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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留宿

    第三十一章留宿
    白家兄妹与谢家兄妹正在说香露。
    谢大娘满脸渴望地道:“刚才和阿娘过去给皇后请安,我闻到淑妃身上的香味好好闻。听她们议论,好像是栀子香露。真想向皇后讨一点,可惜阿娘肯定不让。连皇贵妃都没有呢。”
    谢大郎接道:“我喜欢皇后用的那味道,听说是茉莉。以后我们自己买就好了。”
    谢大娘却笑话他:“哪里用买。皇贵妃是先前不知这东西吧,现在既然知晓了,回去求求陛下,肯定就能拿着。到时我让阿娘带我进宫去,向皇贵妃讨一点。就不知能不能讨到栀子的。”
    谢大郎反驳道:“总不能次次去讨。方才请安时,我听公主们议论,说是皇后要拿三瓶香露六盒香皂当游戏的彩头。等玩过游戏,皇后还会透露哪儿有卖。等知道了,我去给你买一瓶。”
    白广和白缨儿虽然跟着赵夫人去请安时也闻到了香味,但逗留时间太短,并没能听到其他信息。此时听说游戏彩头有香露,都双眼一亮。
    白广拍着胸脯道:“我投壶玩得很好,待我去赢一瓶,就挑谢姐姐喜欢的!”
    谢大娘美目转向他,眼中波光一闪:“真的?”
    白广用力点头,又见谢大娘对自己甜甜一笑,刹时间整个人都有些酥。
    旁边白缨儿虽然没说话,却也暗暗决定自己要赢一瓶茉莉香露。一边想,她一边情不自禁地看向谢大郎。
    谢大郎温声道:“桂花的香味也很好。”
    白缨儿立刻娇羞地回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赢,我擅长捶丸。”
    谢煐面上现出点怪异的神色,薛明芳目光有些游移。
    谢大郎温声道:“那我去替你助威。”
    白广得意地将手中瓶子捧到谢大娘面前:“谢姐姐,栀子的!”
    薛明芳便带着贺兰和离开,返回先前的凉亭。
    谢大娘欣喜地接过,拔开塞子嗅闻片刻,又用棒沾出一滴点在手腕上,隐隐约约的香味立刻飘散开。她这才喜笑颜开,对着白广夸了好几句。
    “应该是想约束的,所以先把那座别院给我了。但是嘛……”白殊也看向花园中,“看起来,赵夫人在她儿女心中没多少威严。”
    果然,没过一会儿,白家兄妹便一脸喜气地走来。
    白殊愉快地道:“听起来真是让人开心。”
    谢大郎回她温柔一笑:“可惜了,我没什么擅长的游戏,怕是赢不到彩头。”
    众人坐在亭子里漫无边际地闲聊,一边看着花园中热热闹闹的活动。平日里他们都难得有这样的闲心,今日嘉禧帝与皇后就为了膈应谢煐才非将两人找来,若是知道他们这般其乐融融,也不知会不会气到睡不着。
    张峤奇道:“以齐国公在天子面前的分量,根本没必要掺和平王和宁王的事。他夫人怎会不约束儿女。”
    白殊感觉他只回答了一半,不过以谢煐的性格,的确不像是会叫人小名的。于是他继续下一个问题:“说到排行,我刘家表兄们是同辈的一块排,季贞家里应该也是吧,光男孩都排到十二了。但好像也有不少人家是分开排?”
    卫国公自回京后就闭门谢客,不管谁递帖子都一律不接,这也是为了避免那些老友旧部难做。而这次薛明芳来参加宴会,同样含有试探之意,看看在这种方便攀谈的场合,都有谁会主动上来问候,作为一个品格评估的参考。
    白殊早过了那种少年人意气之争的年岁,只笑道:“我得‘奉旨’陪伴殿下。”
    谢煐侧头问白殊:“你不跟着去听听?”
