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降温

    第十七章降温
    大家因为一场大雪闭门不出,一些东西只能靠邻居之间互通有无,虽然多是和谐的互帮互助,但眼前这物资紧缺的紧要关头,也难免摩攃闹出些不愉快来。
    也许是在家里憋得慌,他们这个楼栋的微信群里最近几天经常吵架,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除了查看那些@全体成员的重要消息以外,梁衔月已经几乎不怎么打开这个群。
    可当她随意点开微信时,看到了【谁在楼道里吵起来了,我这一开门扔垃圾,震的我耳朵疼】这样一条消息。
    梁衔月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正是她这个单元四楼的邻居发的。
    这句话迅速引燃了话题,不少人一边说着“以和为贵”“都是邻居”一边暗戳戳的打听到底是哪里在争吵。
    这个住在四楼的业主说:“我听着挺近的,好像是楼上。楼道里也挺冷的,别吵了吧,大家都不容易。”
    下面立刻有人发了个表情包:打起来打起来我爱看
    过了两秒钟可能想起来群里是实名的,又尴尬撤回:“小孩子不小心按到了。”
    梁衔月这个时候已经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轻轻把防盗门推开一条缝。
    然后看到了门外的梁康时。
    确认过眼神,是一起看热闹的人。
    争吵起来的是五楼的两户邻居,一个穿着藏蓝色棉袄,看上去六十多岁,另一个年轻一些,围着个粉紫色的围裙。
    “这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爱看热闹。”甄敏瞪了她一眼。
    大雪下得厚,把底下都压实了,白茫茫一片,看不出来哪里原来是深坑哪里原来是平地,走在雪上提心吊胆,一不小心就陷进去。
    蓝袄子大妈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加委屈,她大声申诉道:“各位都来帮我评评理,我家两个小太阳,看在她家孩子还小的份上好心借她家一个,现在我们家里的那个快坏了,想把借她那个拿回来,嘿!她倒霸占着不肯还给我家!”
    没人愿意出,当天刘姐特意来敲我家的门,说自己家有两个小太阳,愿意把旧的租给我们。我对她还千恩万谢,结果她一天要200块钱的租金,情况特殊,我们也认了。她又说必须租一个月起,那时候谁能想到大雪会下这么大,一个月可是六千块啊!
    这下围观群众开始窃窃私语。一般的小太阳取暖器买个全新的也不过二百块钱,虽然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家里的孩子,二百块钱一天他们也咬咬牙愿意租,但是邻居之间给这个价格,是不是也太黑心了?
    想想从大雪下开始算起也有一个多星期,这可就是快两千块钱了啊!
    梁衔月这几天也看见不少人在雪地上行走的视频,明明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雪地,有的陷到小腿勉强可以行走,有的地方踩上一脚就陷得齐腰深,没有借力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都爬不出来,出门必须得成群结队才能保证安全。
    ————
    蓝袄子大妈这下彻底没理了,她顶着邻居们不善的目光,灰头土脸地退回了自己家。
    梁衔月十分不服气,一把把门拉开,露出了门外的梁康时。“我爸比我出来的还早。”
    紫围裙的大姐伸手指着蓝袄子大妈,喉咙像是哽住了一样,只能不停得挤出几个字:“你、你、你胡说!”
    他们家并没有十分熟稔的邻居,将来大家要是被困在楼内,缺衣少食,挨饿受冻,唯独见到自己家人面色红润衣着整洁,那时他们又会怎么对自己家呢?
    “爸,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赶紧回村里吧?”
