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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来客

    第七十五章来客
    休沐日,上景宫同样会停午后议事。
    这天白殊午睡起床,知雨端着水进来,同时道:“方才太子派人来说,客人已经来了,郎君醒来便可到正殿去。”
    白殊一愣:“既然贵客已到,怎么不叫醒我。”
    知雨对他挤挤眼:“太子体恤郎君,特意交待了,等郎君自己醒来便行。也没多久,传话的人刚走一会儿。”
    白殊抬手在知雨头上揉一把,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待他收拾利索,抱着小黑去到少用的正殿,就见殿中放着不少礼物,客座上只有两名胡人共案而坐,大概是随从都被带下去另行接待。
    那两人都很年轻,高鼻深目,没留胡子,穿着胡人常穿的翻领袍,头发梳成发辨,是京中很常见的胡人打扮。
    面庞较黑的那个体格略高壮些,目测和谢煐差不多,竖起一只膝盖坐着,姿态很是放松。另一人坐得端正点,虽说个头稍矮,但估计也比白殊要高,同样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两人听到白殊进殿的动静,抬头看来,又立刻站起身,一同右手按左胸,弯腰向他行礼。
    白殊抱着猫,只能欠身还礼,再走到谢煐身旁落座。
    谢煐却打断他道:“给你们都备了两身棉衣,还有十条棉被。我们手上的东西都有去处,没法卖。”
    小黑歪过头蹭蹭他:“霸气。”
    伊落看白殊真不介意,便伸手轻轻摸了几下黑猫的小脑袋。
    伊落却有些愁:“可那织机……”
    谢煐便让小厮去将马牵到后院东宫卫操练之地,和白殊一块起身出殿,葛西尔和伊落也跟在他们身后。
    葛西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声音宏亮:“我去青州的那几个弟兄,多亏了楚溪侯救命。他们专程为你准备下一件狐裘斗篷,和一条狼皮褥子,托我们带过来感谢你。”
    白殊眨下眼,嘴里没说话,脑内却在戳小黑:“太子什么时候给你取了新名字?”
    说完,他的手也没放开,就这样继续牵着。
    小黑甩着尾巴:“就前不久。那天他听到你的小厮喊我吃东西,就吩咐他们以后都要叫我‘黑王’,还说‘黑王’才是我的名字,‘小黑’只是你喊的昵称。”
    他专程给自己准备的马,白殊自然不会拂他好意,笑着说“好”。
    伊落想了想,觉得这样挺不错,便点头答应。
    白殊旁观他们交谈,目光又转到祭司伊落身上,见他淡定地喝着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谢煐却突然伸手将白殊的手拉下,命小厮将斗篷拿去晾晒,再对白殊道:“他们一路过来带的东西多,顾不周全,先让人仔细打理下。”
    旁边伊落接话道:“还要感谢楚溪侯赠给我们的那个方子,今年后头揉制出的那批皮子很好销,提了价也不愁卖。我们这一路过来,赚的比去年多了两倍有余。”
    葛西尔端起茶盏遥敬一下:“楚溪侯爽快!”
    伊落很快收回手,问道:“它有名字吗?”
    谢煐视线扫来,发现白殊说的是猫,才收起眸中利光。
    谢煐给他介绍:“他们是西弗然的首领葛西尔,以及祭司伊落。”
    谢煐道:“你们若觉得可以,马的钱我便用织机来付,明年派工匠过去给你们造。”
    对面葛西尔看得微一挑眉,伊落却是恍似未见,继续道:“我们昨日进京,就听说楚溪侯备下冬衣冬被做善事,今日也去应玄观见识过一番。我瞧着那棉花真是好东西,能不能……”
    白殊挠挠它下巴:“听起来,你还挺满意这新名字。”
    说话间几人便来到能跑马的训练地,白殊很快见到谢煐送给自己的那匹马。
    几人边走边聊,白殊看伊落的目光几次落在小黑身上,有些好笑地问他:“你要摸一摸吗?”
    谢煐转头问白殊:“去看看马?”
    葛西尔和伊落对视一眼,立刻道:“明日我们就去卫国公府拜访!”
    伊落看着黑猫的亮金色圆眼,赞一声:“好名字。”
    葛西尔啧下舌:“你就不能把话听完啊,我们又不是要买。是想问问,我们那儿能不能种这好东西!”
