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第二百零五章
    敏若借病躲过了康熙递出的“心灵贴近”的橄榄枝,康熙的热情有限,她断断续续闭门月余,懒怠见人,康熙那股忽然想要走心的热潮也就过去了。
    ——有些时候,不着痕迹的躲避也是一种态度。
    而后敏若病愈,几次见面,对坐饮茶,康熙见敏若仍是从容自然、淡定平和的模样,心里说不上是感慨还是什么。
    一切似乎一如往常,康熙呷了口茶,皱眉道:“今春新贡的明前茶朕记着送来你这好些。”
    敏若品了口茶,笑了,侧头命:“去沏那边的明前茶来。这是瑞初送回来的,说是她亲自采茶制成的,滋味确实比不上进上的,喝也只喝个心意罢了,您既喝不惯,还是喝贡茶吧。”
    康熙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又呷了口茶,而后道:“也罢,不必折腾了。”
    敏若便又一摆手叫兰杜不要忙了。
    京中的秋日天长,养乐斋的日子也悠闲,敏若近来懒得出奇,几乎忽视了康熙的存在,倚着凭几和垒起来的暗囊歪着,手里捧着一碗温茶,触手润滑的瓷器让她心里安闲,她眼光虚虚落在炕桌前几上那只掐花竹纹芙蓉石三足香炉上,香炉上方烟雾袅袅,是她不久前才燃起的一炉安神香。
    而后便是久久的寂静无言。
    良久,敏若忽然道:“皇上,妾老了,再没有年轻时的心气了。”
    而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他饮完了那一碗瑞初送回来的茶,便起身道:“你歇着吧。”
    当年他说要带芽芽看天地辽阔,如今他也不打算食言——虽然从如今世俗的目光来看,芽芽开始议婚、备嫁,也不算早了。
    瑞初在江南,看似走的步步是繁花锦绣如意路,其实处处逆境、步步险途,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能不快速成长?
    今年瑞初还是没能回京过年,安儿与洁芳回京时,如去岁一般,带着两家三个孩子,和重重一船的年礼。
    酥饼入口酥脆,是白糖芝麻馅的,百合荸荠汤便没放糖,入口清新,两样搭配正合宜。
    对芽芽的婚事,康熙一直没发表什么意见。
    “主子……”她低声唤,显然为敏若方才说那句话时的状态而担忧。
    敏若提起一点兴致,稍微坐起一些,不是方才面对康熙时那副懒洋洋、由内而外地不想动一根手指的样子了。
    她呷了口茶,举起茶碗,借着光影欣赏茶碗上的花纹,眉目神情疏懒,慢悠悠道:“不接他的戏,但人还在屋檐下,给他打个坡把驴下了,我的日子才能继续安稳下去。”
    虽然乌希哈大半的手艺都习自辛盼,但这也改变不了她家实打实是从老家跟着入关的现实,有些点心做的还是非常有北地特色。
    这香炉上的烟雾一拍即散,但面对敏若,如果是敏若想要的,那么兰杜心甘情愿,永远让眼前被烟雾笼罩,做一个“眼盲心瞎”的人。
    这几年前朝皇子乱斗,幽禁了一个儿子、几乎废了两个儿子,又经历了两废太子,康熙心中并非没有厌倦。
    还没到砸饭碗的时候,哪怕再懒得应付,她也能让事情继续体面下去。
    敏若简单用了顿点心,然后消了两刻钟的食,便搂着踏雪,在暖阁大窗前的躺椅上慢悠悠晃着睡去了。
    兰杜心猛地一松,但当她抬起眼看向敏若时,不知是不是香炉中的烟雾扰人,总让她觉着眼前敏若的面容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兰杜将薄毯仔细地给敏若盖好,然后悄悄退出去,她知道敏若此刻虽然合着眼,是十足的平和安宁的模样,但绝对还未曾睡去。
    譬如她做的小酥饼,烤得微黄酥脆,边缘厚而中间薄,凉了之后入口,有些地方会微微有些硬,皮子并不柔软,捧在手上也酥得直掉渣。
    兰杜可以永远不完全了解她的主子,因为只要还能长长久久伴在敏若身边,那些事情就都不重要。
    明年他打算去关外,仍是与洁芳带着两个孩子同行。
    兰杜的动作很快,没一会便捧了一碟小酥饼进来,兼还有一碗百合炖荸荠,“窦太医说您前段日子卧床攒了些火,叫炖些清凉的汤水喝,免得过几日真起了病症。”
    她声音很轻,又很平和,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事,但仔细听,却似乎能听出其中浓浓的倦意与沧桑。
    安儿将芽芽看得眼珠子似的,不肯先提一句婚事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蒙古那边,抚蒙联姻大部科尔沁部,容慈不点头,没一家敢出头请求娶敦亲王膝下嫡长女。
    这或许,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看在不是药的份上,敏若欣然接受。
    给敏若的信中,她口吻一如既往,态度平和,敏若看了两眼,便知道,她女儿已修出一身好涵养、好心境。
    今年江南仍然一切进展顺利——安儿那边。瑞初那边因为前两年的事,目前处于谨慎行事阶段,左右是要稳扎稳打地打根基的时候,瑞初自认年轻,还有得是时间,便也不急。
    兰杜会意,笑着出去取点心,一炉安神香已燃到了尾声,敏若懒得收拾香炉,干脆唤了人进来收拾。
    又或者,哪怕几十年深宫为伴,她一直站在离敏若最近的地方,她也从来没能真正完全了解过这个人。
    安儿在江南的差事大概算是了结了,日后如果没有出什么问题,就不需要他在特地往江南走一遭。
    对权力的掌控欲让他不可能松手前朝,但他也愈发不爱理孙辈的婚事,如无特殊情况,他都只想做顺水推舟的那只手,并不打算节外生枝。
    敏若故作深沉许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道:“你看我像是会自认‘老了’的人吗?”