    梁衔月听见几声模糊不清的叫嚷,“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讲信用”什么的。吃瓜吃不全,让梁衔月十分难受,她和老爸对视了一眼,默默地把屁股往下挪了两个台阶。
    甄敏突然在梁衔月身后喊道:“月月,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大家看向蓝袄子大妈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谴责。“这可就不地道了。”“赚这灾难钱不亏心吗?”“就是。”
    梁衔月心虚地解释:“他们说楼下有人吵起来了……”
    我觉得供暖,未必会等得到。”
    眼见着大家都要倒向蓝袄子大妈,紫围裙的大姐身后的防盗门被推开了,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是大姐还在上初中的女儿,她脆生生地说道:“刘奶奶把小太阳租给我们家,一天要收二百块钱!”
    梁康时这两天也没闲着,他到处打听消息,梁家村外的那条公路还被积雪掩埋着,村民们有心除雪,因为青壮不是出门打工就是搬到市区,五十几岁都是年轻的,除雪进度实在是太慢。
    她忧心忡忡地说:“我们能等到道路被清理出来吗?万一大雪再下呢?”
    “怎么就看了场热闹,突然想要回家了?”甄敏十分不解,“眼看着就要供暖了。而且要搬家的话,太多东西要收拾,不然下雪第一天我们就回去了。”
    梁康时也有这个打算。他一边上楼梯一边说道:“那也得等路通了再说。现在雪虽然是不下了,但是它也不化,开不了车想走回家,现在这个天气一天一夜也未必能到。”
    围观群众听了这话纷纷劝说紫围裙的大姐把小太阳还给人家。“刘姐家里有老人的,她公公都八十五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怎么受得了冻。”
    她幽幽地说道:“妈,这几天我们收拾一下家里吧。
    紫围裙的大姐气得手都抖了,她大声说道:“根本不是那样的!她不是好心借我,她收了钱……”
    迄今为止,一切都还算有序,网上前几天出现的末日论,也随着雪停和物资的发放销声匿迹。
    梁康时和梁衔月坐在消防楼梯上,侧耳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因为最近经常停电,电梯不能坐,只有消防楼梯可走,所以除了一二楼因为怕冷关了消防门以外,剩下的消防门都敞开着,让声音顺畅的从底下传了上来。
    但梁衔月不这么想。
    看完了热闹,梁衔月一边顺着消防楼梯往上走,一边想着,听他们说话间的意思,这蓝袄子大妈和紫围裙的大姐平日里的关系还算不错,可是大雪才下了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在邻居身上狠赚一笔,可见人心难测。
    看来大家确实是太闲了。
    甄敏冷哼一声,似乎早已经猜到:“就你们爷俩爱凑热闹!”她默默给两个人拿了羽绒服。
    蓝袄子大妈的嗓门立刻盖住了她:“收你点租金怎么了?!现在外面小太阳卖得多贵了?根本就买不到!就咱们群里就有多少求着要租的,我没租给他们,我租给你了,你真是一点我家的好都不念,邻居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
    这雪要是两三天就化了,我们不就是吃了大亏。可是这我们也认了,现在钱都交了,说好的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别管你们家里的那个小太阳坏不坏的,我们肯定是不会还给你的!”
    “就是,这个时候能把小太阳借出去多难得,以后还是要做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闹成这样更难看。”
    梁康时说道:“回去和你妈商量一下吧。”
    一挪再挪,楼层从9变成了6,两个人再也挪不下去了,原因无他,最佳观战的地方早就被早来的围观群众占满了。
    雪停的这几天政府一直在努力打通道路,现在只有少数几个主干道可以通车,梁衔月家到梁家村的这条路,根本就开不了车。
    梁家村顾名思义,梁姓是大姓,一多半的人口都是姓梁的。就算其他的村民不姓梁,这么多年下来也都有了姻亲关系,人人都沾亲带故,那些有威望的长辈不会任由村子里乱起来。再说了,家家独门独院,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更不要说会惹人嫉妒了。
    说完,紫围裙的大姐就领着女儿进了家门,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吃过了饭,开着应急灯收拾了一会家当。反正梁衔月的空间大得很,先把那些放在柜子深处、床板下边的东西都收进空间里。
    紫围裙的大姐冷静了下来,她喘匀了气,仔细解释道:“家里本来是有空调的,碰巧坏了,现在也找不到人上门来修。我们家朵朵身体从小就不好,所以大雪下到了第二天,我就到处问谁家有小太阳电暖风什么的,不管是租是买都可以。
    找着找着还发现了意外之喜,甄敏抱着一个厚厚的裘皮褥子站起来,兴冲冲地说:“我前两天找了好久没找到,还以为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原来在这里。”
    她把褥子展开,沉甸甸的一大坨,又厚又重。梁衔月摸了摸,触感还挺好的。
    甄敏说道:“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你大姨送的,花了她三个月的工资呢,质量特别好,现在拿出来也是一样能用。”甄敏父母早逝,是姐姐甄丽一手把她带大的,甄丽对甄敏是掏心掏肺地好。
    梁衔月奇怪道:“我都没见过,怎么没拿出来铺?”