    旁边张峤默默低头喝水。
    薛明芳嗤笑道:“就他们那点脑子,肯定转不过这个弯来。”
    谢煐听他们聊得差不多,这时才问道:“十二郎,刚才都有谁找了你们。”
    说完,他拉着贺兰和一同起身往亭外走。
    薛明芳总算恢复了自然的神色,挥挥手:“这主要看方便。我们家以前叔伯都住一块,各家分开排不好叫,就混着。单家独门住着的,自家排也没妨碍。”
    白殊目光转向贺兰和:“可是殿下对章臣就会称字,季贞倒是会叫‘阿和’。”
    白缨儿期期艾艾地道:“没有茉莉的了,我选了桂花的。”
    “还算他们有点良心,记得当年阿爷的提携之情。”
    四人聊得起劲,却不知这番对话全落进了隔着假山的薛明芳和贺兰和耳朵里。
    薛明芳看得起了兴趣:“白家那两个还挺拼,居然真拿到头名了。我过去逛逛,看能不能再听到白家兄妹的热闹。”
    白殊笑道:“给你说得我都想看看了。可惜,等赵夫人知道了消息,肯定不会来买东西。”
    薛明芳将椅子拖到亭子边,一边看花园里热热闹闹的玩游戏,一边继续道:“说起来,先前我稍微打听了下白家兄妹,他们好像一年前多就往平王那对儿女跟前凑了。上次他们想跟三郎要那个改成马球场的别院,就是因为平王那对儿女都喜欢打马球。啧啧,小小年纪倒是痴情得很。”
    贺兰和不解地道:“可是,就算不说朝中权势之争。现在三郎与殿下成了婚,明面上齐国公与平王便是姻亲。他们四个都差辈份了,绝对不可能再结亲。白家兄妹难道都没发现这一点吗?”
    就在这时,有宦官宫人拿着各种游戏用具进到花园中,还有女官高声宣布游戏规则。
    张峤却道:“那倒未必。待命妇们都在用的时候,她若是不用,必会被嘲笑排挤。她便是自己不买,也得拐着弯托人帮买。总之,这次你继母就是再生气,也得给你送钱。”
    贺兰和大方地回道:“因为我行六,和殿下撞了,叫排行不好区分。”
    白殊转过目光看看他们,突然问:“其实我一直有个小疑问,为什么殿下和章臣喜欢叫季贞‘十二郎’?”
    薛明芳与贺兰和在花园中寻到平王家那对显眼的双胞胎兄妹,悄悄靠近过去,寻棵树躲了。
    谢大郎看白缨儿捧着小瓶有些失落,便对她道:“恭喜白妹妹取得头名,拿到香露。”
    一进亭子,薛明芳就先绘声绘色地把偶然听到的那一段描述一遍,又幸灾乐祸地道:“我现在就想看看,等他们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香露是三郎的铺子在卖,会是什么表情。”
    听他提起正事,薛明芳面色严肃了些,报出几个名字。
    接近午时,花园中各项游戏都角逐出了头名。
    谢煐点个头,在心里将那些名字记下。
    谢煐、薛明芳和贺兰和三人都是一愣,反而是旁边张峤笑道:“那是他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字是长大后才取,年幼时便交情好的友人,或是从小亲近的长辈,因为先前唤习惯了,通常都不怎么改口。殿下一般只有正经议事的时候,才会对季贞称字。”
    谢大娘拿到自己喜欢的香味正开心,也笑着安慰道:“我让婢女过去留心听着了,等知道哪儿有卖,我陪你去买茉莉的。”
    白缨儿这才露出笑容。
    这时,平王妃缓缓走来。她与一对红衣金钗的儿女不同,穿着素雅的月白衣裙,头上也只有两支青玉簪。
    见到白家兄妹,平王妃蹙起眉头,但很快又恢复温婉的神色,走到四人身旁柔声道:“快开午宴了,想必齐国公夫人正在找四郎与大娘。你们有没有约过地方,快去寻一寻你们娘亲吧。”
    白家兄妹与她见了礼,白广就有些失落地道:“咱们两家不能坐一块吗?”
