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切陆续步入正轨,书院中的事敏若没再操心,蓁蓁、应婉、瑞初甚至加上洁芳,这四个臭皮匠如果还转不动一个书院,她又不是诸葛亮,跟着操再多心也没用。
    关注当然还是有的,兰英那边她打了招呼,确认瑞初接手留玉龄的事情一切顺利,兰英也干脆地道:“东家您放心吧,我们都知道,您让我们做的这是件大好事!都是可怜姑娘,她们自己能有奔头,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底下事情保准做得干干脆脆的,不会拖您和小东家的后腿。”
    敏若点点头,温声道:“这里头的事多劳你了。听说你家近日新添了小孙女,正巧那日我找出一枚金锁,不带宫里的标印,就当送你小孙女的满月礼吧,祝她平平安安、福禄长寿。”
    她微微侧头,丹溪将东西取了出来,除了一个小锦盒内装着精巧的金锁外,还有一匹柔软的绢布,兰英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一眼看出那匹绢质地不凡,忙道:“不敢受您的厚赐——”
    “这不是赏赐,是礼物。”敏若亲手将东西放到她手上,轻声道:“看着你一步步走到如今,我心中很欢喜,你的孙女也算我的晚辈,她出生,我送她一份礼物是应当的吧?那匹绢也不值什么,给孩子做小衣裳穿,一点添头,你不要推辞。等她大了,若安儿家的也是个女孩儿,没准她们还能一块在微光读书呢。”
    送新生儿金锁自然有保佑平安富贵之意,但以敏若和兰英的这种身份,单单送出去确实很像赏赐施舍,再添一匹布,就显得随意多了。
    兰英听了,忍不住抹了把眼泪,道:“东家您放心,我就是受了家人不待见的苦,小囡囡托送到我家来,我毕竟好好疼她爱她,也要叫她进书院读书,学文识礼,日后不吃我一样的亏。”
    她说着,将东西暂时放在一边,然后略向后退了两步,郑重端正地向敏若行了一个大礼,“兰英此生蒙您恩重,若非是您,绝无兰英今日,已不知该如何报答此再造大恩,唯日后仔细辅佐小东家,为您免去后顾之忧,除此之外,也只有广行善事积累福德,求您一生平安顺遂、福寿双全、事事如愿。”
    对敏若来说,帮兰英只是随手递出去的一根稻草,但对当时被婆家撵出来一人带着儿子无依无靠满心绝望的兰英而言,那是她此生有幸抓住的、最大的幸运。
    她不知不觉间换了一个自称,敏若忍不住笑道:“那你可以太看得起我了。瞧瞧,活生生一个人,不是山,也不是火盆子!”
    敏若许多年没被人这样称呼过,她并非原身的出身,对这个称呼自然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怀,辛盼想叫一回,她觉得无甚所谓,于是点头。
    这些年哪怕在身在宫中行事不便,也用四两拨千斤、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将数宗大生意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敏若忽然被套上“柔善”两个字,一时忽然有些茫然。
    敏若不想她会这样说,一时竟怔住了,辛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饮了两杯酒,然后起身轻轻行礼,道:“我醉了,便不叨扰您,今日先告退,改日再来问您安。”
    兰英亦点了点头,辛盼又轻声道:“所以有些时候,我们也想保护一下您,哪怕只能帮到您、保护到您一点。若世上真有皇天菩萨,我们也惟愿祂们保佑您事事顺遂、年年安康。”
    年薪只需要五分红利分成,做生意能独当一面、事事追求尽善尽美,还不挖老板墙角的职业经理人,放到二十一世纪绝对是市场上的抢手人才。
    她何其有幸,也能做一回人口中的千里驹。
    她承认她对兰英和辛盼的关怀带有一部分的怀柔政策,这本就是无可避免的。她久居深宫,对外界的掌控难免不有不足之处,便只能在其他地方尽力做到尽善尽美。
    但她又多少能理解兰英的心理。
    敏若早就吃完了,只是与她们闲着聊天罢了,这会辛盼这样说,兰英也连忙起身。
    兰英原本稍微止住泪,听敏若这样说,眼睛又热了起来,她用力点了点头,没在开口,怕一出声就是泣音。
    敏若道:“饮了酒最怕受风,今儿个天又冷,你们就别走了。庄子里有空的客院,你们将就一日,明日再回城中吧。兰杜,你安排一下。”
    “你知道,我是最不喜欢人磕头的,先起来。先不说我只是帮了你一把,并不算什么大恩,本不图报,就说帮你,难道我就没得好处吗?这些年多亏你兢兢业业打理留玉龄,不然岂有留玉龄今日和我多年的安稳无忧?且若不是你自己上进、有能力,我便是帮你再多又有何用,这些年难道你还没见过扶不起的人吗?你有今日,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有本事,又何必全往我头上推。”
    “如今就很好。”兰芳真情实意地道:“待在您身边,就叫人觉着心安,好像背后有座大山,永远不会倒一样,又好像……冬天屋里有个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盆子,反正只要看到您,我们都觉着安心。”
    正如敏若方才没料到辛盼会那样说,眼下,敏若也没料到兰芳会这样说。
    毕竟她震慑生意里的人、大搞制衡之术的样子兰英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许多事都是兰英听她的指挥办的,还能对她留下这个印象,可见兰英的滤镜绝不是一般品种的。
    不然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拿她当需要保护的纯洁小白莲看呢?