    甄敏笑了笑:“你大姨总觉得你爸抠门,怕他冬天舍不得烧柴火冻着我,订了最厚的褥子不说,还加钱让人家务必真材实料,最好再做得厚点。我一铺上,冬天里是一点都不冷,早上起来,噗噗的冒鼻血,比用什么电热毯上火多了!”
    现在拿出来用倒是合适。
    梁衔月和甄敏收拾了两三个小时,好多东西装在袋子和箱子里,甄敏也不记得里面是什么,还得一样样打开看过。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时间:“这都九点半了,怎么还不来电呢?”
    按理来说九点停电时段就结束了。
    梁衔月一点也不意外:“最近停电的时间总是会延长,往前提一点,再往后推一点,一个小时就多出来了。而且有的时候也会突然断电,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甄敏叹道:“电看起来是不够用了……”
    大雪一下,整个城市提前入冬,气温从十几度骤降到零下二十几度,大家都是怎样挨过来的呢?
    最普遍的就是用各种取暖的电器,空调、电热风、小太阳这一类的。如果没有,就要另想办法。梁衔月就在网上看到有人交流经验,用热水袋的根本不稀奇,不少人建议在临睡前用吹风机烘热冻僵的手脚,可以尽快入睡。
    实在冷的受不了,又没有取暖的电器怎么办?那就烧一锅热水,让水一直沸着,水蒸气会让屋子里的温度升高。
    这些方法,桩桩件件都要用电。要不是工厂早就停工,电网恐怕早就因为超负荷瘫痪了。
    可要是不想办法取暖,在家里没一会就冻僵了,只能穿得像个球一样缩在被子里,连手都伸不出来,梁衔月能在停电时间段和甄敏一起收拾,除了有应急灯在的缘故,还多亏了连着蓄电池的热风机提供温暖。
    这更加坚定了梁衔月要回村里的决心,一旦没水没电,居住在小区里的人就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农村就不一样了,家里有井、有煤,梁衔月有海岛空间,她无论住在哪里都不必为水电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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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凌晨一点多,梁衔月正在往U盘里下载她觉得有用的资料,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不会是以前加班太猛,这些天因为整理物资又总是熬夜,心脏出问题了吧?
    她立刻躺到床上去,依然觉得喘不上气来,想起来走走,又怕半夜惊动父母,索性躲进了空间里。
    打退猴群以后,梁衔月收集了足够的木材,别墅建造起来很快,一层已经建好,里面不仅放着梁衔月和甄敏今天收拾出来的物件,还有梁康时这几天打的家具。两个小床头柜、一个书架和一个茶几。
    她在一层转了一圈,这种感觉依旧没有消退。梁衔月坐立不安,又赶紧回到了卧室里。扑面而来的冷冽空气让她清醒了些,但是这个温度,好像冷得有些过分了?
