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清晨,金灿灿的太阳从远处的山头升起,天边溢出些浅谈的红。日光照射进树林中,驱散了早晨的寒湿的雾气,空气中扩散着露水清新的味道。
    虽然光线还十分寒凉,但已足够江怀无看清地上的人影。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侧躺在地上,面上的面纱向一旁倾泻露出红彤彤的半个面部,衣服还算干净,只沾着些草叶与些微泥土,露出的足腕肿胀着,看上去是受了伤。
    江怀无的视线撇过她红润的面颊,顺着自己的腿向下看,只见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脚腕。他又瞥了一眼地上之人尚在起伏的胸口,确认了人还活着,静默两秒,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棍,挑了挑抓住自己的手。
    第一下,没挑开。
    江怀无皱了皱眉,用了些巧劲,终于将那只手与自己的腿分离。
    他原以为这地上躺着的已经成了具尸体,没想到在路过时脚腕却突然被地上的人紧紧攥住,场面着实有些诡异。
    江怀无盯着地上的身影,思绪在带走和留下来之间反复徘徊过几轮之后,还是将右手提着的剑换到左手,随后单手将人一把搂起,夹在腰旁朝山上走去。
    看在她还活着,而且求生意志这么强的份上,或可一救。
    他的脚步十分轻盈,走在陡峭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几步轻点便窜出去一大截。魏淮的腰被固定着,头和脚都朝向地面,脸上的面纱也完全换了个方向,露出下半张脸。
    没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了一座木屋,木料看上去有些单薄,屋顶破了个大洞,其他地方也缺斤短两,看上去磕碜极了。
    两个时辰后,江怀无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凑到魏淮嘴边。他比划了一下,直觉这样的姿势估计无法把药喂到嘴里,随后腾出一只手扶起了魏淮,然后笨拙地将碗再次凑到他嘴边。
    一睁眼,他就见自己被撑着坐起来,眼前的陌生男人端着一碗黑了吧唧的药就要往他嘴里怼,滚烫的汤药冒着看看就知道温度很高的白烟,隔着个陶瓷碗都能感受到嘴边的热气。
    主要是嘴上。
    见人还没醒,他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探了探魏淮的额头,入手处滚烫一片,面颊被烧的红红的,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是感了风寒发烧了。
    随后江怀无将被子盖在了魏淮身上,转身出门。
    从小就被一众宫女太监伺候的皇帝不是很懂。
    他抿了抿唇,一本正经的将碗放在一边晾着,然后隔着衣袖将魏淮抓着他的手放到一边,顺便将他恢复成躺下的姿势,“冒犯了。”
    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秸秆,上面铺了一层破布,秸秆结成块杂七杂八的分布着,有些已经漏到了外面。
    他知道自己的嘴巴为什么痛了。
    江怀无看着魏淮撞在门框上的大腿沉默片刻,皱了皱眉终于换了一个姿势,将剑妥善安置,靠在门边,然后双手将人抱起,放在屋内仅有的一张破木床上。
    沙哑的嗓音令魏淮一顿,差点忘了他现在是个女人,好在只说了一个字,可以用嗓子疼搪塞过去。
    男人看了看被子,又看看床上躺着的人,一阵沉默过后,还是运功将被子里的湿气蒸了出去,只是这霉气一时半会却是消不掉了。
    江淮无将刚刚落下的被子又拉起来,盖在魏淮的脖子处,迟疑片刻又掖了掖被角,直到将人捂得严严实实。魏淮掀了掀眼皮,差点没被身上被子的味道熏死,眉头霎时间皱的死死的,作为储君,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都没有这么差过,就是马车里也常年点着熏香,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绸面料。
    魏淮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就被火辣辣的疼痛感刺的顿时清醒,见眼前的人还想要再灌,立马伸出手捉住了他的手腕,扯扯嘴角,“烫。”
    “……”倒也不必这样避嫌。
    江淮无打开旁边柜子的木门,只听“嘭——”的一声,柜门便掉落在地,顿时灰尘四起。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床破旧的被子,展开抖了抖,潮湿发霉的气味伴随着抖落的灰尘直冲鼻腔。
    老古板。
    片刻后,他端了一壶水,手上拎着一包药回来了。
    黑乎乎的汤药顺着唇角流到下颚线,随后消失在颈边。
    魏淮是在一阵烧灼的疼痛感中醒过来的。
    江怀无端着药的手一顿,视线凝固在自己被抓着的手腕上,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迟迟没有离开。
    房门没有上锁,以江怀无的身高要弯腰才不至于磕到头,门不仅低矮,也比一般的要窄一些,一个人从这里过已经有些勉强。平日里他进这门已经进惯了,全然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一个江淮,于是果不其然,他下意识地进门转身,下半身尚且还在门外的魏淮就撞在了门框上。
    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并未出声,好歹是救命恩人,有的住,还愿意给他买药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只是悄悄的,探出一只手,在床前的男人转头之际,将歪到一边的面纱端端正正的摆好,盖住鼻子。
    “……”江淮无转过头盯了她片刻,又掖了掖被角,淡淡嘱咐一句,“大夫说发烧要注意保暖,盖好。”
    魏淮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掐着嗓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怀无。”
    言简意赅。
    魏淮等了片刻都没等到对方的询问,眉头跳了跳,只好自我介绍,“我叫……”他顿了顿,“我叫阿淮。”
    “他们都这么叫我,你也可以这么叫。”
    有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并不会给孩子起大名,都是取个单字顺口就叫了。
    江怀无抱着他的剑靠在一旁的墙上,“嗯。”
    这人怎么这样?
