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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就计

    第一百零三章就计
    谢煐看完信,顺手递给白殊。白殊快速看完,又转给旁边的张峤。
    肃王这封信没多长,表示庆来城里有不少人接近他。他仔细观察这么长时间下来,分辨出的确有人疑似出自谢煐所说的前朝余孽教派。并且,他感觉那个人近期之内会暴露目的。
    薛明芳凑在贺兰和身旁看完,诧异地道:“肃王这是在向殿下投诚?”
    张峤:“他这信上说的,倒是和我们的探子报回来的能对得上。”
    白殊问:“要回信吗?”
    谢煐摇下头:“且看他还有没有下封信。”
    众人看完信也就散了,白殊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在脑内打开地图。
    庆来城位于大煜版图的东北边,从那里再往北三百里,屹立着大煜的一座雄关——揽月关,可以说是大煜的东北国门。
    这座雄关久经战火,不过自其建成之日至今,还从未被从外部攻破过。
    现在守关的将领姓范,是肃王最小的舅舅,也是范家唯一一个弃文从武之人。
    白殊又问:“大概什么时候会动手?”
    若不是谢煐先前告诉他,他被冤枉的事情全是白泊一手策划,让他的愤怒有了清晰的指向,或许这次被人一鼓动,他还真会气得答应下来。毕竟,有上位的机会,哪个皇子能不心动。
    肃王“哈”一声:“区区七个州?占了揽月关,就随时都能自由进出我大煜腹地!”
    白殊一叹:“原本以为北边一线只是会受到牵制,不一定能打起来。但今夏那边旱情严重,看来还是有场硬仗要打。”
    白殊目光转向打开的纸窗,遗憾地道:“玻璃窗那东西我不想往宫里献,就暂时要保守秘密,不能在外头卖。可惜了,不然又能有一大笔钱入账。”
    肃王一回到府中,就问心腹宦官:“安阳可有来信?”
    他将信递给心腹,还道:“明日起,不管谁来找,都说我病倒了,不能见风,概不见客。”
    白殊微挑眉:“殿下可以再大胆点,别让天子过今年的千秋节。”
    面对他这仿佛真生了场大病的模样,蒋厚如同视而不见,只笑着道:“那边已经厉兵秣马,整装待发。只要大王点头,至高之位就指日可待。大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肃王眼下一片青黑,盯着他问:“你和那边谈了什么条件?”
    就在刚才,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会被设计发配到这里的原因——为了劝动他小舅父,引兵进揽月关!
    肃王又将去年谢煐对自己说过的事说了,最后愤然道:“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设计的,他们怎么可能真扶我上位,不过就是利用我们罢了!前朝余孽,这般引狼入室,怕不是要借机改天换日!”
    蒋厚:“说不动,只是利益不够。大王给范将军许个从龙首功,日后加官进爵,封上一个靖国公,再娶他一个女儿,想来总能打动他。”
    谢煐转眼看来,伸手牵起他的手:“以前便是只用血肉拼,也要将敌人拦下。这回有你带来的诸多东西,我们又已做了十个月的准备,还有何惧。”
    蒋厚面不改色地劝:“大王日后若不想他们到中原,可先交点岁币,再缓缓图之。可若是大王不应,就连烦恼那些事的机会都没有。”
    谢煐:“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白泊真如我们预想的那般行动,我们的计划就不会改变。五舅父是谨慎人,不会因此就放松警惕。”
    肃王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才松口道:“小舅父守关多年,我未必能说得动他。”
    心腹应过是,接下信便出门去安排。
    心腹一迭声应着,赶紧帮他拿出纸铺好,又倒水磨墨。
    白殊:“如果肃王真心向殿下投诚,我们倒是更好行事。怕就怕,他是要故意引我们上当。”
    如此一想,对他们这些皇子的行事风格,白泊还真是拿捏得再准确不过。
    “那,我让人去把那家伙抓起来?”