    梁衔月走到客厅,伸手去开灯。开关按下没有反应,果然是停电了。
    梁衔月当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了一眼挂在家里的温度计。现在是零下2度,就在她辨认数字的这一会儿,水银柱又下落两格。
    她刚离开海岛空间时就觉得家里格外的冷,还以为是因为两边温差太大所以不适应。原来是外面的温度又下降了,而且是极速下降。梁衔月果断转身,推开梁康时和甄敏卧室的门,喊道:“爸,妈,醒一醒,现在不能睡,温度降得太快了。”
    她摸了摸甄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冰凉一片,而睡着的甄敏还一无所知。
    梁衔月把父母叫醒以后,想去看家里放在外面的温度计,可是窗子结了厚厚的冰花,什么也看不见。家里的温度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竟然到了零下十度,如果考虑到室内室外的温差,以及冷气传递到家里的速度,外面的气温至少有零下四十度。
    甄敏和梁康时在睡梦中突然被女儿叫起来,还懵了两秒,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就算是凌晨,也不应该这么冷才对。
    听到梁衔月说外面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而且拿出了家里所有的取暖电器和蓄电池连接起来。梁康时抓起甄敏的手机塞到她手里:“快打电话给大姐!”
    他自己也开始拨通电话。
    信号很差,他轮流打着梁家村干部和黄一峰的电话,打了好几分钟才打通,梁康时反复地喊着让他们生火,把人都叫起来,不要出门,电话很快断线,也不知道那边听见了多少。
    甄敏的电话接通的时间长一点,她和甄丽急匆匆地说了两句,叫她不要再管蔬菜大棚,今天晚上就待在厨房,把炉子和灶台都烧起来。
    在他们反复尝试拨打电话的时候,梁衔月翻出了最厚的羽绒服,换上雪地靴,一咬牙跑出了门。
    她家是9楼,这栋楼一共有十二层,她先跑到楼上,挨家挨户的敲门,一边敲一边喊人起来,听到门里面有动静就赶紧换到下一家。
    凌晨时候人们睡得很熟,梁衔月跑了三层楼,准备往楼下去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消防楼梯里传的很远,突然想起来楼道里产生的回声会放大声音,她急急忙忙地找出耳塞带上,又把买来的大喇叭打开。
    雷鸣一样的鞭炮声在楼道里炸开。她一手拿着大喇叭,一手拿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一路从九楼跑到一楼,效果确实惊人,根本不用敲门,就有好几个大门打开,里面的人估计以为哪里爆炸了,还准备夺门而出。梁衔月在消防楼梯里来去匆匆,根本没有露面,不过就算梁衔月想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鞭炮声音那么大,也根本听不见。
    她丢下震惊的邻居们,一路又往上爬楼梯。
    醒来的人也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先是慌乱了一阵,然后立刻想办法取暖。
    梁衔月十多分钟上下爬了十二层楼,实在是走不动了,她慢腾腾地挪动着步伐,扶着一边的栏杆。大家几乎都醒了,大喇叭也被她关掉拿在手上。
    梁衔月从小就不是体育健将,以前上课的时候最多一口气爬过六楼,就觉得两腿酸痛。眼下一下子跑上跑下这么多楼层,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过去,她的两腿就开始打战。
    她的呼吸间吐出白气,楼梯间的温度也下降的很快。梁衔月知道自己得快点回到家里去,想了想,还是忍着疲惫继续爬楼。
    她伸手去抓栏杆,结了霜的栏杆让梁衔月迅速缩回了手。刚刚本来是戴着手套出来的,因为手套太厚敲门没有声音所以摘掉了。
    现在想来,她应该找块石头敲才对,都怪那时候太急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梁衔月赶紧找出手套带上,手腕扭动间传来一阵疼痛,她痛得轻“嘶”一声,再不敢大力转动手腕。应该是她刚刚敲门的时候太用力,手腕可能有点挫伤了。
    室内的温度降到了零下二十度才堪堪停止下降。
    梁衔月回家的时候,梁康时已经在客厅生起了火,用的是梁衔月买的露营焚火台,其实就是一个铁架子上面搭着个火盆。燃料是海岛空间的树枝和梁康时之前做家具的边角料。
    火焰燃烧得很旺。一边还放着蓄电池连着的暖风机,室内的气温终于缓缓上升。
    梁衔月蹲在架子边烤手,甄敏一眼就看到了她红肿的手腕。“这是怎么了?”