    平王妃柔柔一笑:“我们得与皇贵妃一块坐……”
    说到这儿,她突然收起笑,责备地看向谢大娘:“你怎么就抹上香露了?皇贵妃都还未曾有,怎可如此不懂礼数。”
    随后便抽走谢大娘手中的小瓶交给婢女,又吩咐人去把手帕打湿,拿来给她擦一擦。
    谢大娘不高兴地扁扁嘴,送香露的白广也有听得有些讪讪。
    就在此时,去听消息的谢家婢女急急走来,见到平王妃却是愣住。
    白缨儿却顾不上许多,急声问:“听到是哪儿卖的没?”
    婢女面色变得复杂,但见平王妃没有喝止,才小声道:“说是……楚溪侯进献的,日后也会在铺子里售卖……”
    她这话一出,气氛仿佛一下凝固住。
    白缨儿想到前次在白殊那里吃的瘪,顿时觉得手中的香露烫手得很,让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白广只觉得屁股似乎又疼起来,脸上也微微涨红。
    谢家兄妹同样面色不太好。他们时常毫不避讳地说太子迟早要让位给他们爹,这话就让白家兄妹学了出去。听说白家兄妹因此一个被打了板子,一个被罚跪祠堂。他们自己也没落下好,赵夫人一状告到平王妃面前,他们两个就被禁足了一整月。
    平王妃听到,心头不由得泛起苦涩。她与平王成婚多年,自然知道平王是什么样人。先前平王第二次被太子揍,她也影影绰绰地听闻,是因为平王对楚溪侯见色起意。
    结果,现在众多贵女追捧的好东西,竟然正是出自楚溪侯!
    难怪皇贵妃对香露香皂只字不提,想必早在宫里知道了消息,却是一句也未透露给自己知晓。
    平王妃自怜片刻,重整心绪,依旧温温柔柔地说道:“好了,我们该去皇贵妃那儿了。”
    说完,她对白家兄妹点个头,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待他们走远,白缨儿猛地抬起手,最终却还是没舍得摔下那瓶香露,只倍感憋屈地咬住唇,恨恨地跺了几下脚。
    白广撇撇嘴:“你拿东西撒什么气。行了,既然是白殊弄出来的,论理他总该孝敬给娘。等他铺子里开始卖,我就带你去他铺子里拿。”
    白缨儿横眼看他:“是你自己想拿给谢姐姐吧。”
    白广换上笑脸,陪着小心道:“好妹妹,你可得瞒着点娘。你也知道,娘不乐意咱们和平王家兄妹来往。”
    “那可说好了。”白缨儿这才缓下脸色,“我已经看到娘在那头,我们赶紧过去吧。”
    白家兄妹刚带着仆从离开,薛明芳便从树后转出来,满脸轻蔑地看着他们背影:“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这便想着去抢了。”
    贺兰和笑道:“他们也就能想想。三郎只是租铺子出去,刘家可没理由‘孝敬’齐国公夫人。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最后不知道多少人会笑话齐国公教子不严。”
    薛明芳转着眼珠,坏坏一笑:“帮白泊传传家声,这个我喜欢。”
    众多宦官宫人来回穿梭,开始上午宴的菜肴,花园当中的空地上也迅速搭起简易台子,让舞娘们表演助兴。
    薛明芳与贺兰和回到凉亭里,自然又是把白谢两家人的情形好一通说。
    张峤看看白殊,见他完全不似介意模样,便斟酌着道:“先前我以为齐国公只是不管三郎,没想到对下面那双儿女也如此疏忽。”
    谢煐问他:“遣人去白泊的家乡查了吗?”
    张峤回道:“齐国公出身西南黔中,地处偏远,还需时日方会有消息传回。”
    谢煐点下头。
    白殊正边吃喝边看表演。一曲舞刚结束,就见一位女子抱着琵琶上台,他不由得地“啊”一声。
    “那是如意楼的李娘子吧,她怎么也被叫来了。”
    其余四人看过去。谢煐没什么反应,只道:“她是官伎,本就要为各种官办宴会表演助兴,来这里也不奇怪。”
    白殊回想了下,先前的确听谢煐说过李若儿是官伎的话。
    “上次肃王特意提到她,会不会去找她麻烦?”