    醒醒,我带你们玩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叱咤风云的时候,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但现在,她又有些怀疑,她的怀柔是不是做得过了?
    兰英用力摇头,顺着敏若的力道起了身,然后擦擦眼泪,反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敏若道:“东家您处处都好,就是心肠太柔善了……您放心,小东家接掌留玉龄之事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那些个想生事的都不成气候!”
    “你办事,我放心。”敏若又拍了拍她的肩,道:“别急着回去,等会辛盼过来,正好一处说说话,用了晚膳再走。”
    兰芳近前给她披上斗篷,一边道:“您如今这样,奴才瞧着心里也安稳,热乎乎的人站在眼前,有个烟火气。”
    兰芳也笑,敏若又道:“你也确实该读读书了,这比喻用得怪极了,这样,明日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吧!”
    辛盼满足地笑了笑,坐在那定定望着敏若,不知不觉眼眶红了,兰英忙给她递帕子,辛盼用力摇摇头,胡乱抹了把眼泪,然后对敏若道:“我知道您的能力手腕不俗,也仰慕您的智慧,但从始至终,在我心里,那年灯会上唯一对我伸出手的小格格,就是这天下最善良的人。”
    她愣了一下,才笑道:“那你觉着哪样好些呢?”
    不过看兰英坚定极了的模样,敏若便知道她大概是扭转不了她在兰英心里的印象了。
    她知道兰英有能力、知道兰英能飞,是建立在兰英向她展示出来了的基础上的。如果她没递那根稻草过去,以兰英当时的处境,兰英很可能连展示能力的机会都没有。
    人都散了,敏若吃完饭后便不喜欢在有饭菜味的屋子里多待,兰芳过来道:“咱们回正屋里吧?”
    她不愿担兰英口中那“再造之恩”,再造之恩太重,敏若拍了拍兰英的肩,道:“你就当你是我的千里马、我是你的伯乐吧。我与你倾盖如故。”
    敏若缓声道。
    敏若方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慢吞吞起身。
    看着握着对方的手激昂地互相认同的辛盼和兰英,敏若只觉着头疼。
    不等二人答应,敏若已交代兰杜去安排,辛盼与兰英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又略带惊喜兴奋地应下了。
    敏若扬扬眉,道:“那我从前是什么?”
    她……柔善?
    这两个字横看竖看和她都不搭呀。
    敏若轻笑着,睨她一眼,“我又不是钢铁肚肠,怎能不被人感动呢?”
    “换烈酒。”反正辛盼和兰英也都激动起来了,敏若索性吩咐人筛了烈酒来,自己也斟了一杯,没等她劝,辛盼便干脆地连饮两杯,然后带着几分微醺酒意,对敏若道:“格格……您不喜欢人叫您主子,恐怕东家听着也别扭,我记着那时候兰杜她们都是这样喊您的,我也这样喊您一回,好吗?”
    兰芳皱着眉想了一会,道:“您也知道我没读过多少书,就……好像神仙似的吧,什么都信手拈来,又什么都不在乎。”
    女人……凭什么不能做生意呢?
    她咬咬唇,发狠似的,压住哭声,低声道:“留玉龄保准处处稳妥,日后小东家吩咐必然上下畅达,您放心。”
    兰芳轻笑道:“奴才可看出您今日有些感动了。”
    那些被斥为“上不得台面”“不是正经人家妇人该做的”的事,也能堂堂正正地,被看做是她的能力。
    敏若看出她的真情实感,因而一时才略有些无措,回过神来忙扶起她,止住她磕头的动作。
    今年总是出门,公主们的课都上得断断续续的,她干脆就将课业安排布置好减少了授课内容,打算今年浪够了,明年老老实实在宫里蹲一年。
    别说,这搞教育真是上瘾,时间长了不给人上课,她也觉着空落落的。
    如今抓住一个自投罗网的小白鼠,敏若岂有放过她的道理?
