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说开
    唐见溪话音一落，连喝三瓶度数二十五的兰达酒都面不改色薇诺娜瞬间僵硬，原本一直置身事外一样吃着饭的海伦也停止了动作。
    她们像是被注射了浓度最高的麻醉剂似的一动不动。
    唐见溪在云初霁怀里揪了揪她的衣服，云初霁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把人抱到了包厢间里的小沙发上，云初霁的身体好像成了唐见溪的专属座椅，她还是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云初霁身上，配上她满身的酒气，云初霁真的是非常爱她才能止住自己斥责她荒唐的冲动。
    但看着唐见溪微颦的眉，云初霁又叹了口气，认命地用一只手为她按摩脑后[xué]位。
    算了，下不为例。
    按摩着按摩着，云初霁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虽然薇诺娜和海伦现在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姿势，只是站在一边观察唐见溪的情况。
    但人也不能因为别人没有注意到就在人前做出如此无礼的事，否则！
    还没能总结出否则后面是什么，正在她怀里休息的唐见溪轻轻地哼了一声，云初霁立马紧张地低头问：“哪里不舒服？”
    ——算了，下不为例。
    唐见溪眉头皱得更紧，兰达酒是S区上流omega常喝的酒，以入口温润、后劲绵长为特色，是适合omega的酒里面既有口感同时在醉酒效果方面也算得上不错的类型，唐见溪本来想慢慢来，悄悄地把薇诺娜灌醉，再拷问她最近失常的原因，然后行撮合之事。
    结果夜路走多了总算遇到了鬼，在S区内环称霸一众omega同龄人、人称千杯不倒大O大的唐见溪，遇到来自B区最外环、从十二岁起就开始猛灌凯威酒（酒精度数三十五）的薇诺娜，不出意外地被了个人仰马翻。
    现在那些被囫囵喝下去的酒正在她的肚腹深处滚动，像浪一样地击打礁石一样地击打她的胃，唐见溪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云初霁的怀里，靠着从她毛孔中泄出的轻微信息素来安抚自己跳动的神经。
    海伦没有避开薇诺娜的眼神，她直直地回视她，海伦仍然面色温柔，她就像一面清澈的湖一样映出了薇诺娜的不堪。
    薇诺娜面色沉沉，她身上那种自我厌弃的味道简直要把她整个人给压弯了一样，松开紧咬的下唇，上面隐隐可见血迹，她正想开口道歉，认错，赎罪——或者是别的什么更严重的词来描述接下来的行为。
    她没有办法自如地成为一个朋友，一个爱人。
    特别是唐见溪还是一片好心为她们着想，这就更加让人愧疚。
    刚张开嘴巴，云初霁瞥了她一眼，在她开口之前先问道：“你和海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酒还能对瓶吹。
    包厢里静谧得让人难堪，明明是一场朋友送行的聚会，到现在却有了不可收拾的征兆，诚然，这是因为唐见溪没有找到正确的破局方法，反而把局面变得更混乱，同时，也是因为自己。
    “肚子痛。”唐见溪闷闷地道。
    她们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似乎一直以来，唐见溪在帮助她们这件事上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这，这不重要，现在唐小姐的情况才最重要。”
    这场以她为主角的聚会从一开始就缺乏了必需的要素——她没有真正地试图享受这个聚会。
    薇诺娜先移开了眼神。
    从将海伦救出来后，她就无法和任何一个人聚在一起。因为她连对她最爱的人都没有敞开自己，她一直沉默着想要保护她，但每次都发现，她不仅无法保护她，反而还是她苦难的原因。
    云初霁第三次叹气，叫AI服务员上了一杯蜂蜜水，那两个僵住的人也被唐见溪现在不妙的状况吸引，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味。
    明明是从小到大熟识的面孔，这曾是自己美梦和未来的象征在命运的捉弄下现在却变成了一根带锈的铁钉，狠狠地扎在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之间。
    最悲哀的是，那上面的锈是因为自己而生成的。
    薇诺娜再次咬紧了下唇。
    感受到那只仍在偷偷揪自己衣服的手，云初霁接过AI送来的蜂蜜水，心下微松，一边小心地给人喂下去，一边道：“不，这很重要，见溪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喝那么多酒的吗？”
    薇诺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心习惯性地开始疼痛起来，下颌绷紧。
    她好像没有办法给她带来幸福。
    “海伦的母亲们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
    “她们宁可不认海伦这个女儿，也不想让她和一个像我这样的omega在一起。”
    薇诺娜苦涩地说出了真相。
    海伦已经因为她失去过自由和自尊，现在连家人都要失去了。
    海伦静了静，眼睫微颤，雪白的脖颈如同一截石膏那样纯白而僵硬，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而后道：“所以这就是我妈妈她们生病的真相对吗？”
