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李德全还想继续劝,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娘娘,陛下恐要思念成疾。”
    白浮雪瞧这后面宫殿里的妃子,在严寒之中没有任何取暖炭火,心里一片苦涩。
    李德全小心观察着白浮雪的表情。
    “娘娘,陛下晚膳去您宫里用?”
    白浮雪一想到萧时之心里就烦躁,身上的伤口还没好,萧时之就想着要贴贴。
    白浮雪气不打一处来,“本宫没空,让陛下好好看文书。”
    萧时之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想不三不四的东西,是工作不够饱和吗?
    白浮雪转身就走,吩咐松萝和别的宫女把近期的炭火账本拿来。
    李德全一个人被丢在原地。
    白浮雪心里一动,面上浮现起绯红,“真的?”
    白浮雪在热气腾腾的熏陶下昏昏欲睡,大腿的伤口隐隐作痛。
    天上开始纷纷扬扬落雪,把李德全的帽子染成了白色。
    皇后身上带着外头的冬日寒气,漂亮的脸上红扑扑的,平白增添了几分艳丽。
    萧时之从抽屉里抽出一个金元宝抛到李德全手上,“拿着。”
    皇后眉开眼笑,“充足呢,还好有妹妹的提醒,今年冬日冷的让人睡不着觉,若没有加倍的炭火,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白浮雪把账本放下,将目光落在了松萝身上,“把负责分配炭火的女官都叫来。”
    李德全:“……”
    陛下啊,您都快忙得猝死了,还要去管后宫的事?
    李德全根本没敢把白浮雪的原话告诉女皇陛下,温暖的书房里,他愣是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账本上所有宫殿的炭火分配非常完美,连一丝一毫的数据漏洞都没有。
    李德全站在紫宸殿书房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浮雪所在的宫殿的方向。
    “所言非虚?”
    他一路上都在斟酌语气,身后的小太监喋喋不休,“年关将至,娘娘比较忙,实属正常。”
    这大概就是爱情。
    皇后的脸更红了,亲亲软软地靠在白浮雪身上,“妹妹有这份心,本宫就知足了。”
    另外一边白浮雪坐在珠镜殿的贵妃榻上翻动账本,越翻越不对劲。
    祝秋荷站在白浮雪身后,帮自家娘娘在小手炉里加上炭火。
    有了白浮雪的话,萧时之批阅奏折的速度更快了,就连干枯无味的文书都变得妙趣横生。
    李德全和身后的小太监赶忙跪在地上,“回禀陛下娘娘,心疼陛下龙体,特意让奴才好好伺候陛下,让小厨房送一些秋梨炖汤。”
    白浮雪眼眸低垂,“今日本共同李德全说话的语气重了些,陛下该难受了。”
    皇后拍拍白浮雪的手背,“妹妹,宫里的炭火算宫里最热的了,早早点上了上好的银丝炭。”
    白浮雪用帕子拂去皇后头上沾的雪,“娘娘宫里的炭火可充足?”
    祝秋荷情真意切:“真的不能再真了,寻常人家的夫妻感情都没有娘娘和陛下那么好。”
    李德全眉开眼笑,“谢陛下赏赐。”
    白浮雪从贵妃榻上起来,“皇后娘娘来了,怎的不提前通知一声,妹妹好,给娘娘准备亲手做的点心。”
    书房里,萧时之翻动文书,时不时用朱砂笔做笔记。
    太完美了,完美的就像是容不下任何错漏。
    他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哄着,从没有被冷待过。
    她目光落在了李德全身上,“白浮雪呢?”
    萧时之脑海中划过一丝不对劲,“白浮雪在关心朕?”
    李德全充分发挥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回禀陛下,娘娘因后宫之事抽不开身,每每思念陛下眼眶都红了,就连奴才都瞧得心有不忍。”
    白浮雪心想关系的那么好,归功于两人都太卷了,一个赛一个的卷,以至于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李德全看着白浮雪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别提有多苦。
    萧时之那颗被白浮雪伤透了的小心脏焕发生机,砰砰直跳。
    祝秋荷把掐丝小暖炉放到自家娘娘手上,“娘娘和陛下真如同一般寻常人家的夫妻。”
    李德全身后的小太监说,“公公,咱们回紫宸殿复命?”
    松萝双手接过白浮雪的令牌,小跑着出去。
    李德全连连磕头:“非虚,非虚,娘娘只恨没有长三头六臂协理后宫事宜,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呢。”
    萧时之每天工作到凌晨,都快要被卷死了,听了李德全这话忽然觉得还不够卷。
    萧时之喝了一口热茶,“都怪朕,没有好好替爱妃分担。”
    松萝还没来,皇后就先来了。
    白浮雪的炭炉上常年烤着香菇和玉米笋,和寻常的盘香花香果香不同,一进到珠镜殿的大门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烧烤味。
    太有烟火气了,皇后就喜欢这里。
    皇后比白浮雪高一个头,她侧过脑袋刚好能靠在皇后的肩膀上。
    白浮雪把在低位嫔妃宫殿里看到的景象和皇后说了一遍,“臣妾觉得应当以人为本,不该在严寒天气看人下菜碟。”
    正在白浮雪说话时,松萝把带头的几个女官全部请到了大厅里。
    女官一看到皇后娘娘和淑妃都在,顿时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膝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松萝走到白浮雪身边,“娘娘,负责分配炭火的女官都带来了。”
    白浮雪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眉眼中收敛了刚刚的闺阁蜜意,眼眸冷下来。
    白浮雪冷冷的把账本扔到为首的女官面前,“上面写低位嫔妃每月炭火需四百斤,敢问姑姑具体是如何分配?”