    谢煐在他手上轻捏一下:“明年,给宫里换上,让京里的富贵人家都来找我们下订单。”
    谢煐:“最迟九月下旬,虽说他们联络也要时间,但一般十月中会开始下雪,结上冰就不利于行军作战。”
    他也难得动了次脑子,分析出白泊必是和这个前朝余孽的教派有关系。
    两人进到房中,正好见来量窗户尺寸的匠人被小厮领出来。
    肃王皱着眉头思考措词,写写停停,花了快半个时辰才写完,晾干墨收进信封,还亲自滴上封蜡。
    心腹答道:“未曾。算算日子,大王上回送去的信也就是这两日才进京,再如何快,也得六七日后才会有回信。”
    这是明年要入主北辰宫之意。
    肃王一路快步走向书房,进门就道:“等不及了,我再写一封,明日清早城门一开,便让人送走。”
    他倒是没骗蒋厚,第二日一早就启程去了揽月关,还把蒋厚也一并带去。肃王私下里和范十把来意一说,范十脸色就微变了变。
    他观察着肃王的神色,沉吟着问:“大王如何想?”
    想到谢煐早早就看透一切,而自己全程被人耍着玩,肃王有些挫败地长叹口气。
    肃王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道:“那我明日去揽月关寻他,且试试吧。”
    肃王却摇头:“不急,再拖些时日。我已写信告知太子,他先前既看穿了,且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安排。”
    白殊回视过去,收起手指回握。
    六七日还是马不停蹄走驿站的时间。肃王的信是私人信件,按说不能使用驿站,但他好歹是嘉禧帝亲子,先前淑妃特意求来个恩典,就是为了方便给儿子送东西和相互联系。
    之后,他称病拖过五六天,才带着一脸倦容见了第三次上门的蒋厚。
    范十有些欣慰,总算这个皇子外甥没有被人哄住。
    肃王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蒋厚笑容未变:“区区七个州而已。”
    范十目露异色地打量他,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问:“大王是……投向太子了?”
    肃王回视一眼,叹气道:“小舅父难道以为我还能有机会吗?便是真还有机会,我也怕自己坐不稳那把吃人的椅子。”
    范十心中也在琢磨——如今天子明显是放弃范家了,他若是能给太子示个好,倒也是条后路,反正这也算不上明明白白的站队。
    于是两人便配合着做起戏来,真真假假地钓着蒋厚。蒋厚也不急,好似笃定他们必会答应。
    就这般又拖过一段日子,谢煐的信终于送到肃王手上。
    当日,他和范十便找了蒋厚喝酒,将事情应下。
    今年大煜先是江南遭遇春旱,仲夏之后刚稍有缓解,却又到北边大旱,诸多军屯之处都大受影响。
    北边旱起来可不像江南那么温柔。江南是降水少,使得高田积不上水种稻子,但原本的水资源还是很丰富,低田也能有产出。而北边一旱起来,那就是众多小河断流,连饮水的都受影响。
    嘉禧帝还琢磨过要不要再派谢煐出去求雨。可出现旱情的地区是薛家军的屯田,谢煐若有法子,不用别人催都会主动提出来。他一直沉默,就代表也束手无策。
    而前头刚有过一次“神迹”,便是谢煐这次求雨无果,想以“上天不满储君”为借口发作,也实在站不住脚。嘉禧帝前后想了几天,最终还是作罢。
    只是,眼看着军屯的粮食减产已成定局,明年要调运的粮食数量一下增加不少,朝廷对江南粮仓更为紧张。幸好,江南不断有好消息传来。
    不仅两浙,下种较晚的另外两路,以及补种的江南西路,稻子长势都让人惊喜。并且,在结籽灌浆之时,就已能看出这良种的产量竟是比往年高出不少。
    到得八月底,被委以重任的曹中丞带着江南大丰收的好消息回朝,总算让朝廷安了心。江南不仅没闹出饥荒,还有余力多往北边调粮!
    不过,对于嘉禧帝而言,只要粮税纳足,下头不造反,他自不会多关心其他,只让政事堂给江南一众代理官员记功嘉奖,却是提都没提起谢煐。
    倒是曹中丞暗中给谢煐送来一封信,主要说了下两浙的木棉同样有了好收成,以及两浙百姓给他和白殊立了块功德碑,就在临余城外的祭坛边,和谢煐所立的那块记录做祭幡百姓之名的碑临着。
    随信送来的还有功德碑文,用华丽的词藻讲述了当日谢煐和白殊祭祀的情形。
    白殊看得半懂不懂,谢煐一句一句给他解释,听得他神色渐渐古怪。
    “这是写的神话故事吧……怎么还有白鹿踏祥云而来,送上带着光芒的稻穗和棉花,最后连我们两个都闪闪发光?”
