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甚查到了一些东西。
    关于他自己的身世。
    在被父亲收养之前，他确实一直是执着于自己的身世的。
    记事起，他就面对的是一个疯子母亲。
    她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也会在忽然崩溃大哭的时候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但这还不是殷甚最痛苦的事情。
    最痛苦的，是贫穷和饥饿。
    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疯子母亲没有半点养活自己和殷甚的手段。
    有的时候，好心的村民会给点剩菜剩饭。
    但大部分时候，他要和狗抢食。
    那些村里的小孩喜欢骂他是没爹的小乞丐。
    他每次听到，都会冲过去和人打架。
    可是他营养不良又瘦弱，总是会被摁住泥土里，一身伤回家。
    那也不是家，只是一个废旧的牛棚。
    他像一只幼小的独狼，狠狠撕咬母亲以外的每一个人。
    殷甚就在这个环境中长大。
    知道如何找到别人的弱点，知道怎么迎合，怎么反抗，怎么利益最大化。
    他在商场上的手段和习惯，大部分都是这个时候养成的。
    母亲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去世。
    一直疯疯癫癫的母亲在去世前忽然清明了起来。
    也就是那个时候，母亲才告诉他，他姓殷。
    母亲和他说对不起，又死死将他的手臂掐出鲜血，说恨他。
    十三岁的殷甚将口腔内咬出血来，哑身让母亲别走。
    即便这个人是带给他伤害最多的人，他还是渴望得到她的爱。
    一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母亲叫什么名字。
    村里也没人知道。
    殷甚将母亲的埋在了村里的小河边，踏着鲜血和泪，带着满身伤痕，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什么都做过，为了一口饭也曾被压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乞食，像一条狗一样撕咬。
    活着太过艰难痛苦，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死。
    后来，他渐渐摸索到了一点线索，来到了江城。
    他还想知道更多的线索，但是在那个下着暴雨的晚上，他被看不见脸的几个成年男人打得奄奄一息，随后活埋。
    再后来，便遇到了父亲。
    当他养好伤，拿着父亲给的资源，开始一点点有了金钱和地位后。
    忽然就不执着于自己的身世了。
    那么多人想他死，那他便活得叫所有人看到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去主动查过自己的父亲是谁。
    可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一些信息，送到了他的面前。
    殷甚坐在车上，看着手下发来的那些资料，心跳得很快。
    司机停好车，道：
    “殷总，地方到了。”
    车门打开，殷甚抬头，看向眼前的这栋别墅。
    看似豪华，却能从门口未经修建的草坪和那辆破车，看出一点衰败的端倪。
    殷甚脚步很慢。
    如果是少年时候的他，一定会冲过去问，为什么不要自己，不要母亲。
    或者会崩溃到做出极端事情也不一定。
    但是现在，他却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感觉。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商人的本能令他持续警惕。
    他敲了敲门。
    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谁啊！”
    以后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开了门。
    那便是蒋周芳。
    在蒋周芳看清楚门口的人是谁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
    她在短短几秒内，露出了极为惊恐又极为兴奋的表情，瞳孔紧缩，呼吸急促！
    哪怕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咳嗽了几声：
    “你好，你是？”
    殷甚微微眯了眯眼。
    很显然，对方是认识自己的，而且情绪还很复杂。
    那为什么还有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他面色不变，递出名片：
    “我是殷甚。来这里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他面色平淡，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蒋周芳颤抖着接过名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绵绵！她的宝贝女儿成功了！
    真的引起了殷总的注意！而殷总果然查到了一些东西！
    她的兴奋即便是努力隐藏，在殷甚的眼里还是一览无余。
    “殷总你好，什么、什么事情啊？
    “您进来坐坐呢？”
    殷甚看了一眼时间，淡淡开口：
    “谢谢，不用了。请尽快让你的丈夫关凌海去殷氏集团旗下的医院采个血。
    “费用我全包，并且路费和误工费我也会让人全部付清，麻烦了。”
    蒋周芳浑身都在发抖，连连应下，心中又骂了一万遍关凌海——
    这个狗东西昨晚都没回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鬼混！
    怎么只有她为了这个家在耗费心神啊！
    “殷总你真的不坐坐？我给你倒茶……”
    殷甚看着对方殷切到不正常的表情，莫名觉得厌恶，骨子里的厌恶。
    他后退一步，脸色微微冷了下来：
    “不用了。刚刚我说的事情，只是顺带，下面我要说的，才是我来的目的。”
    他浑身气势一变，竟是叫人骨子里觉得发寒。
    蒋周芳咽了一下口水：
    “你说……”
    殷甚一字一句：
    “你的女儿，蒋绵绵，对我的妹妹星星似乎很有敌意。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但我不希望下次还遇到这种事情。
    “如果她做的太过分，伤到我的宝贝，我或许会做出一点极端事情。
    “比如让你们家破人亡。
    “你认识我，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他语气淡淡，却让蒋周芳白了脸色。
    所以，殷总注意到绵绵，不是喜欢绵绵，而是讨厌绵绵？
    殷甚说完，转头就走。
    他该去沈骁那边了。
    去那边等这个任务结束，然后第一时间接到星星。
    蒋周芳看着殷甚的背影，直到殷甚的车消失在路口，才回过神来。
    她梦游一样来到客厅坐下，半响，爆发出极为兴奋地尖叫！
    她要飞黄腾达了！
    管他喜欢绵绵还是讨厌绵绵呢，总之，马上殷甚就知道关凌海是他的亲生父亲了！
    到时候，这个不可一世的殷总，还得管她叫妈呢！
    -
    殷甚再一次回到了岛上。
    沐之打电话给他：
    “哥，金妍放火的证据基本找到了，已经被警察带走了。现在带我去找星星。”
    殷甚这次倒是没出言讽刺，爽快应下。
    通过节目，他看得出来，沐之是用心对待星星的。
    这个发现令他对沐之的感官好了不少。
    约定好接沐之的地点，他又打了个电话给苏秘书：
    “你和沐之的经纪人对接一下，公关一下这档节目。停播理由是——”
    他顿了顿，想了一下：
    “金妍杀人未遂。”
    苏秘书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