    从前宫里的炭火分配一直是一笔糊涂账,只要面上能做的好看,一切都不成问题。
    难不成那些不受宠的妃子能告到皇上那里去?
    穿着红白色袄裙的女官脑门上落下汗水,眼睛眨个不停。
    女官犹豫开口:“回皇后娘娘,回娘娘的话,有专门的奴才负责把量足的炭火送给后宫娘娘们,想来娘娘们都拿到了。”
    “奴婢未曾听闻,有哪位娘娘因为炭火不足,而找到奴婢这来。”
    女官顿时苦了脸,心里嘀咕:淑妃娘娘管好自个就行了,干嘛想着那些不受宠的妃子?
    不受宠的妃子,连受宠妃子身边的宫女都不如。
    白浮雪气的太阳穴直跳。
    整个珠镜殿的气压变低,白浮雪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各个体态丰盈的女官。
    白浮雪看过去时,有几个女官谄媚讨好的朝她笑笑。
    白浮雪:“……”
    烂到根子里去了。
    萧时之在下午处理完了大多数公务,走出书房时,顺便用手摸了摸小老虎的脑壳。
    小老虎已经长到了一米多长,憨头憨脑的,完全没有丛林之王的样子。
    萧时之用手点了点这个笨猫,小老虎嗷嗷直叫,被大猫猫拍了一爪子。
    萧时之溜溜哒哒去珠镜殿,距离不近,没有坐轿子。
    越靠近珠镜殿,李德全背后的冷汗越多。
    生怕早上的口灿莲花被淑妃娘娘给戳破。
    “主子,淑妃娘娘怎么突然把您叫去怕是来者不善……”
    “刀山火海我也得去,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哪能违背娘娘的旨意?”
    “主子……”
    萧时之停住脚步,站在一簇梅花后,勉强着匆匆走过的主仆二人。
    走在前面的采女身上,穿着极为单薄的衣服,大冬天的连个披肩都没有,像把秋天的衣服叠穿在身上。
    萧时之手指拨捻着黑色的串珠,“那人是谁?”
    李德全也不认识,后宫不受宠的妃子太多了。
    萧时之若有所思,“后宫冗余妃子太多,浪费资源,应该送出宫去。”
    李德全惊恐地看了一眼陛下,“回禀陛下没有先例。”
    萧时之:“朕又没碰过她们,后宫的这段经历还能给这些姑娘们背书。”
    李德全:“……”
    也不是不行。
    您开心就好。
    萧时之走在采女的后面,听前面两个人继续絮絮叨叨。
    采女瑟瑟发抖,在寒风中把衣服裹得更紧了,“淑妃娘娘的功力应当会暖和些,或许还有口热茶。”
    身边宫女怜爱看着自家主子,“外头都听说淑妃娘娘不把咱们的命当命,也不知是真的假的,主子可要多点心眼。”
    萧时之听闻此事,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萧时之进珠镜殿从来不通传,悄无声息地坐到大厅的屏风后面,面前燃烧着一个滋拉作响的小炭炉。
    隔着一层隐隐绰绰的屏风,萧时之看到白浮雪和皇后的手交叠在一起。
    萧时之脸色顿时就冷下来了。
    白浮雪审问女官,皇后的目光却jsg如何地放在了她身上。
    白浮雪浅笑看过去,“娘娘,您看这样处理合适吗。”
    皇后拍了拍白浮雪的手,“全看妹妹处理。”
    萧时之目睹这一幕,嗓子眼里像被塞了一口苦瓜。
    瞳孔地震的望向屏风外面。
    偏偏屏风是半透明的,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影子坐在一起。
    更加暧。昧不堪!
