然不是个精明的决定，事实上博士已经像烈雀一样乱扑翅膀到处咬人了。

    她稍微踮起脚看了看冠军的表情，对方表情温和天生微笑唇似是心态良好。

    才怪嘞，戒指上的刻痕都快磨平了。觉得无聊了？表情没有一点破绽。

    如果对方知道博士曾经靠着大鹅扑翅抓出了一坨熔岩队卧底的话，表情会不会非常精彩呢。

    没能看到一直云淡风轻的人破防的模样，清原有些失望，低下头注视着鞋尖。

    离博士的私人研究室还有一段距离，两人的话题却跑到了“熔岩队”、“水舰队”，以及仍充满谜团的“超级进化”。

    清原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如果前面的人真是在全神贯注谈论的话是绝对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的。

    可是兹伏奇先生突然朝后看了一眼，那个眼神充满探究与兴味，以及不知名的零零碎碎，让她一下头皮发麻。

    清原愣在原地。

    啊、好像被误会了什么……

    可她真的只是个苦逼的研究员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