    兰芳面露惊恐连连摇头,后来甚至把兰杜拉出来求情,兰杜和她认识几十年,也知道她是天生对那些之乎者也便没兴趣,看到白纸黑字就犯困,敏若才放弃这个想法。
    不过没几日,庄子里落了雪,敏若便什么都不想了,也不觉着空落落的无聊,每日搂着狸子在炕上猫冬,读书睡觉,茶都懒得沏。
    康熙这次西巡规划出来的路程很长,敏若便在庄子上几乎过了一冬,腊月里才回宫。
    彼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康熙听闻敏若将留玉龄交给瑞初了,发现是为了书院的事,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敏若想把海运的生意给安儿。
    仙客来和留玉龄当然不能比,同样,留玉龄和海运也不能比。
    即便康熙不大看得上那些胭脂水粉的生意,也不得不承认敏若确实眼光独到,将当年果心手里的“累赘”给盘活了,这些年他也分到不少红利。
    原本他还觉着敏若怕是会把手里最赚钱的两桩生意都给儿子,见敏若将留玉龄给了瑞初,才稍微平衡一点,私下还不忘对敏若道:“安儿那小子心宽,又成年在外跑,还是咱们瑞初,又体贴、又能留在身边陪咱们。”
    敏若心道成婚了你闺女就不定溜到哪里去了,面上只笑道:“他们都大了,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想去哪、想去做什么就去吧。瑞初是比她哥哥体贴细致,我也长怕她太体贴细致了,心思敏[gǎn]反而容易吃亏。”
    康熙道:“心思细致的孩子是容易想得多、吃亏。不过咱们瑞初有朕呢,万没有叫她吃亏的。”
    然后又回到原本的话题上去,“倒是你,眼看安儿媳妇要生了,你心疼孙儿是有的,可也不能忽略了瑞初,她如今一心扑在事情上忙着,空闲的一点时间都用在关心咱们两个上头了,你可不能叫孩子心寒。”
    他都不搞暗示,开始明晃晃地点敏若了。
    敏若一时无语,道:“我对两个孩子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康熙喝了口茶不置可否,敏若知道他的有些想法不是轻易能够动摇的,便如他对一个人的认知。
    康熙对一个人的认知可以很脆弱,德妃用一套乱招就成功让自己二十几年经营出的温婉无争人设打了水漂;也可以很坚定,不看到实际行动,他是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认知的。
    敏若也没打算摊开跟康熙将她的财产分配,随口便道:“倒是这段日子,我瞧瑞初为了那些事忙得人都消瘦了,该好好给她补补。”
    她一面说,眼角的余光若有无地落在康熙身上,保持着不会让康熙注意到的关注。
    康熙果然蹙起眉,道:“什么事情值得她这样拼身体?”
    “孩子喜欢的事,她说想做点于百姓、于您有意义的事。”
    康熙果然叹道:“朕只想她一生平安快活,她已是大清最尊贵的固伦公主,实在无需再忙碌那些了。”
    “孩子不愿庸碌一生,我这个做额娘的也唯有支持。”敏若摇着头,道:“若强叫她什么都不做,在金玉锦绣中安度一生,恐怕她才不愿意。”
    康熙看她一眼,敏若轻声缓缓道:“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她能走到哪、走多远,她越是出色,咱们才越是欣慰,不是吗?”
