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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了和我退亲而咬牙清修一月

    第一百一十八章为了和我退亲而咬牙清修一月
    说实话,这位张公子除了姓张、是贞妃的娘家人之外,其余的情况于阮问颖而言再合适不过。
    首先,张家在家世上曾经不错,他二人有充分的理由和机会相识、相知并相许。
    其次,张家是在年前出的事,而那一段时间她正好生了两场大病,可以让她完美贴合地解释为第一场病是因为不想嫁给杨世醒,第二场病是因为听说了张家出事的消息。
    最后,张家是被杨世醒下令查封的,虽然个中究竟是何她不知晓,但不妨碍别人以为他是得知了她和张家公子的事才这么做。
    当然,最后一点她不会主动说出口,也不会给予暗示。因为旁人这么想是一回事,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此等朝廷大事她不能随意胡言,给杨世醒、不,给阮家人带来麻烦。
    综合以上几点来看,这位素昧平生的张家公子,简直是她退亲的最佳人选。
    要不是时间太紧,她还想去几趟虚静观,同观里清修的贤妃与合灵公主待上几日。
    说来也是唏嘘,贤妃是在皇后的举荐下入宫的,为陛下生育了四皇子与合灵公主,颇得荣宠。
    只可惜四皇子早夭,合灵公主又所嫁非人,驸马犯下不赦之罪,被判问斩,合灵公主在心灰意冷之下自请出家为国祈福,贤妃也跟着女儿一块去了道观,清修至今。
    不过就算只有前两点也足够了,在听闻她想要退亲的前提下,她的长辈必定不会想那么多,把注意力放在那位张公子身上,而是会想着怎么劝服她放下这段感情,嫁给杨世醒。
    可是那样的话,杨世醒就会……
    漪蕖苑分内外两庭,外罩一院大进,她的寝间位于内庭中苑,居阁楼之上,相远几重,原本就难闻异声,她这些日子被拘在里面清修,更是与外界隔绝,没有半声它响,怎么今日却有了动静?
    很快,阮问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阮问颖自觉这个设想非常好,既没有不孝亲长,也全了和杨世醒的情谊,要是长辈心疼她,愿意成全她的心愿,和她一起想出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退亲方法,就更好了。
    负责看守她的一名侍女从外走进,对她行了一礼,道是本该在此时送来的午膳被人不慎打翻,不得已要重新回去取一份,请她稍候片刻。
    可叹时间不够,她来不及。
    而这一长串的举动都是在铺垫她想要退亲的决心,让长辈相信她是真的想要退亲,然后她才能和他们谈论具体的事宜。
    这是她直到现在都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
    阮问颖不知道,如果她最终不能打动长辈、顺利退亲,她会在自己走上不归路与把杨世醒推上不归路之间选择哪一条。
    是当一名孝义两全的君子,还是做一个苟且偷生的小人?
    当然,这些只是设想,也许她会在最后一步前败给恐惧,忍不住对母亲吐露实情,告知那一日在长安殿假山石里面的事情。
    就像她的母亲安平长公主,宁肯关上她大半个月也不肯好好听她讲为什么不想嫁给杨世醒,甚至没有像镇国公一样同她分析退亲的利弊。
    又一日过去。
    要不然他们永远不会认真听她说话,会以为她是在犯别扭、闹脾气,不放在心上。
    阮问颖把典文抄阅完毕,正欲按照惯例思索接下来的行事,忽然听闻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心中不由升起一阵疑惑。
    她不知道……
    阮问颖不在乎午膳被打翻,不过是一顿难以下咽的饭食,早一刻用、晚一刻用都没有什么差别。
    这样一来,即使她最终没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必须要嫁给杨世醒,她也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在没有办法之下的迫不得已,然后安心走上永远保守秘密的不归路。
    她若单独前往虚静观,一来理由上站得住脚,旁人不会生疑;二来,她能用与合灵公主相似的境遇、在道观里待久了的原因来解释她为什么想要出家,把她喜欢张家公子一事表现得更加真实。
    阮问颖和她们不算陌生,在宫中时有相处,还曾观过合灵公主的成亲礼,之后也跟着皇后去探望过母女二人几回。
    如此一来,安平长公主必定不会再让她嫁给杨世醒。
    她在意的是这份午膳怎么会被人打翻了,还是不慎,这里头的用词可颇有几分深长的意味。
    她于是询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如何会被人不慎打翻?”