    梁衔月扯了扯袖子:“没事,有点挫伤,不动手腕就不疼。”
    甄敏立刻拉开抽屉找药。“擦点药好的快。”
    梁衔月一边往手腕上抹药膏一边问道:“电话都打通了没有?大姨他们没事吧?”
    梁康时用一个铁钩子拨了拨木材让火烧得更旺些:“打通了,就是信号不好,不知道他们那边听不听得见。既然电话接通,应该就不会出大事,只要人醒了,发现不对劲肯定会想办法取暖的。”
    他揉了揉眉心:“今晚就别睡了,天亮再说吧。”
    火要一直有人看着,也担心温度还会再次骤降,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再熬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梁衔月盯着跳跃的火焰,问道:“电早就停了,手机信号也不好,那还有自来水吗?”
    甄敏刚刚就去看过了:“水龙头打开淌出半盆水就没了,水管应该也冻上了。”
    看来不只是网络信号受了影响,水和电都停了。在骤然的降温中,基础设施遭受损坏也不稀奇。
    因为家里烧了木头要通风,不仅门打开了一些,窗户也开了一个小小的缝,梁衔月凑到窗户边,在缝隙里似乎看到对面的楼栋里也有亮光,现在这个时候,这亮光很可能是火光。
    不只是他们一家人生起了火。用架子把搪瓷盆或者不锈钢盆支起来,在里面点上火,把家里所有能燃烧的东西都收集起来,不管是书本还是毛巾,只要是能燃烧起来提供热量,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心疼。
    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哐哐的砸地声,梁康时侧耳听去:“他们家在劈家具呢。”
    这年头家里有斧子的人可不多,市里不像农村,什么工具都齐全。甄敏倒是了解一些楼上的情况,说起他们家的老太太最爱吃农家养的土鸡,这种鸡都是农村人直接拉着活鸡在路边叫卖,买回家后要自己烧水褪毛砍成小块,所以才准备了斧子。
    像这种有斧子可以劈开木头的人家虽然不多,但生死关头,人总能想到活下来的办法。梁衔月家楼下的一户人家,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
    “你给我放下!那是我攒了两个月的纸板,要卖钱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扯着嗓子,“你烧她们的东西去,别欺负你老娘!”
    中年男人的脚边是高高摞起,几乎有半人多高,用绳子捆的整整齐齐的一大摞硬纸板。
    外面气温骤降,屋里又停电,那会窗玻璃正在发出细碎的冰冻声,楼上楼下都是一片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冷冽的空气渐渐侵入,他们真以为会冻死在这个漆黑一片的夜晚,直到用铁盆生起了火,那在绝望中亮起的火光和随之而来的一丝暖意让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这家人烧的是笔记本和书,一本书用不上三分钟就变成了灰烬,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只想在家里找到能烧得更久的燃料。
    男人一下子想到老妈到外面翻垃圾桶收集的那一摞硬纸板,就放在沙发后面,得有二三十斤。没想到他刚一转到那边,老太太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立刻跳出来阻止。
    “妈,”男人皱起了眉头,“你别闹了,这天气真的会冻死人的。你忘了刚才把你喊起来的时候,你人都神志不清了,在被窝里都哆嗦得都穿不上衣服,这时候还想什么卖废品。”
    他把硬纸板拖出来,用剪刀去剪上面的绳子。老太太心痛地在火盆边坐下来,一边抹泪一边唠叨:“儿子家现在不是我家喽,这家里多少东西能烧,你媳妇那老多衣服,也没看见她穿几次,堆在衣柜里都装满了,怎么不找几件出来烧……”
    男人和他老婆恍若未闻,一个往火里添硬纸板,一个又拉又踹,卸下来一扇柜门。
    “这柜门太大了,不好烧。你去拿菜刀来。”两个人又劈又砍,总算赶在纸板烧完之前把大小合适的木材放进了火盆里。
    他们喘着粗气,蹲在火盆边烤着冻僵的手。“这火不能灭,一会咱们再拆两扇柜门。”
    男人的老婆点头,从被那一串鞭炮声惊醒后就一直忙碌,这会儿才终于能喘一口气。她眼睛有些发直,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依然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幸好有好心人想办法把咱们叫起来,再晚一会儿,就算不冻死也得留下病根。”