    他镇定地道:“都老了。”
    她只想陪伴敏若、照顾敏若,用日复一日、长长久久告诉敏若——您不孤单。
    知遇之恩,庇护合家之情,几十年相伴,对兰杜而言,值得用一生来报。
    敏若起身道了恭送,茶凉了,兰杜出去又进来,为敏若更换了热茶,然后面上难得带有一些明显的忧色,小心地看向了敏若。
    敏若看向她,兰杜心中忧虑更浓,眉心终于蹙起。
    兰杜静默半晌,重新开口,小声道:“乌希哈做了小酥饼,白糖芝麻馅的,您现在要尝尝吗?”
    敏若猜测,在没有出头鸟的前提下,康熙应该懒得管这件事了,索性才一直按住不发。
    日光透过窗照在敏若脸上,一层朦胧的光影,敏若的半边脸几乎泛着光,兰杜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兰杜只知道,她想走在眼前这个人身后,陪伴这个人许多许多年,让这个人永远不要感到孤单。
    敏若忖度着他的心思,稍微放心一点,但也暗示了容慈和恬雅、绣莹,敲打敲打她们部内之人。
    康熙没错过这句话,他在一瞬间抓紧了手中的茶碗,又在瞬息后松开。
    譬如刚才,敏若说她已没有年轻时的心气了时,兰杜心内是真真切切地一惊,然后提起满腔的忧虑不安,而此刻,敏若笑眯眯轻松地解释着,兰杜也分不清,这句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在芽芽的婚事上,她希望安儿、洁芳和芽芽握有最大的自主权。
    在这个时代谈婚嫁自由,显然是个笑话,但将自主权握在他们一家人手里,好歹能保证芽芽不会成为政治之下的筹码。
    这个时候,蒙古各部最好都不要出头,破坏了她想要送给孙女的、最大程度上的婚事自主权。
    但同时,她还防着康熙一点。
    弘恪与芽芽年岁相仿,二人只差了两岁。
    而安儿在宗室中,虽然不是实权亲王,但绝对是名声最盛、最炽手可热的那一拨里的。
    她不信康熙想不到这里。
    如果康熙此刻的稳坐钓鱼台,是为了图谋日后,也并非没有可能。
    敏若这一番猜测,洁芳心里也大概有数,针对这一点,他们也不得不做准备。
    年底,芽芽如去年一样进来陪敏若住了一段时间,敏若身边的日子属实安逸,舒心得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眷恋,好像无论积攒多久的疲惫,都能于短短数日中在这里被洗涤干净。
    由于微光内许多授课先生都与洁芳有交情的缘故,芽芽在微光备受“关注摧残”,如今最直观的结果就是每一门她修过的功课都很拿得出手。
    但到底年轻,少练,拿得出手放在敏若这也就是过关水平。
    这两年宫里没有小公主,敏若倒是清闲,但偶尔也犯点传道授业的瘾,芽芽去年躲过了,今年到底是没躲过,被敏若一门一门地考校提点功课。
    芽芽本人乐在其中,偶尔过来探望额娘和女儿的安儿看着却觉苦不堪言背后发凉——他少年时读书,倒是也一点即通过,虽然气坏了上书房不少先生,但天资和肚子里的墨水是实打实的。
    后来放弃了书本开始将心思都放到土地上,拼起来也是叫康熙这个少年时熬夜读书读到吐血的狠人都赞许认同的,但许是小时候蹭姐姐们的课留下的阴影,他总觉得敏若讲的课就不是正常人能听懂的——进度紧、内容多、学起来难。
    除了琴棋书画之外,还有各种天文地理五花八门的知识,芽芽学得津津有味,早就堕落成了“厌学青年”的安儿听着只觉坐立不安。
    这日凑巧,舒窈也过来向敏若请安,带着几斤鲜山楂想求乌希哈帮着做些果脯,敏若睨她一眼,“我的人,也是那么好请动的?”