    康熙没做声,敏若便也不言语,二人倒好像僵住了一般。
    其实康熙并没生气,他只是稍微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敏若会这样说。
    他看出自己的女儿不愿平凡庸碌地过一生,想要努力做出些事情来,至少让史书笔墨记下她的名字。
    这没什么,想做就做,他可以为这个女儿撑腰,让瑞初去做那些她想做的慈善和在他眼里几乎就是做善事的生意。
    但他给予瑞初的自由是有限的,瑞初所能拥有的,只能是在他允许范围内的自由。
    便如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瑞初婚后便会长留在京中,与总要出去办差的安儿不同,她会长久地陪伴在父母身侧,体贴孝顺,跟随他出巡,享尽作为皇帝爱女的荣光。
    但敏若说“无论她走多远”。
    时代、认知所限,康熙不会联想到别的事情上,但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走,也会让他有一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也没让他多激动、恼火。
    他只是好奇,他以为敏若也会希望瑞初能够陪在他们身边。
    过了半晌,敏若没等到他再开口,便轻声又道:“我也舍不得她,可她注定是拴不住的鸟,强把她困在笼中,反而会令她不欢喜。既然如此,何不放她自在呢?生儿育女一场,总要送他们飞得高些吧。”
    “你倒是看得开。”康熙意味不明地道。
    敏若道:“不是看不看得开,而是从头到尾,我就没想过能把他们两个抓在手里一辈子不放开。我生养他们一场,他们奉我终老,便算扯平了,他们想做什么、想飞去哪,我何必干涉左右。”
    康熙皱眉起身,“妇人之见。”
    这在这个时代属于实打实的谬论,其实敏若也不认为生养孩子和养老送终是能够相互抵消的两件事,责任与感情是无法衡量出价值的。
    但她对康熙又无法说给孩子自由,只能这样说。
    见康熙果然不悦,敏若语气波澜不惊,“妾就是个妇人,此生所求只有生活平稳、儿女平安如愿,仅此而已。他们若能如愿,妾怎样都好。瑞初想要看千山万水,那妾只要知道她最终还会回来,便足够心安了。”
    康熙头次发现,其实敏若比他还娇惯女儿。
    他宠爱娇惯瑞初,是建立在他能庇佑瑞初一生平顺的基础上的,他一直觉得敏若在安儿和瑞初之间会偏疼安儿,无论敏若平日看起来有多么看重公主们,宫中女子从来重视阿哥胜过重视公主这一点已成定例。
    可今日他才发现,敏若疼瑞初、或者说骄纵瑞初,比纵安儿还多。
    细细想来,至少安儿小时候还挨过几顿打,而瑞初从小到大,都是在她额娘的蜜罐子里长大的。
    纵然有瑞初聪明懂事的缘故,但其中又怎不体现着敏若对女儿的骄纵?
    康熙皱眉道:“慈母多败儿。”
    敏若平静地道:“安儿和瑞初都二十多岁了,再败也败不出什么了。”
    康熙和她简直无话可说,摇头走了。
    迎春瞧着,略有些不安,进来问敏若道:“娘娘……”
    “皇上没生气。”敏若不得不承认,康熙对瑞初的疼爱如今甚至远超过对一众皇子。
    因为皇子们已经将带有贪念欲望的目光看向了他的皇位,而在康熙心里,瑞初还单纯地以一颗赤子之心,试图拂去民生疾苦。
    他会下意识地更加偏爱单纯仁善的女儿。
    其实敏若今日不提起这件事,康熙最终也不会强迫瑞初放弃出去的机会永远留在京中的。
    但如今还不到他们父女对峙的时候,瑞初要做的事情很多、想做的事情更多,敏若想尽可能地替她解决掉后方的麻烦,至少在康熙这里。
    康熙不会为这一点小事跟她恼,顶多绝对她太纵溺孩子无可救药,但至少预防针提前打下了,瑞初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至于康熙跟她闹多久别扭……谁在乎他呢?
    最好正月里都别好了,她想好好睡一个月好觉,不想有人来占她的床。
    虽然如今已不会有让她抵触的身体接触,但康熙在身边,她失眠是无法避免的。
    主要占床占屋子还不付租金——敏若选择性无视了理论上讲康熙才是永寿宫产权主这个事实。
    她非常精明地把后世的物价房价套用到现在,算上北京二环内日租房价,成功得出康熙欠她一身巨债的结果。
    虽然这个算法只能让她自个在心里爽爽,但也足够让敏若神清气爽了。
    不过康熙显然没有敏若想的那么有志气。
    他认定敏若是“妇人之心”,太过骄纵孩子、只知一味顺从,决定不再跟她讨论儿女教育之事,这一茬就此掀过,二人看起来和平如初。
    过了年,洁芳的产期便将近了。
    京中积雪未化,敏若没敢叫她折腾入宫,年宴和节后朝贺她都借着太后的大旗成功让洁芳躲过了,此时便是再关心,也不可能折腾洁芳进来。
    于是安儿与赵嬷嬷便常过来向她汇报洁芳的近况,阿娜日便打趣她:“可见是头一个孙儿,如此的看重。”
    “孙子孙女都好。”敏若抿抿唇,难得上纲上线一回,“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是我和他阿玛额娘的宝贝。”
    这话一出,阿娜日几人知道她的性子倒是没多想什么,传出去后,宫中却有人觉着她傻。
    既不催着儿子纳妾,也不盼儿媳生个孙儿,这不是傻是什么?
    敏若没理会那些风言风语,只要令人都知道她对孙子和孙女一样期待就好,洁芳毕竟在京中根底单薄,她不得不多为洁芳考虑,免得她月子里也被人叨扰、做得不安稳。
    在她一点将要做祖母的激动盼望中,那孩子终于在太医估算的产期过了三四日后姗姗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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