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谋划

    古金匀自然也知道许栋的事。
    如今为祸东南沿海的倭寇,大部分都与盘踞在双屿岛(即浙江舟山)的走私海商——汪直有所牵连。汪直拥众十万,又与闽浙的世家豪族勾结,已是社稷之毒瘤。
    而曾经,汪直便是投靠在许栋麾下。
    七年之前,即嘉靖二十七年,许栋被浙江巡抚兼福建海道提督朱纨擒杀,自此汪直才聚拢余下众盗逃遁。
    而许栋养子许朝光则在南澳岛崛起势力。
    在其崛起之时,许朝光对外宣称许栋是被自己所杀。
    如此谋划,不过是他给自己立的人设罢了。
    报得杀父之仇、报得辱母之恨,推崇报仇雪恨、胜者为王的强权理念,这有助于他树立威信,获得海盗们的支持与颂扬。
    许朝光的势力崛起之后,他不仅自封为澳长,还在岛上筑起城寨、搭了哨戒敌楼、修建宫室。
    如此人物,古金匀三人不敢轻视。
    如今许震作为他麾下的心腹秘密离岛,潜入了潮州城中,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他们要有所行动,此时先来联络里应外合的线人。
    长剑弘听得古金匀如此分析,便说道:“昨夜车荐兰身边的仆从有几个,后来都曾分散去找许震。若真是他们中的一人,只怕许震的死改变不了海盗团伙的行动。”
    “去找荐兰吧,让他彻查一下身边的人。”褚云岚提议着,古金匀却有些犹豫。
    古金匀昨夜听知车荐兰的故事,对其是有钦佩之意的。可许震入城之事,虽说其仆从更为可疑,但要潜入鸣鲸帮地牢杀死许震,一个仆从真能做到吗?
    这就是古金匀的犹豫。
    他摇了摇头,也不说自己对车荐兰还有顾虑,只说道:“我们此时找去,不管暗中那人是谁,都会被我们打草惊蛇。此事还是我让人去查便好,褚公子你派人盯紧南澳岛的动向,这段时间要多加留意。”
    “如此怕是还不够。”长剑弘补充道:“我前几日在三河镇杀了两个倭人,若说许朝光一伙真的勾结了倭寇,只怕他们的人手此时已经暗中潜藏在附近各处了。”
    “那我让附近堂口都派人出去巡查。”褚云岚答应着,长剑弘这才点了点头。
    古金匀朝二人拱手,当即便跃下高阁。他是要去暗中召见城里的锦衣卫暗桩,命暗桩去调查昨夜在这高阁之上的所有人。
    看着古金匀离去的身影,长剑弘不解地问道:“古大哥要去找谁探查?他在这城里还有熟人吗?”
    褚云岚自然明白古金匀的手段,但他答应了古金匀绝不泄露其官府身份,也只好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我们也走吧。”褚云岚说着,也与长剑弘陆续跳下高阁。他需要抓紧时间去部署人手,应对海盗可能会有的行动。
    而长剑弘则是问了城中铁匠位置,要去将断剑重铸。
    他那柄断剑,一直挂在追风驹的鞍上,此时骑上了马当即便能出发。
    却说车荐兰那边,他昨夜故意海饮一番,就是为了装醉。待到长剑弘三人全都醉倒,他却手持英契剑,潜入地牢之中杀了许震这才离开。
    他回到车府自己房中,立即端详起那块青铜碎片来。
    碎片上刻着鸟篆,车荐兰能够看懂,却因为断裂不全的缘故,看不出具体信息。
    他将碎片握在手中,立在窗前负手观察。
    这时,漆黑的夜色里,白衣翩然而至。
    白衣之前一直跟着长剑弘。在中离溪桥之上见到车荐兰之后,她也没想到会在传屐堂再次遇见对方。
    这让白衣对车荐兰的戒心更加重了。
    长剑弘秉性纯良,待人处事也没有太多心眼,可白衣却是不同。
    白衣身负太多秘密,又一直设计安排着长剑弘的行踪,这使得她很难相信别人。
    她觉得别人必然和自己一样,心里头满是弯弯绕绕。所以她很自然地便怀疑上了车荐兰。
    她可不相信车荐兰在传屐堂的现身会是巧合,正如她深知自己和长剑弘的初遇不是巧合一样。
    于是白衣便盯住了车荐兰,也因此目睹了车荐兰取走匾额上的青铜碎片,更目睹了车荐兰进入地牢。
    厢房窗外,白衣兀自坐在回廊里,与窗前的车荐兰对视着。
    车荐兰知道她一直跟着,倒也不惧。他微微一笑,便翻窗而出,朝白衣缓缓走去。
    “小姑娘,又见面了。”
    “上次见面,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白衣笑盈盈地说着。她和车荐兰都是爱笑之人,这使得现场的气氛似乎很融洽。
    “说起来,是我小看了姑娘才是。”车荐兰笑着走到回廊里,也自顾坐下。他说道:
    “小姑娘在中离溪桥之时,想必是暗中跟着长剑弘吧。传屐堂时,你也黄雀在后,这说明长剑弘确实如我所料,只是一枚棋子。
    而他背后的人,就是姑娘你了。
    敢问一句,姑娘高姓大名?”
    白衣笑而不答,转而说道:“京城飞贼夜盗皇宫,这事情想必车公子已经知晓?”
    “看到榜文了,为何说起此事呢?”车荐兰问着。
    白衣解释道:“薛枕从宫中盗出青铜碎片一路南下,就是为了送到你的手上吧?”
    “虽然我不知道薛枕是谁,但我猜测那碎片应该是要给我。”车荐兰倒是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此事。
    对此,白衣只是轻轻一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车公子为何入此局中,但我奉劝一句,别被那些十巫传人给利用了。”
    “小姑娘说这话,真不心虚?你不也是带鸟篆天书过来给我的吗?”车荐兰说着,把那青铜碎片丢给了白衣。
    白衣一把将其接住,看了一眼又丢了回去,说道:“我此行确实是来劝你别被人利用,并无什么天书可以给你。再者说,这些碎片不过是逸失四方的只字片语,又能看得出什么?”
    “你又如何确定我是被人利用,而不是利用别人?”
    车荐兰成竹在胸。
    他毫不避讳地向白衣讲述着自己是如何犯下巡检司一案,把鸟篆天书的线索引导到岭南地区;
    又是如何在薛枕夜盗皇宫的通缉榜文传来之后,为毒圣沈延提供了九阴寒脉的调制方式;
    最后是如何千金买书,以自身为饵,坐等别人将这些青铜碎片送到自己手中的谋划。
    车荐兰知道鸟篆天书的碎片散落四方,但手握碎片的人却都看不懂,最终必然会主动送到自己手上。
    所以车荐兰觉得自己这是阳谋,利用了那些手握青铜碎片的人,而对方还以为自己是被他们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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