    “做出来分乌希哈姑姑一半嘛!”虽然是能当娘的人了,舒窈还是很好意思对敏若撒娇,拉着她的袖角道:“您就体恤体恤我吧,好容易挤出一日空档来的。最近忙得头晕脑胀,就想吃山楂果脯,可京里四处卖的都不合我意,只能舔着脸来求乌希哈姑姑啦!”
    她对敏若拱手拜拜,又拜拜乌希哈,仔细形容道:“要那种薄薄的一片卷成卷,入口有些硬,酸中稍微带甜的果脯。”
    敏若听了不禁笑,这可真是,一年没吃到了,果脯名字没记下,味道口感却形容得半分不差,也算是一种本领。
    乌希哈笑着侧身让过,“公主不必客气,娘娘既然点头了,奴才做给您就是了。您是要吃山楂卷儿吧?”
    敏若顺手打开炕桌上一个八宝攒盒,里头一格里满满是白绵纸包着的、舒窈形容的那种果脯,撕开里头是红艳艳的小卷,对着阳光看,颜色极为通透,触感微硬,入口很有嚼劲,酸中带甜,开胃醒神。
    舒窈眼睛一亮,连道:“就是这个!多劳姑姑了!”
    乌希哈笑吟吟应下,舒窈又抱怨道:“我说要吃山楂果脯,府里在京中各个点心铺几番采买,都没买到这种滋味的。要不就太甜、要不就太酸,吃着都不合意。熬到半夜头昏脑涨的,指望着吃一点醒醒神,太甜了发困,太酸了却只会倒牙,吃下去心情更不好了,脑子半点不想动。”
    敏若看出她眼圈发黑,想了想,问道:“多久没睡个整觉了?”
    舒窈长叹一声,搓了搓脸,道:“反正这半个多月,每日能睡上两个时辰就是赚的了。”
    敏若便皱眉,又问:“可去见过你额娘了?”
    舒窈不明所以,茫然答:“才从额娘处过来啊。”
    “那就快回府好好睡觉去!好容易休息一天,还出来走动什么?那果脯做好了要烤要晾,今日是做不完的,你且回去,明儿做得了,我叫人送到你府里。”
    敏若不容舒窈置噱,直接将事情安排完毕。舒窈开始是茫然,后来又眉开眼笑,手臂垫在炕桌上,拄着下巴笑吟吟仰脸看向敏若,道:“娘娘心疼我了,是不是?”
    敏若睨她一眼,“快回去歇着吧!”
    舒窈只管嘿嘿笑,敏若索姓交代安儿:“时候也不早了,你就送你十二妹出去吧。”
    安儿刚要答应,舒窈就坐直了身子道:“十哥还是别动弹了,在这多陪芽芽一会,宫门落锁还早着呢。我正好再回去和我额娘说一声,然后直接乘轿就出去了。竞雷陪着我呢,娘娘不必担心。”
    竞雷即是舒窈的贴身侍女。
    舒窈的贴身侍女名字起得很有特点,一个叫竞雷、一个叫赛风,还有一个叫离火……反正都是半点没有诗情画意的名字。
    康熙当年还拿这个鄙视敏若,说她的风雅诗书都在舒窈身上折戟沉沙了,等后来舒窈主持火器工坊能独当一面时,他又说自己当年没看错人,舒窈果然非寻常俗流。
    反正是正说反说理都在他,敏若已懒得搭理了。
    这会听舒窈如此说,敏若便没坚持,只叫兰芳送她出去。
    舒窈可见是累得狠了,仪态上,虽然从小打下的底子顶着,但走起路来还是飘飘忽忽令人感觉跟游魂似的。
    安儿便觉心惊,小声道:“这可绝不只是半个月没睡好。”
    “她那里如今就是她独当一面,新式连珠火铳的研究正在紧要关头,她不熬,谁能帮她?”敏若无奈摇摇头。
    当下,在这种热武器上有天赋的人实在难寻,几乎称得上是万里挑一,舒窈留心了数年,除一开始凭各处游走的底子从各个工坊挖来几个人之外,就没能再物色到一个足够独当一面的好手了。
    何况大清也不是只有舒窈那一座火器工坊,康熙习惯了不将希望都寄托在一个萝卜坑里,虽然论天资和成果,舒窈都一骑绝尘,他还是没有停止对其他火器工坊的扶持。
    在这种情况下,人才和资源自然都是各凭本事来抢,在抢占资源上,舒窈一个能打俩,但她到底分身乏术,兼顾研究和维持火器工坊运行,就没有太多留神新人才的心力了。
    法喀能帮她留意,到底不是行内人,也无法一步到位。
    舒窈是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拆成十个人来用。她平时看起来活泼洒脱,其实对内也颇有些报喜不报忧的行事风格,她说有半个月未能好眠,是知道说得少了瞒不住敏若,但她实际上连轴转的时间绝对不仅是半个月了。
    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敏若微微蹙起眉,安儿小声道:“回头去舅母那吹吹风,让舅母时常去盯着舒窈休息。”