    谢煐淡淡地回道:“只要她还待在如意楼,便不会有危险。”
    白殊想起谢煐讲过如意楼特殊,不过见他此时没有详说的意思,也就压下不提,细听台上演奏。
    他上次听琵琶还是在如意楼初遇谢煐,当时听了合奏,此时听起李若儿独奏,似有一种分外婉转的妖娆。
    白殊又忆起表兄提过,谢煐的母亲也是琵琶名手,此时便自然地问一句:“听闻先皇后也擅琵琶,所以殿下才爱寻李娘子听曲。弹得像吗?”
    谢煐沉默片刻,瞥他一眼,见他只是眼中含着好奇,才道:“那只是对外的说辞。十娘出身江南,乐音缱绻。我娘的琵琶,是塞北肃杀之声。你若想听那样的琵琶,得请外祖父来弹。”
    白殊眨下眼,脸上现出诧异之色——请卫国公弹琵琶?
    薛明芳听得笑起来:“三郎没想到吧?我阿爷的琵琶,当年那也是京中一绝。只是今上继位后他回京少,也不再在外面弹,才渐渐被人遗忘了。听说伯父们都跟着学过,却唯有姑母得了真传。可惜我生得晚,没能听过姑母的琴曲。”
    几人闲聊之时,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奔向亭子。亭外的东宫卫看它一眼,见它颈下挂着那块眼熟的御赐银牌,便没理会。
    小黑跑到白殊身边,弓身蹭蹭他。白殊拿茶盏给它倒了水,待它喝完,又挑肉给它吃。
    吃东西并不影响小黑在脑中说话,它的声音很快在白殊脑中响起。
    “我特别留意了下二皇子,他果然又和人偷情了。不过这次的女人不是上次那个,看服装是个级别低的女官。”
    白殊若有所思:“上次那个穿的是高级女官服。这次皇后办大宴,如果她真是女官,来协理事务的可能性应该挺大。除非,她的衣服不是自己的……”
    如果宁王真是和后宫嫔妃私通,那乐子可就大了。
    小黑继续说:“还听到不少八卦消息。不过最重要的是,有两个低级女官在祈雨,希望一会儿下大雨,把人都留在行宫中。”
    白殊探身看看外面的天。
    今日从早晨起就是阴天,现在又阴沉得更厉害了些,真有下雨的可能。
    谢煐见他本在喂着猫,突然去看天,便问道:“怎么?”
    白殊:“我看这天像是要下雨……宴会会办到何时?”
    谢煐也跟着看向天空,一边回道:“通常会到未正左右。这个时节城门大概酉正关闭,留两个时辰给众人回城。”
    白殊点点头,没再多说,只在脑中问小黑:“那两个女官为什么想留人下来?”
    小黑:“她们想趁你们留宿的时候,给你和太子下合欢散,让你睡了太子。这样太子醒来后,必然会愤怒地杀了你。皇帝就有理由废太子,皇后和二皇子也就立下大功。”
    白殊:“……”
    他尽量克制着不露出古怪的表情,对小黑说:“她们是太看不起太子,还是太看得起我?”
    反过来还比较合理。可现在虽说是太子嫁给他,但朝野内外都默认,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也必然是太子折磨他。
    小黑补充:“她们还会给太子下软筋散,让太子无力反抗。”
    白殊无语:“也真是人才……让人无力的药我听说过,但真有那种一定要成事的药吗?”
    小黑甩下尾巴:“我没搜索到。但说不定这个世界有呢?”
    谢煐留意着白殊的神色,靠过来低声问:“什么事?”
    白殊也低声答道:“晚点和你说。”
    花园中舞乐热闹,上方的天色却是越来越暗。
    午宴进行到未时初,便有宦官过来说皇后见天色暗,恐有大雨,让众人可启程回城。
    结果通传的宦官刚离开,瓢泼大雨就哗一声落下,没走远的宦官立刻被浇了个湿透。在花园中宴饮的人也纷纷发出叫喊,急着寻地避雨。
    雨一下就收不住势,密密匝匝,眼看都要到申正了,也未有停歇之意。
    皇后很头疼,这么多男男女女,行宫虽然住得下,可要住得舒适却是不可能。
    心腹女官看着殿外雨幕,叹道:“只能住一晚了。这样的天,便是车子勉强能走,也无法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皇后无奈地吩咐她:“让人拿行宫图去先给太子挑。他们一行都是男子,劝他让一让地方吧。”
    于是谢煐等人就在亭子里等来了几名小宦官,抱着许多伞和一张行宫图。
    谢煐没在这方面让皇后难做,挑了处偏院,被小宦官们送过去。
    院子里只有一间正房两间耳房,和外面的厕所,院中还有一口井。小宦官们又送了两套寝具过来铺好,只留下句“晚些会有人送饭食过来”,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薛明芳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问:“怎么住?两边耳房里有床,殿下肯定占一间,另一间给三郎和阿和,我们几个在正房将就?”