    ————
    虽然家家都有邻居,但是凑在一起取暖的人倒是不多。
    都没什么东西烧,不是关系特别要好的邻居,哪里甘心烧自己家的好家具给别人取暖。再说这里又不是什么单身公寓,每一户都是一大家人,一起挤到别人家,那一个小小的火盆根本就不够用,只有贴着的那三四个人能感受到温度。
    邻里关系早就不像以前的时候那么和谐,大多都是点头之交,这个时候关起门来管好自己,几乎成了大家的共识。
    梁衔月家里静寂无声,三个人围着野营专用焚火台,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木柴燃烧时噼啪的响声。
    梁衔月穿了四层衣服,其中两个是羽绒服,身上围着毯子,脚底被甄敏塞了一个热水袋,又靠在火边。她一晚上没睡,这会身上不冷了,困意就袭了上来。
    甄敏一眼就看到她眼皮子在打架,不忍道:“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应该没什么事了,我们来看着火就行。”
    梁衔月摇摇头,她把身上的毯子扯下来放到一边。“我走一走就清醒了。”她怕今天晚上还会发生什么紧急情况,自己睡着了会来不及反应。
    梁衔月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转到了玄关前。她似乎听到外面的楼梯有动静,这个时候,谁会在楼道里行走呢?
    她把耳朵贴近门上,脸颊不小心碰到了冰冷的铁门,让她打了一个冷战。
    脚步声竟然停在了他们这一层,紧接着隔壁的家门就被敲响了。
    梁衔月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喊梁康时:“爸,怎么有人在敲隔壁的门?”
    梁康时走了过来,先是摇了摇头,又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梁衔月不要出声。
    隔壁的敲门声响了很久,终于停了。过了几秒钟,梁衔月家的门竟然被敲响了。
    外面敲了很久不见有人应,耐不住的开口了:“兄弟在家吗?家里老人生病发烧了,有没有退烧药能给我一片。帮帮忙吧,这世道不容易,老人小孩的也可怜。”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梁衔月倒是不介意给他两片药。但是她莫名地不想开门,谁也没有搭话,梁衔月把视线转向梁康时,他也默默的摇了摇头。
    一家人屏息以待,谁也没出声,那敲门声又响了很久才放弃。
    梁衔月听着声音,似乎是上楼去了。
    甄敏低声说道:“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来求退烧药的呢?”三更半夜一个男人来敲门,梁康时虽然在家,但她也不想随便开门。
    “应该不是。”梁衔月眸色沉沉,“他要是真的那么急,咱们家没人应声,早该跑到下一家敲门了。这里这么多户人家,谁家能不囤点退烧药。能看他敲门那个劲头,就像认准了咱家一样。”
    梁康时冷哼了一声:“只是要几片退烧药,用得着来三个人吗?”他也站在门边,听到有两个人停在楼梯处没有到门口来,他们上楼的时候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还是让梁康时听出了不同的脚步声。
    门边有点冷,梁衔月扯了毯子裹住自己,继续蹲在门口等那些人下楼。
    没过多久,楼上传来了尖叫声和东西摔砸的声音。很快,三个人就步履匆匆地下来,见身后没人追来,脚步又放缓了,并且说起话来。
    梁衔月隐约听到“没什么好东西、扯下来条金项链”“几个土豆、白菜,有肉……”“……人太多、微信群里……902家里至少有三口人……两个女的怕什么……下次……”
    她悚然一惊。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些人就是不怀好意。他们应该是抢劫了楼上的一户人家,不知道伤没伤人。而且通过在微信群里观察每户的人数确定目标,他们是先挑人少的下手。
    梁衔月家的小区里,除了电梯里有监控以外,消防楼梯和门外是没有安装监控的,在这个因为停电而漆黑一片的夜晚里,这几个抢劫犯只要稍加遮掩,甚至很可能做到不被人认出来。
    梁衔月有些担忧,这么快,就有无视法律的歹徒出现了吗?警察现在有精力惩治这些人吗?他们家因为只有一个成年男人,似乎也被列入了“没有威胁”的目标清单里,这几个人做完这一笔会收手吗?