    侍女又行一礼:“方才在外头,姑娘的贴身侍女与送膳的丫鬟起了争执,不慎之下将端案打翻。此刻那侍女已被带回房中,命人好生看守,姑娘不必忧心。”
    阮问颖一惊,下意识道了一声“什么?”,心念飞转,很快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定是小暑见到这两天送给她的膳食又次了一等,为她不满着急,才与侍女起了争执,并在气恼之下将东西打翻,希望能以此来逼迫对方换掉。
    但是怎么可能呢,一份膳食被打翻了,她们只会取来另外一份相同的,不会因为一个侍女的闹嚷而有所更改。这是她母亲安平长公主亲自下的命令,没有人敢不遵从。
    更重要的是小暑现在的情况。
    依侍女所言,她现在已经被带回了房里看守,那么在那之前呢,她可有受到什么责罚?
    阮问颖微有心慌,按捺着,镇定询问:“你们是如何处置她的?”
    侍女道:“念在她是初犯,又护主心切,便没有多加责罚,只是训斥一二,罚她做两天粗活,革去一个月的银米,也就罢了。只是——”
    她微微顿了顿,“长公主殿下有言,姑娘过几日若是还想清修,不欲从这房里出来,就成全姑娘,把苑里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下奴婢几人照顾姑娘。”
    阮问颖心中一紧。
    这是要拿她身边的人开刀了。
    好在她早就预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闻言没有多少惊慌,只是涌起一股无法抹除的紧张。
    因为这意味着她必须要进行计划的下一步,去面对那个她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她尽量不动声色地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不安跳动的心。
    闭眼,又睁开。
    “劳烦你去回母亲的话。”她道,“就说,我有话要对她讲。”
    侍女颔首应是,恭敬行礼退下。
    阮问颖看向桌案上摊开的一应书卷,但凡上面有着动心忍性相关的字句,都被她翻到了那一页,使她一眼就能看到。
    她就这样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默念,希望此回既能成功,也能成仁。
    侍女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送膳的侍女也没有过来。
    阮问颖心想,许是她的母亲此刻不在府中,又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这才没有立即前来或召她过去。
    没有送膳过来也很好理解,眼见着她要和母亲打破僵局,做下人的自然不会没眼色,继续把这样难以下咽的饭菜送过来。
    只是她的房中没有滴漏,无人告诉她现下是什么时辰,如此干等着难免会让她升起不安,索性闭上双眼,正襟危坐于桌案前,在心中推演着等会儿的行事细节。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声音倏然响起。
    “——你这般行止,是在拜忏呢,还是准备坐化成仙?”
    偏冷的音色带着略微上扬的语调,像是嘲讽,又像是调笑,难辨喜怒。
    阮问颖怔然睁开双眼。
    她偏过头,循声看向来人。
    杨世醒身着一袭藏青劲装,正负手立在雕花木阑旁看着她。
    如临梦境。
    阮问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声音。
    她的心在胸腔里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有力得仿佛在告诉她,这些天它其实早已陷入了沉寂,直到现在才鲜活苏醒。
    但是不应该这样的,不能这样的。
    她明明已经心如止水了才对,应该要心如止水才对,为什么——还是——
    杨世醒打破了沉默。
    他转过头,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布置,露出一个随意的笑。
    轻嗤:“你这房里的模样倒是新鲜,几个月不见就从繁花似锦变成了空空如也,想来是终于领悟到了这红尘俗世的真谛。”
    “只是既为清修,如何不见天尊像?若想脱离轮回,断绝因果,应当要常侍天尊才是,不然可是心不诚、意不敬,使清修成了幌子。”
    丝毫不给情面的话语让阮问颖终于清醒了一点,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定神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世醒看向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他眸光幽深,似有审视。
    阮问颖被他看得微有不安,旋即强压下来,暗自揣摩他这样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是觉得她的态度不好,对他僭越无礼吗?
    那样最好,反正他也不是皇子,论起真实身份,她还比他高呢。
    假使他能察觉到她的这点想法,气急败坏地一走了之,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杨世醒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全部预料。
    他轻笑一声,倚靠在木阑旁,交叉抱起双臂,幽幽开口:“来表达对你的敬佩。”
    她一怔:“……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此行前来,是特意向你表达敬佩的。”
    阮问颖还是没有明白,怔怔地看着他,都忘记了要错开视线。
    他——这是……什么意思?
    被望着的人很贴心地为她解惑:“我是在佩服你,身为镇国公府的嫡女,自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没有吃过半点苦,却能为了和我退亲而咬牙清修一月。”
    “着素服、卧硬榻,不戴钗簪环佩,吃食与山居之人等同,连你的侍女都看不下去。此等坚韧心性,岂不值得我称赞一声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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