    海伦在逃离约翰森的控制后，就一直努力地和她的家人联系，当初和独狼帮做交易是她自己任性的决定，她知道妈妈会为此伤心，也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后来侥幸得救，她是想要补偿她的妈妈们的，甚至下定决心，除了薇诺娜之外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做出让步。
    除了薇诺娜。
    可是她的妈妈对来金凤星一直推辞，她打过去的钱也没有收过。
    虽然理由是生病和希望她把钱用于自己的生活，但是很不正常。
    可海伦没有自始至终感觉到异样，一方面是薇诺娜在粉饰太平，另一方面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最爱她的妈妈们会因为她的错误而放弃她。
    她一直以来都被养得过于天真与娇气了，一点都不像个最外环的omega。
    薇诺娜低下头，没有说话。
    但这已经是一种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是因为你也认同我妈妈她们的话对吗？”
    “”
    海伦的话像一把巨锤一样将薇诺娜越锤越颓丧，她终于说道——用她嘶哑的嗓音：“你为了我已经付出够多的了，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不会遭受这些东西。”
    包厢里静了两分钟。
    突然，这个娇弱的、还怀着孕的omega冷笑一声，一旁看戏的云初霁和装醉的唐见溪都不由得一抖。
    似乎，似乎，是有点超出预料了啊。
    海伦走到薇诺娜身前，用她细瘦的手指戳着薇诺娜的肩膀：“所以你欠我的。”
    “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如果你想要我找个alpha过日子，行，我也可以找个alpha过日子，但是你不要忘记，你欠我的，所以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就算我如你所愿找个alpha，你也要在旁边跟着我。”
    海伦纯黑的眼眸盯着薇诺娜，手指在薇诺娜的雪白的肩上留下了一抹显眼的红色，樱桃般的唇缓缓吐出六个字：“你不能离开我。”
    云初霁倒吸一口凉气。
    唐见溪也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因为她还半醉不醉，所以倒吸凉气的动作不太受控制，于是她咳嗽了起来。
    诡谲的气氛被打断，刚刚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立即将注意力转到唐见溪身上。
    “见溪你还好吗？”
    “唐小姐你没事吧？”
    唐见溪虚弱地挥了挥手，扯出一个笑：“没事，你们继续。”
    说是这么说，但真要继续却是不可能的，这毕竟是过于私密的事情，即使唐见溪和云初霁是恩人和朋友，她们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在爱人面前的样子全然呈现出来。
    不过，现在呈现的这部分就足够这两位惊讶的了。
    难怪啊，就连唐见溪和云初霁都能看出来的事，海伦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只是不深究，因为她能确认，薇诺娜不会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离开她，而这就足够了。
    当然，唐见溪醉得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厉害，虽然这的确是她有史以来醉得最厉害的时候，但她还是有点分寸的，没有伤到自己的身体，至于刚刚的作态，都是她在试图灌醉薇诺娜无果后的B计划——苦肉计而已。
    在海伦和薇诺娜担心的注视下，她从云初霁怀里爬了出来，迅速脱离了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状态，坚强而又独立地回到了饭桌上。
    喝完云初霁给她盛的银丝鱼汤，唐见溪开始了她的总结发言：“呐，既然都说开了，你们以后就好好的，好不容易在一起呢。”
    薇诺娜低着头没有说话，海伦给她盛了一碗汤，柔声道：“嗯，我们会的。”
    不过想起刚刚薇诺娜的话，云初霁还是忍不住道：“那你母亲那边？”
    海伦神色微顿，而后面色平静地道：“我会和她们谈谈的，毕竟她们有彼此陪着，但是薇诺娜只有我了，而我也只能接受她。”
    闻言，正在沉默喝汤的薇诺娜停了下来，她震惊地看向海伦，嘴唇颤唞，绿色的眼珠像是一块融化的雪糕，感觉马上就要化出几滴泪水出来。
    海伦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薇诺娜的头发。
    云初霁见状，悄悄地在唐见溪耳边道：“我觉得薇诺娜小姐和海伦小姐这辈子都会在一起。”
    唐见溪闻言唇角挑起，举起杯子：“来，让我们祝薇诺娜和海伦百年好合！”
    海伦爽快地喝完了杯里的果汁。
    薇诺娜还是惶恐着，但是没能好好惶恐几秒，就被海伦端着杯子喂了进去。
    对哦，云初霁恍然大悟，说到底一直以来，海伦才是更坚定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