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一愣，他抓住的当然是颜惜微，这还用问吗？
    哦，他明白了，祈容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趁机救人，哼，拙劣的计策。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小腹传来剧痛，下一刻，他扣住颜惜微脖颈的右手手腕“咔嚓”一声，骨头被生生折断。
    “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前后加在一起，不足一秒时间，以至于等淮阳王反应过来时，已经结束了。
    淮阳王一只手呈现也诡异的弯曲，一只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小腹，那里插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只剩下一个刀柄露在外面。
    他踉跄后退，脸色变的极为难看，瞳孔更是无法控制的剧烈收缩。
    这不可能，不可能！
    颜惜微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怎么可能突然反杀，且还是这样的狠准快。
    正当他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时，突然想起祈容刚才的话，连忙忍着剧痛抬头看去。
    他看到“颜惜微”抬手在脸上抹过，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被她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庞。
    观言！
    竟然是祈容身边的小厮——观言！
    “怎么会是你？！”
    淮阳王咆哮着，心里涌起一种被人当小丑的愤怒以及……彻底失去底牌的绝望。
    祈容反水背叛，导致他攻城失败，被周军生擒的时候，他没有绝望；
    被关进大牢，沦为阶下囚的时候，他没有绝望；
    祈容带着永宁帝手谕走进大牢，说定他死罪的时候，他依旧没有绝望；
    因为他始终坚定自己还有活路，陈太后，永宁帝，这些人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对象。
    可是现在，深深的绝望，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笼罩了他……
    “当然是我。”观言将手上的人皮掷在地上，恢复了原有的少年人嗓音，嘲讽道：
    “世子知你狼子野心，纵然面对圣旨也不会甘心伏诛，又岂会让长姑娘涉身犯险。”
    祈容垂眸，冷冷看着跌坐于地的淮阳王，“现在的你，还要与我谈条件吗？”
    淮阳王死死咬着牙，脸颊肌肉突起，他自诩聪明，岂料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算计之中，犹如跳梁小丑，简直是……奇耻大辱！
    事情还没有结束，祈容接下来的话，犹如一桶冰水，狠狠倒在淮阳王头上，将他浇得浑身冰凉，悔不当初。
    “来大牢之前，陛下身边的陈公公来找我，他说，昨夜太皇太后知道陛下赐你死罪，不顾禁令，连夜奔至养心殿求情，无果，她触柱而死，临死前唯有一愿：一命换一命，希望陛下放你一条活路。”
    “陛下仁慈，不忍拂逆太皇太后临终遗愿，遂让陈公公传来口喻，若你当真有悔改之心，便法外开恩，饶你性命；可惜，你让陛下失望了，也亲手毁了太皇太后以命换来的机会，可惜啊。”
    祈容口中说着可惜，嘴角却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淮阳王表情僵硬，脑子乱糟糟的，一时竟连身上的疼痛也忘记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母后死了？
    永宁帝答应饶他性命？
    所以……是他自己把活命的机会给作死了？
    一连串的问号在淮阳王脑海中飘过，反应过来后，除了悔不当初的懊恼，更多的是愤怒。
    “你算计我！”
    他咆哮着挣扎起身朝祈容扑去，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拉这个仇人一起赴黄泉。
    刚才，但凡祈容提一句，他就不会做出挟持“颜惜微”的蠢事。
    他好恨！
    可惜，他甚至没有碰到祈容的衣角，就被观言一把攥住后颈，随即右腿一屈，压着他的后背死死按在地上。
    观言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不安份。”
    淮阳王拼命挣扎，奈何背上仿佛压着一座五指山，任他拼命全力，也摆脱不了，反倒是腹部涌出更多的鲜血。
    祈容目光在他身上掠过，转身看向油灯无法照亮的甬道深处，“陈公公可都看清了？”
    这话一出，牢房瞬间安静下来，连淮阳王都停止了挣扎，怔怔看着从昏暗中缓步走来的人影。
    来者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皮相保养的不错，只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他后背微微佝偻，朱红袍子上用金线绣着蟒蚊，随着他的走动闪烁出细碎的金光，底下是一双千层底黑靴。
    陈安走到祈容身前，拍袖行了一礼，恭声道：“回世子的话，咱家都听清楚了，这就回宫向陛下复命。”
    “有劳陈公公了。”祈容客气的拱手还了一礼。
    “世子客气，这是咱家的份内事。”
    临走前，陈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祈容以及眼神空洞，瘫在地上犹如一条死狗的淮阳王。
    其实刚才淮阳王已经成砧板上的鱼肉，陈太后拿命换来的那条活路，提与不提都是一样的，可偏偏就是提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位世子还真是个龇牙必报的主。
    估摸着他压根没打算放过淮阳王，就算后者乖乖束手，不整出挟持“长姑娘”的幺蛾子，祈容也有办法规避圣喻，处死淮阳王。
    在陈安走后不久，又一道身影从甬道另一头走了出来，黑衣黑裙，发髻上簪着几朵小小的白花，与观言一般无二的装束，正是颜惜微。
    颜惜微一言不发的走进牢房，接过观言递来的白绫。
    淮阳王瞳孔陡缩，露出畏惧之色，努力扭动身子，试图逃避即将到来的死亡。
    可惜，一直流血的伤口带走了他大半的生命力；现在的他，进气少出气多，纵然拼尽全力，也只是让沉重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仅此而已。
    颜惜微屈膝在他身边蹲下，黑色的裙摆在身后徐徐铺开，似如吞噬一切的夜幕。
    “放……放过我……”
    淮阳王蠕动嘴唇，拼命挤出这几个字，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想要活着，不知该说可悲还是可笑。
    她垂眸，看向那张布满惊恐与求生欲的脸庞，静静道：“如果我父亲当初这样求你，你会放过他，放过我们一家人吗？”
    “会……我会……”淮阳王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说出言不由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