    这法子治标不治本,海藿娜知道舒窈办得是要紧事,不会过于逼迫舒窈,盯着舒窈日日按时入睡,顶多补汤连着灌、偶尔押着舒窈好好休息一夜。
    这些都于事无补。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人手不够。
    敏若皱了皱眉,但要她将有些地方的人手调出来塞到明面上大清的火器作坊里,风险太高。
    安儿见她皱眉,安慰道:“好在也就是这一阵,不是都到紧要关头了吗?等熬过去这一关,舒窈就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敏若点点头,眼下也只能希望舒窈快点将手中的难题结束了。
    今日她能抽出时间来入宫,心情又明显不错,想来是已经克服了难关。等到如今手头这件事结束,成果摆出来,她正经可以休息一段时日。
    “好了,不说这个了。”敏若看向芽芽,道:“不如今儿你再住一晚,明日果脯做好了,你顺便提出去,送到你十二姑姑府上,然后再回府。”
    芽芽不假思索地点头,道:“都听玛嬷的!”
    安儿在旁幽怨道:“我是看出来了,你真是半点都不想家里啊。可你弟弟想你想得食不下咽,芽芽,咱们得顾家啊!”
    阿玛来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怎么还不领情呢?学习快乐吗?那玩意怎么可能快乐!
    芽芽安抚安儿道:“女儿再陪玛嬷一日,明儿就出宫。弘杳想女儿想得食不下咽?”
    她忍笑道:“那女儿回去可得问问他了,既然他食不下咽,女儿也不必特地带蟹粉酥回去给他。”
    安儿又忙道:“阿玛,是阿玛食不下咽。”
    若叫弘杳知道他弄没了他的蟹粉酥,不定还要怎么闹呢。
    看着笑眯眯,一副乖巧沉静模样的女儿,安儿长吁短叹,到底忍不住屈指轻轻敲了敲芽芽的额头,好笑道:“古灵精怪的,和你姑姑肚子里装着都是一样的水!”
    敏若搂住芽芽抬眼看她,“人都说瑞初像我,瑞初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水啊?”
    安儿僵了一下,旋即满脸堆笑,谄媚讨好地道:“圣洁高贵的天山雪水!”
    芽芽窝在敏若怀里,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安儿无奈扶额,叹道:“得了,你弟弟交给我的任务我又没完成。”
    好在芽芽明天就要回去了,不然等他再回家,只怕媳妇就收拾带着儿子入宫找额娘和女儿来了。
    敏若莞尔,道:“你且回去,明儿让芽芽送东西正好顺路又合宜,她回了京,也该登门拜见拜见她的姑姑们的。”
    安儿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只道:“额娘安排得有理。”
    傻崽。
    敏若白了他一眼,安儿满心茫然,不知自己又是哪里说错话了。
    芽芽小声道:“玛嬷叫乌希哈姑姑又做了枣团,上次额娘不是很喜欢吃吗?阿玛便捎带一些出去吧。”
    安儿看她,“那阿玛呢?”
    芽芽睁大眼睛,指着一旁几上的点心,“酱肉酥饼,阿玛不是已吃到了吗?”
    “姑娘偏心没天理啊——”安儿可不管自己吃没吃到,抱着双臂幽幽怨怨地,腔调先是高亢又转为幽婉,活像唱出来的。
    敏若皱眉撇嘴,看着安儿一副幽怨怨父的模样,深觉丢脸。
    芽芽无奈,只能又客气地对小宫女道:“问问乌希哈姑姑,酱肉酥饼还有没有吧,若是还有,请装上一碟,和枣团一起放在一个食盒里。”
    小宫女忍笑去了,不多时提回一个食盒,笑盈盈道:“乌希哈姑姑早备好了,枣团和酥饼一样一碟,都在盒子里呢。”
    芽芽松了口气,亲手接过捧给安儿,“如此,阿玛可以满意了?”
    安儿用手捋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洁芳、敏若和瑞初一致嫌丑,没让他留,满意地笑道:“我儿孝顺啊!”
    敏若别过头去,简直没眼看,并不是很想承认这是她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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