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城巨大宽广，许多地方几近腐朽凋敝。
    上一任藩王掌管城堡时，只动用了五座巨大城池的两部分建筑，且只用下面三层，任由其他部分毁坏崩溃。
    如今已经过去数十年，东潘戈先锋部队并未带太多杂役随军前来，自然无法照顾加藤广明麾下的大批武士、将领。
    因此东潘戈的先锋军除了打家劫舍，搜刮钱粮，目前需要多抓人手来充当仆役。
    为此，屠杀变成了奴役，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抓进无终城内。
    据说，东潘戈天皇认定此次战争会大获全胜，他打算恢复无终城往日的辉煌，一旦战争结束便将其作为新的居城。
    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赵芷兰开始被安排做些送信，打水，拿食物之类的工作，有时也叫她去军械库上方的兵营大厅侍奉士兵们餐饮。
    除此之外，她被分配了大量的打扫清洗工作。
    她居住的建筑底层如今被当作储藏室和粮仓，再上面两层住着一部分东潘戈守军，但更高的楼层已经空置了近百年。
    加藤大人下令，要把它们收拾得适合人居。
    这样，就有无数的地板需要清洗，无数的窗户需要擦拭，无数的破椅烂床需要修理。
    地下室则居住着好多老鼠……据说还闹鬼，死在无终城百姓的鬼魂就在那里出没。
    说起老鼠，赵芷兰觉得在来时的路上，自己像头绵羊，到了无终城之后，她觉得自己则变成了老鼠。
    她不但穿着凌乱的破布衣，像老鼠一样灰仆仆的，也始终像老鼠一样在城池的裂缝与黑洞之间求生存，随时地留心闪避，以免冒犯有权有势的大人们。
    有时候她觉得大家都是困在厚厚围墙里的老鼠，即使东潘戈武士以及高辉也一样。
    负责翻译的高辉虽然地位低贱，又极自负，却差不多跟东潘戈武士一样可怕。
    东潘戈武士杀人就跟拍苍蝇一样随便，但多半时间他并不在乎苍蝇。
    可高辉总是知道你在那儿，知道你在干嘛，甚至知道你在想什么，哪怕露出一丝半点反抗之意，他就要你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时间对赵芷兰来说仿佛失去了概念。
    一天早晨，高辉带来消息，说加藤广明大人的主力部队要来了，需要所有人打起精神来，并要求提前打扫好房间，迎接天皇陛下的武士们。
    第二天正午时分，加藤广明的主力部队出现了。
    东潘戈领主加藤广明带着一顶十分怪异的头盔，头盔极高，极长。
    听高辉说，这顶头盔叫做银箔乌帽子兜。
    在东潘戈，头盔的立顶越高，代表身份越高。
    但赵芷兰觉得，如此臃肿的头盔上战场，真不知道有什么实战价值！
    或许更容易被大夏士兵发现，然后斩首吧！
    而他们所穿的盔甲，多数以麻、木头、竹片、皮革为主要材料。
    除此之外，一些高级武士身上的铠甲还佩有大量的金属配饰。
    赵芷兰想数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最终她放弃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
    根据高辉的话，东潘戈中路大军号称三十万。
    虽是号称，但最少有十二三万。
    如今占据了无终城，真不知道大夏部队如何攻克！
    到了当天夜里，赵芷兰在睡梦中被叫醒。
    所有学员集合在一起后，高辉宣布，“所有人前去领取武器，装备，准备参战！”
    这一消息瞬间炸开了锅，要知道，他们接受训练才短短十来天啊！
    高辉显然不是跟他们商量，“身为天皇的武士，命都是天皇的！”他大声道，“魔头林墨的军队，就在十里开外扎营，随时可能发起攻击。
    所有人必须要做好为天皇流血的准备...”
    “林墨...”赵芷兰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颤。
    ~~~
    三天后的无终城内。
    赵芷兰很欣慰，东潘戈的武士都住在城池的另外一面，于是她不用面对他们。
    他们抵达的当晚，就开始了他们的恶行。
    不少女人被送至他们的住所，隔着几条街，赵芷兰都能听到那些女人的哀嚎。
    据称，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因为承受不了，情急之下咬了对方的手臂。
    第二天早上，东潘戈武士就把她们吊在了城门口，以此震慑所有大夏人。
    那名犯事的武士也遭受了惩罚，原因是堂堂东潘戈武士，连女人都制服不了，居然被弱女子咬伤，有辱武士之名。
    上吊的人停止蹬腿后，高辉要求所有俘虏跟新兵观看。
    赵芷兰这才注意到那两个女孩有多年轻。
    “林墨...你为什么还不派兵攻打这里！”赵芷兰暗暗道，“你到底要蓟东地百姓遭受多少折磨？”
    她的声音很轻，努力不让任何人听到，但最终还是被一名俘虏听了去。
    那人瞪大眼睛看着她，露出一抹微笑。
    见此，赵芷兰心中一颤。
    “糟糕！”她心想。
    于是她转身便走，期间头也不回。
    这一整天，赵芷兰都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在这宛如地狱的地方，说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清楚。
    任何风吹草动，任何人从她身边走过，她都会担心，“是来抓我的吗？”
    但直到黄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直到夜幕降临，她正在井边排队等候打水，却听见西城门的绞链吱嘎作响。
    一大群人骑马从铁闸门下穿过。当她窥见领头之人，顿时浑身一颤！
    “舅舅？”她诧异地看着那人，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舅舅，卫芷兰的族弟涓。
    这一刻，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世界观崩塌了。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赵芷兰苦涩地想，“我母后...卫氏家族，真的勾结东潘戈！”
    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林墨...”
    不知不觉，一抹眼泪落下，滴在心头！
    接着，人群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虽然她换上了铠甲，乔装打扮，但赵芷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自称宁宁的人！”
    而在唐盈身边，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戴了一顶黑色半盔，宽宽的铁护鼻。另外一个身材高大。
    “她？”赵芷兰诧异地想，“她究竟是谁？”
    她加入的东潘戈的军队？赵芷兰心想。
    她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她说出去的话...
    片刻之间，她好害怕被指认出来。
    可他们骑马经过时，唐盈大致朝她站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直直地越过了她。
    “她没认出我？还是说？”
    这也难怪，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没洗澡，脸上的污垢更多了，头发散乱。
    这天剩下的时间，她都在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训练，工作，一直到深夜。
    当她回到住处时，手上已经破皮流血，胳膊酸得直打颤。累得连饭都吃不下，于是向高辉请求之后，直接爬回稻草堆里睡觉。
    迷糊之中，赵芷兰感觉身旁有人，于是她立马坐了起来。
    “殿下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