    萧时之一口气儿没上来,向李德全投去了质问的目光。
    李德全缓缓低下头,“陛下,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情同姐妹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萧时之默默把目光重新聚焦在皇后和白浮雪互相交织的那手上。
    整个世界都暗淡无光。
    隔着一道屏幕,白浮雪把账本扔在了最前面的女官头上,砸出了一道血印子。
    采女跪在原地,眼泪一个劲的往外蹦,“回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的话,臣妾每个月只能领到四五斤炭火,品质都是最粗劣的。”
    “只敢在晚上用,可这些炭火只能撑两个时辰,冬日里连一壶热水都难喝到。”
    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采女小心挪到了靠近暖炉的位置,浑身一阵阵发抖,“娘娘,臣妾和臣妾的几个姐妹情况都是如此,求娘娘明察。”
    白浮雪把扶手捏的咯咯作响。
    皇后怜爱的拍拍白浮雪的手背,“捧高踩低在后宫一直很常见,本宫也有心阻止,可奈何下人们看人下菜十分狡诈。”
    白浮雪被身边美人安抚的脸上红晕消减。
    “皇后娘娘说的是。”
    屏风后的萧时之:“……”
    白浮雪捏了捏眉头,对一个信任的女官说,“彻查此事,不论是炭火,布料还是每日三餐都查清楚。”
    女官:“奴婢这就去办。”
    白浮雪把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几个女官身上。
    “娘娘恕罪!奴婢也没有坏心,只不过是想让各位娘娘们能过个好冬,奴婢能多拿一点赏钱。”
    白浮雪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声音,目光冷冽。
    女官开始左右开弓扇自己巴掌,整个场面混乱起来。
    “奴婢自个儿半点炭火都没有贪,全部给了美人以上的妃子,都是成倍的给,只盼望各位贵人别被冻着。”
    白浮雪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下。
    “光是贵妃娘娘那里每个月就要上千斤的炭火。”
    为首的女官是真的怕了,看到白浮雪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立刻如同竹筒倒豆子,全部说出来。
    白浮雪给出的炭火多,那些妃子不会觉得足够用,而会想要继续剥削别人。
    白浮雪被恶心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跪在炭炉边上的采女都快冻僵了,脸上手上全是冻疮。
    能入宫的妃子在家中都是被娇宠的千金大小姐。
    竟然要过这种苦日子。
    皇后淡淡开口:“来人,把这些下贱奴才都给拖出去严刑审问。”
    一场雪下来宫里不知有多少人熬不住冻死。
    白浮雪轻轻把账本合上,“若实在审不出来就把人杀了,让所有女官都去观看。”
    这法子就连皇后都没用过。
    太残忍了,把人给搞死了,还要让别人去看。
    皇后劝道:“妹妹身上本就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这样更会让人认为妹妹残暴无德。”
    白浮雪也很无奈,“臣妾只能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来教他们规矩。”
    皇后心想也是,挥挥手,让人把这些女官给拖下去。
    萧时之坐在屏风后面目睹了全程,半点都不觉得白浮雪做的过分。
    最让女皇陛下在意的是,屏风太模糊了,看过去好像白浮雪在和皇后亲吻。
    萧时之顿时气的气血上涌,用手猛的按了一下人中。
    窗外飞雪飘落,打在红纸灯笼上。
    萧时之喝了一口茶压压惊,喃喃自语:“这那么辛苦是图什么?”
    拼命内卷只为让老婆在后宫站稳脚跟。
    却换来了,老婆和别人在一块卿卿我我。
    萧时之忽然觉得窗外的飞雪有点绿。
    处理完此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皇后需要回长安殿里工作。
    皇后依依不舍的告别白浮雪,到临走前两个人的手都没忍心要松开。
    酸,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酸臭味。
    白浮雪站在原地看皇后,消失在风雪中才回到庭院里。
    一回头看,萧时之突然出现在了背后。
    白浮雪被吓得后退了半步,眼中惊喜,“陛下怎么来了?”
    文书看完了吗?奏折批完了吗?大臣见完了吗?粮草路线准备好了吗?
    陛下,您怎么还有空来看我?
    萧时之沉闷开口,“亲爱的,不希望朕来?”
    萧时之委屈的像没有被揉脑壳的小猫猫,“早知道亲爱的这里有皇后,那朕就不来凑这个热闹。”
    萧时之的语气幽怨极了,“朕过来反而是打扰了亲爱的。”
    白浮雪疲惫的揉揉眉心,“陛下,臣妾正为后宫里的炭火分配不均头疼,陛下怎么还捏酸吃醋起来?”
    萧时之拽紧了白浮雪的袖子,“你说朕吃醋?朕作为一国之君,有什么醋可吃?”
    萧时之被气的口无遮拦,“你喜欢皇后,是不是因为皇后长得像你的前女友?”
    白浮雪:“?”
    您又开始了是吗?
    萧时之越想越悲观,赶忙赶点能早点完成工作,就是为了来亲爱的这边看看。
    萧时之抓住小美人的手腕,“亲爱的,明明和李德全说想朕想的不得了,怎么朕来了,一点都不亲近?”
    萧时之:“你甚至都没有喊过朕一声亲爱的。”
    白浮雪拍拍萧时之的脖子,手法像揉一只大猫,“亲爱的,抱一下。”
    萧时之嘴上很抗拒身体却很诚实的让白浮雪抱抱。
    萧时之咬住小美人的脖子:“亲爱的喜欢朕,是不是因为朕像你的前女友?”
    萧时之用牙齿磨蹭着小美人的锁骨眼眸低垂:“莞莞类卿?”
    白浮雪:?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白浮雪虽记不得前女友是谁了,但一想到前女友这个词,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社会中的那个前女友一定是非常讨人厌的存在。
    白浮雪怜爱的摸摸萧时之的狗头,“乖,你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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