    长得挺俊的,可惜了不会说话。
    靠着墙的人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或许是因为受了内伤又感染了风寒,再加上脸上蒙着块面纱,魏淮的声音听起来倒真像是一位身娇体弱的小姐。
    只是声音有些粗哑。
    这人看着像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如果可以,魏淮想要请他护送自己入京,总比自己一个人拖着伤残的身子要好的多。
    这么想着,魏淮看江怀无的视线更热切了。
    决不能叫他偷偷跑了。
    “你不会丢下我自己走了吧?”
    在江怀无的视角上就是,这位初见的年轻女子眼巴巴地盯着他,还可怜兮兮地说着挽留他的话。
    少年刚刚成年没多久,还从没接触过看起来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孩,令他一时间有些不适。
    江湖上的女子都剽悍的很,就算外表看起来娇弱,那也都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人物,内里都是十足的坚强。
    江怀无腹诽着,只觉得这样娇弱的人是在麻烦。
    “……出去一趟。”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很快回来。”
    魏淮安心闭眼,他太累了,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
    没听见身后再传来声音,江怀无抿了抿唇,余光瞟见刚刚放在一旁的汤药,又叮嘱一句“药快冷了,你过会儿记得喝。”
    身后还是没有声音,他仔细一看,魏淮却是已经睡熟了。
    少年犹豫片刻还是悄悄跨出了门。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江怀无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药铺,敲了敲店家的桌子,“治疗脚腕扭伤的药。”
    “这么快就又伤了脚?”抓药的先生一边取药一边跟他闲聊,“刚才不是才刚刚买了治疗风寒的药回去么?”
    “山上没有找到接骨草。”接骨草顾名思义,对于骨头上的伤很管用。
    先生呵呵一笑,“正常,这个时节这附近山上能找着的草药早就被挖走了。”
    “这不正是成熟的时候?”江怀无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早些时候还没有成熟吧?”
    “唉,都被附近的村民挖去卖了,最近天气也不好,这都快冬天了,总要有点银钱傍身,”先生摆弄着称,叹了口气,“都是要吃饭的,没办法。”
    江怀无闻言又皱了皱眉,暗骂一声狗皇帝,当真不管百姓死活,真是十足的昏君。
    只是这样的话,他在这里估计也找不到他想要的草药。
    抓了药之后,江怀无跨出药房大门,正巧看见不远处有卖动物毛皮的摊子,离开的脚步一转,朝那边走去。
    “唉小哥,来看看我这皮毛,可都是上好的档次,快要入东了,给家里添置一条?”摊主是个大胡子的中年人,见江怀无过去,脸上带着笑介绍起来。
    江怀无止住他的话,自己伸手摸了摸,挑了一张展开看看大小,又低头闻了闻,没闻见什么异味之后,给了钱,“就这张了。”
    “好嘞!”摊主收了银钱,笑的见牙不见眼,许久都没遇着这么干脆的客人了,“您慢走,下次再来啊!”
    没等他走几步,又看见一张卖巾帕的铺子。
    没一会儿,熟悉的身影手上便又多了一方巾帕。
    又隔几步,出现了一间布匹店。
    过了一会儿,拿满东西的手上又多了一个包袱。
    江怀无站在大街上盯着身上零零散散大大小小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他向来拎在手里的剑,是什么时候被他放到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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