    葛西尔:“好得很。不过我和伊落都离开,他就得留家里守着,不能跟过来。”
    白殊刚想答,却被谢煐抢先一步:“黑王。”
    谢煐让小厮将那条狐裘斗篷挑出来拿给白殊,白殊伸手在赤红的柔软皮毛上抚过,一边寒暄:“能用得上就好。”
    伊落靠近白殊,和他闲聊道:“先前说到册子,我们在附近几座城的书铺里都见到防治疫册子,听说是楚溪侯编写的。制作得还挺新奇,观看起来很方便。”
    伊落忙摆下手:“我自己买了,路上也仔细看过,这次回去时便打算多买些肥皂备着。只是听说京中肥皂太好销,不太好买到,想麻烦楚溪侯帮忙牵牵线。”
    他雪白的手压在毛中,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
    白殊又道:“棉花还能纺纱织布,卫国公府里有新做的织机,也试织了一些成品。两位有没有兴趣?”
    白殊大方地道:“你们需要多少,直接报个数给冯总管就是了,我让表兄给你们留着。”
    看来,两边不止是“有些交情”,该是“交情颇好”才对。难怪那时谢煐会委托扎巴派人对平川王下手,丝毫不怕事情被透露出去。
    高大、健壮又美丽,几乎全身雪白,只在额上有一簇红毛,如同传说中的天马。
    白殊笑道:“是啊,目前印得还不多,只能先往附近的书铺和医馆发。祭司若有兴趣,我送你一本。”
    既然谢煐和他们关系好,白殊也就拿出对朋友的态度,先细细问过武州的气候与水土,才点头道:“当是可以。你们先带些种子回去,回头我整理一本种植册子,种的时候可以参考着来。”
    白殊笑着回道:“太客气了。不知扎巴将军他们可还好?”
    小黑蹭蹭他手心,“喵”了一声。
    白殊伸手过去,试探着摸它的长鬃毛。白马只是微微回头,大大的灵动眼睛看向白殊,却没有闪躲,仿佛只是好奇。
    葛西尔在旁道:“它很喜欢你啊。”
    白殊奇道:“怎么看出来的?”
    伊落解释:“这匹马虽然温顺,但如果是它没兴趣的人摸它,它不会回头去看。”
    这时,白马还稍稍侧过身,将马头往白殊怀里拱,弄得小黑都不得不跳到地上。
    白殊哈哈笑着,轻轻揪揪白马的耳朵,又摸摸它额上的红毛。
    谢煐见他高兴,便问:“要骑一骑吗?”
    白殊点下头:“好呀。”
    谢煐便命人取来笼头马鞍装好,先自己翻身上马,再将白殊抱到身前,随即轻扯缰绳,脚在马腹上微微一磕。
    被训练得很好的白马便顺着缰绳转向,开始在场中小跑。
    白马跑得极稳,白殊靠在谢煐怀中,不住地摸着它被风吹起的鬃毛,有些感慨地道:“这么好的马儿,跟着我是不是可惜了,我骑马的机会不会太多。它被留在京里,连跑的地方都没有吧。”
    谢煐如以前那样揽着他的腰,侧头在他耳边道:“就当让它和我的马作个伴。马倌每日都会放府里的马出来跑一跑,隔几日也会带到城外庄子上去跑。”
    说到这个,白殊突然好奇地问:“我听说你那匹黑马在马厩里可是一霸,都不爱和别的马玩。”
    谢煐也伸手摸摸白马的鬃毛:“它嫌弃别的马笨。但这一匹,应该能和它玩在一起。”
    站在场边的葛西尔抬眼望着,见谢煐仔细护住白殊的模样,和身旁的伊落低语道:“先前听说是被逼着成亲,现在看看,他们感情挺好的嘛。”
    伊落回道:“楚溪侯那么大本事,太子会看重他不奇怪。”
    葛西尔却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我倒觉得,说不定是我们送的新婚礼的功劳。”
    不过他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自家祭司回应,转头一看,才发现伊落在看蹲坐在不远处的黑猫。
    “怎么,你喜欢猫?”葛西尔有些奇怪,“那回去了我们也养一只。”
    伊落收回目光,摇摇头:“我感觉那只猫很特别,又看不出是哪里特别。”
    葛西尔闻言也看过去,却是完全没有特殊感觉。
    白殊被谢煐带着跑了几圈马,才尽兴回来,重新将小黑抱起,返回前院。
    回到正殿前,张峤、薛明芳和贺兰和也都过来了。两年前平叛时他们都在谢煐身边,自然与葛西尔、伊落都有交情。
    仆役们搬来案椅,众人便在院中围坐着说话。厨子也带着人开始忙碌——谢煐早先吩咐过,今晚要弄个烤羊宴。
    黄昏时分,烤肉与香料的味道飘散开。