    对,不仅是稻子,因为白殊自掏腰包推广的木棉也丰收了,两浙百姓们就把棉花也加了进去。
    谢煐道:“百姓一向喜欢这类故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各地茶肆里的说书先生都会说上这一段。那是百姓自发立的,也不好阻止。”
    其实谢煐让人立的碑上也记录有此次换稻种的始末,只是祭祀的异象都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白殊不太想记录上去,碑上的用词就淡化了那件事。
    没想到,老百姓又给他们弄了块碑,还写得神乎其神。难怪曹中丞不敢在朝会上提这事,若让嘉禧帝知道,必然会不高兴。
    白殊也没多纠结。他身上先前就背着神仙赠医书的传说,再加一个也债多不愁。这种一听就假的故事,便是传到后世,也只是博听者一笑而已。
    却不承想,曹中丞还没把信息说全。
    又过几日,刘家有人从江南回京,汇报木棉的相关事宜。刘继思便寻来上景宫,详细转告给白殊。
    没出白殊所料,今年大部分百姓都选择了按契约交来棉花,刘家的作坊已经开始运转,往民间推广织机改良的事也在慢慢进行。
    说完这个,刘继思拿出一幅图。
    “那块功德碑你知道了吗?这是碑上刻的图。此图现下在两浙卖得极好,听闻不少人家都买回去供着,祈求明年还有丰收。”
    白殊听得都稀奇,接过一看,正是碑文故事上描述的画面——脚踩祥云的白鹿叼着稻谷和棉花,一个穿红衣的人正伸手去接,另一个穿黑衣的人则手持三柱清香。
    晚间,白殊将画拿给谢煐看,哭笑不得地道:“这个不会被记到史书上去吧。”
    谢煐轻抚着画上的红衣人,目光温和:“地方志上必会有记载。”
    小黑也跳上来看,还直言不讳地说:【这要传到后世,肯定会被拍成各种魔改影视剧。】
    白殊已经放弃挣扎:【当下都能被百姓改成神话,以后嘛……反正我也看不见了。】
    谢煐却是听得目光闪烁一下,不过白殊并未察觉。
    朝廷上下都沉浸在江南丰收的喜悦当中,能察觉到北边就要遭遇危难的人并不多。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揽月关。
    今日阴天,厚厚的云压在头上,不见丁点的日光。
    一支没有竖旗的军队,正顶着刮脸的冷风,向那座雄关走去。
    无论是长相、穿着,这支队伍都明显不是大煜人。
    越往关隘靠近,道路便越窄,两旁高山的压迫感也越强。
    主帅模样的人板着脸,只沉着地驭马而行。
    他身后紧跟着好几骑,其中就有人忍不住抬头向山上张望,还嘀咕道:“大煜那小王不肯出关来迎,但愿不是陷阱……”
    另一人撇嘴:“探子都探了五六回了,还被带进关里看过。”
    不多时,队伍来到横于两山之间的雄关前方三十丈处,那边守关的大煜兵士的确没有丝毫动静。
    主帅抬手:“挥旗,让他们开门。”
    就有人套了一面绿边黄底旗,竖起来挥舞。
    没过一会儿,城楼上也竖起几面旗挥舞。
    大煜的旗不太讲究色彩,各军之间要靠图案或帅旗的字来区分。
    主帅抬头看看,刚想下令继续前进,身后却有人发出惊呼。
    “不对!那帅旗上写的不是‘范’,是‘薛’字!”
    主帅猛然回头:“你没看错?”
    那个认得大煜字的属下已经傻眼了:“不会错……可是薛家军怎么会在这?”
    属下声音不小,听到他话音的部分士兵顿时哗然。北边草原上,谁会不知薛家军威名?
    主帅心一沉——中计了!
    他当即要下令回转,但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两边山头上草木晃动,沉闷的号角声和鼓声在山谷间回响。
    下一刻,箭雨、滚木、礌石就从山坡上恶狠狠地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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