    梁衔月回到火堆边坐下,甄敏叮嘱道:“这几天咱们白天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先从猫眼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晚上干脆不要出去了,谁来敲门咱们也不应。”
    她想了想又说:“要不白天也别出去了。”
    “没事的,”梁衔月安慰甄敏,“我们三个都是成年人呢,就算对上了也未必会输。”她眨了眨眼,暗示甄敏自己有空间在手,只是两三个虾兵蟹将完全不足为惧。
    梁衔月已经在心里想好了,有时间就去海岛里寻找一些大石头放在背包里,必要的时候可以瞬间取出来。如果不想太显眼,也可以放一些辣椒水石灰粉之类的,出其不意的洒在对方脸上。
    听到梁衔月的暗示,甄敏明显也想到了,脸色稍缓:“都饿了吧,我去拿两个红薯烤了吃。”
    这一晚上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天亮至少还有三个小时。甄敏这样一说,所有人才发现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不只是饿,还口渴的很。
    梁康时拿出一个能在燃气灶上用的明火水壶,放在了野营焚火台配备的不锈钢烤网上。家里停水了,水管里虽然还有些余水,但梁康时担心水质不好,所以往壶里倒了两瓶矿泉水。
    这矿泉水即使就放在客厅沙发边上,也能看到瓶身上了一层霜,里面的水结了好大一个冰坨子,卡在瓶口倒不出来,只能把周围没冻上的水先倒出来,再把只剩下一大块冰的矿泉水瓶拿到焚火台附近融化。
    甄敏拿着把刀和两个大红薯过来了,想用火把这么大的红薯烤熟是很难的,所以甄敏把红薯切成了一厘米厚的片,摊在烤网上。
    又加了两次木柴,红薯的香气终于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每个人都分了两片,红薯片的外壳烤的有点焦,内里还是软糯糯的。拿在指间微微发烫。这个时候,任何热度都是让人安心的。梁衔月把烤红薯片送进空荡荡的胃里,又喝了一小杯热水,觉得十分熨帖,舒服极了。
    在这样一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夜晚之后,让人觉得还有一丝希望的是,太阳在第二天依旧准时升起,而且看上去十分耀眼,在雪地里反射出了白晃晃的光亮,让人简直睁不开眼。
    另一个让人高兴的好消息是,可能是上面派出了抢修的队伍,手机暂时有了几格信号,可是水电都还没来,应该是抢修难度太大。
    梁衔月看了放在外面的温度计,显示的气温是零下三十八度。这还是太阳出来以后升温后的温度,昨天晚上一定是低于零下40度的,甚至有可能到了零下50度。
    前几天最低温度还只是零下20度,一晚骤降三十度,真的是会冻死人的。梁衔月看到旁边一栋楼里好几个单元门口陆陆续续抬出来蒙着白布的人,现在也没办法送到火葬场去,只能先埋到外面的雪里,竖起提醒的牌子。
    有人去砍行道树的树枝拿回家烧,树下的雪有一两米厚,踩实了以后伸手就能勾到树枝。一开始只有很少的人去,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在楼上看见了这一幕,也纷纷下去砍,人多树少,晚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