    厨子不断切下薄薄的羊肉片送往案上。薛明芳拍开一坛专程带过来的烈酒,给能喝的都满上。白殊则是拿出上次没喝完的菊花酒,自斟自饮。
    众人围着院中篝火吃肉喝酒,除了白殊,其余人都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情形,气氛渐渐热烈。
    到后来,葛西尔干脆拉着薛明芳一同跑到谢煐身旁,直接坐在地上,三个人划起拳来。
    伊落也将白殊、张峤、贺兰和叫过去说话。
    时间在笑闹间慢慢滑过。
    趁着薛明芳起身更衣,喝得上头的葛西尔靠在谢煐坐椅的扶手上,悄声问他:“太子,我们给你的新婚礼不错吧?那套暖玉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去寻。”
    谢煐瞥他一眼,没回话,只抬手喝酒。
    葛西尔借着酒劲又道:“还有那本图册,可是我的珍藏。这我都送你了,够兄弟吧!当年我就是靠了它……我看楚溪侯是真挺弱,太子你可得好好琢磨图……”
    趁着他边感叹边举酒盏,谢煐往他的手肘一托,弄得葛西尔灌下一大口,又呛得直咳,引得旁边四人都看过来好几眼。
    薛明芳回来,换谢煐站起身,也去更衣。
    路上,他将跟在身后的冯万川叫上前,低声交待了几句。
    一顿露天烤羊宴吃了许久,众人才尽兴而散。
    白殊和谢煐将贵客送出府,转身慢悠悠地走回竹影院。
    小黑眼尖,对白殊说:“太子送给葛西尔他们的回礼中有个小箱子,应该就是当初他们给你们送结婚礼物的那个。”
    白殊:“……”
    难道是把那套玉势又送回去了?
    葛西尔带着人在宵禁前回到驿馆。
    随从们将东宫的回礼送到他和伊落的房里,伊落先去看那些棉衣棉被。
    葛西尔这时才发现,礼物中有个贴着封条的小箱,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随从回道:“临走时那个总管捧来的,说楚溪侯很喜欢首领挑的马,所以太子特地多回一样礼,让首领和司祭亲自打开。”
    待随从们都离开,葛西尔捧起那箱子左看右看:“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伊落看完棉衣棉被,瞥过来一眼:“就是你拿来装贺仪给太子的那个箱吧。”
    “啊?太子总不会没打开吧!不对,听他在青州知道史更汉消息的反应,他应该是看过密信了……”
    葛西尔一把扯开封条,打开盖子,发现里面叠着几本书,还有两个小瓷罐。
    他先拿出一本拉开,看着上面满满的字,顿时有些头疼,连忙招呼自家祭司。
    “伊落,你来看看,这上头写的什么?”
    伊落走过来,拿起他手上的书看过片刻,面色有些微妙:“南风话本,写得还很香艳……没想到太子竟会看这个。”
    葛西尔啧一声,一边翻剩下的书一边抱怨:“我送他那么好的图册,他就送我一堆字?明知道我看字就头疼!”
    确认过所有书都是话本,葛西尔没了兴趣,又拿起小瓷罐打开,发现里面是淡青色的油膏。
    “咦?这不是你平常配的那个膏吗?我们用的那个……”
    伊落放下书,拿过小瓷罐看看闻闻,点头道:“是那个。”
    葛西尔嘿嘿一笑:“我就说他们肯定不是单纯地被逼成婚。”
    伊落放下瓷罐,去一旁倒水洗漱,一边随口回道:“大煜人在那种事上都保守,你知道就行了,还是少在太子面前提起。”
    他弯身洗好脸,直起身扯下盆架上的布巾擦拭。
    柔软的布巾刚贴到脸上,他就感觉腰间一紧,后方的热气也随即笼罩上来。接着,手被抓着拉下,布巾被扯走,手中被塞进一样东西。
    伊落低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小瓷罐。
    葛西尔凑到他耳边轻笑:“既然是太子特意回的礼,我们别辜负了,来试试和你配的究竟有没有不同。”
    伊落稍稍侧回身:“你没喝醉?”
    葛西尔大笑:“才那么点酒,哪里就能醉了。”
    说罢,他直接弯身将人抱起,向着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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