    正房有桌椅和一张榻,东宫卫还要留人值夜,轮流着也能将就一晚。
    谢煐瞥一眼白殊,见他点点头,便道:“三郎和我住,另一间还能多睡一个。”
    薛明芳和张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藏着的诧异。随既,薛明芳咧嘴笑道:“子山兄,那你看……”
    张峤眼一翻:“另一间你和章臣住,我和护卫们在这里将就。”
    薛明芳嘿嘿笑着凑过去,往他肩膀一拍:“好兄弟,谢了。”
    他们商量妥当,东宫卫已经解下`身上包袱分给四人——参加宴饮通常都会让侍从带一件外袍,以防弄污了能替换。先前他们在大雨中走过来,身上免不了被淋湿一些。
    四人换过衣袍,便等着晚饭送到。
    入夜后,雨势开始变小,但沙沙声依然不绝于耳。
    将近戌时,两名宫人撑着伞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还将其中两层尤为精致的菜肴放到谢煐与白殊面前。
    谢煐抬眼扫过两人,问白殊:“是她们?”
    小黑甩下尾巴,白殊点头:“是她们。”
    谢煐冷声道:“拿下。”
    东宫卫立时扑上去,将两名宫人牢牢按住,再拿出绳子捆人。
    两名宫人挣扎着大叫“殿下为何如此”“奴婢们做错了什么”,但很快被东宫卫用布堵了嘴。
    薛明芳冷笑:“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明天连你们带菜一同送到大理寺,看你们还如何狡辩。”
    两名宫人顿时脸色惨白,眼里涌出泪水,整个人瑟瑟发抖,不断地对着谢煐磕头。
    谢煐挥下手,东宫卫便将人提起来,扔到正房角落里。
    她们送来的所有吃食全部封存,一行人分吃了东宫卫随身带的干粮与水,又从院中打来井水稍做洗漱,便散开休息。
    白殊进房脱下外袍,躺到床上,笑道:“真没想到,竟是又要与殿下同床共枕。”
    谢煐留了一支烛火没熄,也睡上床,给白殊扯好被子:“睡吧,明日早点下山。”
    在外头的绵密雨声当中,两人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谢煐突然感觉有软软的东西拍在脸上,心下一惊,睁开眼却发现是跳上床的黑猫在用爪子拍自己,才放松心神。
    小黑却是叫得焦急:“喵喵喵!”
    它尾巴划向旁边的白殊,谢煐顺着看过去。
    昏黄的烛光当中,白殊原本白皙似脂玉的脸上此时浮着一片薄红,平常舒展的双眉紧紧拧着,双唇的颜色仿佛也浓艳了几分。
    谢煐看着那张俊美如仙人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才在黑猫的叫声中反应过来不对劲。
    白殊额上冒着薄汗,微微张着嘴,气息有些急、有些重,身体似乎还在很轻微地颤唞。
    谢煐目光一凛,伸手探向他额头——有点烫,但好像也没到起热的程度。
    他翻身下床,快速给白殊盖好被,便披衣出去叫张峤。
    “子山,你进来给三郎看看,他不太对劲!”
    一屋子人立刻被惊动。没一会儿,住对面耳房的薛明芳和贺兰和也披着衣赶过来。
    张峤是和衣睡的,抹把脸便进房给白殊把脉,却是面色逐渐带上惊奇。
    薛明芳过来得晚,此时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张峤抬眼扫过他,再转向谢煐:“三郎该是中了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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