    梁衔月家早上吃的是肉丝汤面。晚上吃了几片烤地瓜,不一会就又饿了。越是冷的天气越要吃的饱,才能有足够的热量抵御寒冷。
    甄敏在火上用水壶煮了一大壶面条,又加了四个鸡蛋,一小把干虾仁,最后撒上一把葱花,给三个人每个人盛了满满一碗。
    把梁衔月的床上桌搬到焚火台附近,一家人挤在小小的一张桌子上吃了饭。即使现在是白天,离火堆太远还是会觉得冷。虽然家里既有餐桌也有茶几,他们还是觉得挤在小桌子边上吃更舒服。
    刚吃完饭,网络信号似乎好了点。几条新闻推送到梁衔月的手机上。
    “国家减灾委、应急管理部针对全国大部分地区寒潮雪灾天气紧急启动国家Ⅰ级救灾紧急响应……”
    “政府提醒本市居民做好防寒保暖工作,积极自救,水务部门和电力部门正在紧急抢修部分供水管道和供电线路,气温骤降易引发心脑血管疾病,体质虚弱的人以及患有基础病的老人务必做好保暖,室内焚烧木材煤炭应定时开窗通风……”
    “强劲寒潮席卷北半球,温度一夜骤降三十度!‘冰河时代’是否重回地球?”
    梁衔月一条条看过去,虽然心里知道国家绝不会放任灾害出现而不管不顾,但也明白如此大范围的雪灾和寒潮不能完全依赖政府救援,所以新闻中才列举了数条自救措施。
    这个时候,已经沉寂多时的小区楼栋群里有人发消息。
    “有人家里有碘伏和绷带吗,我老公昨晚摔了一跤受伤了,有偿。”
    微信名备注显示这个人的楼层是十一楼。
    梁衔月心里隐隐有了猜想。
    梁衔月盯着群里,想着如果没人回应,自己可以加这个人的好友私聊,给她一点绷带和紫药水。不过很快就有人回复了她,并让她来自己家里拿。
    可能是因为电力没恢复的缘故,很多人的手机都没电了,即使是有电也要留着接收政府通知以及晚上紧急照明。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人在群聊里闲聊和抱怨。零星的有几个和之前这个女士这样类似的求助。
    过了一会儿,求助绷带的这个女士才又发了一大段消息。讲述了他们昨天晚上半夜被人借着求药的理由闯入家门,打伤了她的丈夫,还抢走了一部分食物和自己的一条金项链。
    梁衔月把消息给梁康时和甄敏看,梁康时奇怪道:“她一开始怎么不说呢,还说是不小心摔倒了。”
    梁衔月说:“抢劫犯不就是借着求药的理由骗人家打开门的吗?她现在也是求绷带,要是一开始就说了,可能也没人敢开门给她了。”
    单元里有一伙抢劫犯,这下群里又冒出好多人,有问受伤的人怎么样的,也有问知不知道抢劫的那几个人住在哪,还有催促报警和叫救护车的。
    借绷带的十一楼业主挨个回复。
    “我老公头被打破了,可能有点脑震荡。报过警了,说是警力不足,让我锁好家门不要听信别人,等待出警。”
    “120根本就打不通,昨晚太多人在打了。我老公今早情况好点了,就没有再打,估计打了也不会来。”
    “抢劫犯都戴着口罩和帽子,我没看清楚他们的脸,一共有三个人,有一个人不确定是男是女,还有两个人肯定是男的,我听到他们说话了。”
    最后这个业主说到:“我知道你们就在群里,你们利用我的善心,打伤我老公,抢走家里的东西,会遭报应的!就算现在警察不来抓你,你们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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