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安静站在永宁身后，犹如隐形人一般的金嬷嬷微微一笑，代答道:“在乐平县时，我家县主曾有闻过长姑娘制作的幽兰，很是喜欢；可惜那会儿走得匆忙，未曾买上几盒；回京之后，县主日思夜想，对兰香着了迷，你平日里惯用的那些香粉都搁在一旁，前几日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派人去乐平县买几盒；结果这么巧，长姑娘就来了京都，老身想向长姑娘讨个人情，不知可否？”
    “嬷嬷请说。”
    “老身想麻烦长姑娘给做上几盒幽兰，以解我家县主的念想。”
    听到是这么一回事，惜微眸光微松，垂首道:“承蒙县主钟爱，惜微自然愿意，只是这幽兰最重要的一味材料便是生于四五月份的惠兰，如今不是惠兰盛开的季节，若用干花或者其它兰花替代，效果不及十之一二，甚至比寻常香粉还要不如，所以……”她叹了口气，歉声道:“恕惜微无能为力。”
    听到这话，金嬷嬷并不生气，反而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如此说来，只要有现成的惠兰，长姑娘便可以制作幽兰？”
    她的话让惜微生出一丝不安，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是。”
    “那敢情好。”金嬷嬷笑一笑，抬手道:“请长姑娘移步西暖阁。”
    “何事？”
    “长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在金嬷嬷的坚持下，惜微推脱不过，只得随她来到西暖阁。
    借着金嬷嬷关门的时机，惜微回身看去，烛光摇曳，光影重重，而永宁……在光影后笑得那般意味深长……
    门口守着一名灰衣男子，约摸三十来岁的年纪，蓄着两撇八字胡，脸颊蜡黄消瘦，不时咳嗽几声，似有疾病缠身。
    他正在摆弄廊下几盆菊花，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待看清是金嬷嬷，连忙迎上来，满面笑容地道:“这下雨的天儿，嬷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派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金嬷嬷是淮阳王府里的老人，又是一
    手带大永宁的，其地位，自然不是一般仆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县主交代下来的事情，老身可不敢推脱。”金嬷嬷的话令那灰衣男子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态度也越发恭敬，“请嬷嬷吩咐。”
    金嬷嬷指一指惜微，笑呵呵地道:“这位是乐平县过来的颜家长姑娘，擅于制香，她制作的幽兰香粉，县主一直念念不忘；此香必须得由新鲜惠兰为原料，就让老身领到你这里来了。”
    何九一怔，“我这里？”
    “对啊！”金嬷嬷看了一眼脚边的几盆菊花，笑眯眯地道:“你擅长养花，更有令花期延长的手段；上次可是听你说了，这西暖阁里还有数十株惠兰开着呢，如今正好用上。”
    惜微面露诧异之色，这惠兰花期只在春季的三到五月，如今已是十月初一，两者相距整整四五个月，竟还未凋谢？
    何九眼中掠过一丝异色，随即拍着自己脑袋，恍然道:“瞧我这记性，对对对，是还有数十株惠兰开着，都在屋里呢，快请进。”
    他走得有些急，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惜微，后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被人拉了一把，方才稳住身形。
    拉她的人正是何九，只见他一脸愧疚地道:“长姑娘没事吧？小人大意，冲撞了长姑娘，还望恕罪。”
    惜微抬起头刚想要说话，恰好迎上何九关切的目光，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紧接着脑袋一阵阵晕眩，鼻尖也似闻到一股奇异香味。
    但很快，一切都消失无踪，哪有什么旋涡，又哪有什么香味，不过是混杂在寒凉秋雨中的菊花的药香罢了……
    错觉吗？
    何九迟迟不见惜微说话，神色越发惶恐，“长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惜微摇头，压下那些零乱的思绪。
    “好了，赶紧开门吧，别误了县主的事情。”
    见金嬷嬷催促，何九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开了门，与之前的花厅一般，刚一开门，便有暖意混着花香
    扑鼻而来，不过这一回的暖意更加浓郁，只是站在门口，便犹如置身阳春三月。
    惜微跟着何九走了进去，这暖阁里竟然摆满了各种各样并非这个时节盛开的花卉，牡丹、芍药、蔷薇、月季……甚至还有养在水缸中的睡莲，零零总总竟不下十数种，惠兰也是其中之一，一眼望去，不下二十株……
    惜微樱唇微张，眸中满是震惊之色，竟然真有人能够将春夏盛开的花卉花期延到深秋，这……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若非亲眼所见，她万万不能相信……
    惜微走到一株牡丹前，手指抚过娇艳粉嫩的花瓣，触手细腻柔滑，是真花。
    西暖阁里日夜不熄的地龙，以及摆放在四周的炭盆，令这些花不知秋寒，只道依旧在春光温暖时分，故而肆意张扬地开放着，不见丝毫残败。
    金嬷嬷将惜微脸上的诧异与惊讶收入眼底，微笑道:“这二十几株惠兰，想必应该足够制作一盒幽兰了吧？”
    不等惜微言语，她又道:“若还不够，老身可以去别处问问，这京都喜爱花草的王公大臣不少，设置暖房的也有不少。”
    “足够了。”惜微没有再推脱，金嬷嬷的态度已是很明显了，她若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
    “那就好。”金嬷嬷对她的识趣很是满意，“县主惦记幽兰甚久，还请长姑娘立刻开始。”
    惜微沉吟片刻，道:“这些花不能带出暖阁，否则很快就会凋落，我回去后将需要的东西准备一下，明日再过来。”
    金嬷嬷拦住准备离开暖阁的惜微，微笑道:“些许小事，就不劳长姑娘来回折腾了，需要什么东西，尽可写在纸上，交给老身去办。”
    望着挡在身前的那只手，惜微脸色一变，“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县主体恤长姑娘，也想尽快拿到幽兰，所以请长姑娘住在王府之中，什么时候制成幽兰，什么时候离开。”
    至此，金嬷嬷终于说出了将惜微带来王府的真实目的——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