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
    路青梧揉了揉手腕，压下心底的怪诞之感。
    再度抬头，高斯冰冷的红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中裹挟着未名的疯狂。
    这种疯狂，让路青梧本能地警铃大振！
    她僵着脸，身体前倾，后背微微拱起，摆出一副随时战斗的姿态。
    高斯回神，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歉意地看向路青梧，笑容里氤氲着悚然。
    他舔了舔苍白的嘴唇，缓缓说道：“抱歉阿芜小姐，许久不曾与人聊起往事，情绪有些激动了。”
    “以阿尔芙兰多的名义，向您表达我的歉意！”
    高斯站起身，路青梧顿时警惕地看着他。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走向墙上的壁画：“阿芜小姐，您看这幅画。”
    说着，他伸出苍白干瘦的手指，指了指一幅色调明朗的画。
    画上的白裙女孩，年龄看起来有几分小，手中捧着一束鲜花，笑得格外纯粹。
    高斯细细摸索着画面，眼中流露着几分温柔缱绻：“这是洛伊拉百岁生辰时，我替她画的。”
    百岁？
    路青梧看着画上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
    这些来自失落文明世界的人，完全不能以蓝星人的标准估量。
    “还有这幅，是她第一次主持星辰盛典时，我替她画的……”
    高斯一幅一幅介绍着他的画作，脸上满是追忆之情。
    甚至——还有几分偏执的疯狂。
    但，他所介绍的仅是那些有关白裙女孩的画。至于他最近新画的那些作品，他似乎没有什么介绍的欲望。
    路青梧的视线跟随着高斯，一点一点，朝着时间更加久远的油画看去。
    忽然，她的眸光一顿，视线停留在一幅画上，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
    她倏地起身，快步走上前去。
    高斯还在沉浸式地介绍着，路青梧突然的举动，将他吓了一跳。
    “阿芜小姐，有什么问题么？”
    路青梧抿着唇，僵着脸快步上前。
    她绕过高斯，穿过他摆放在地上，凌乱的画笔与油彩，最终，走到一个画板前。
    但她眸光微冷，推开了画板，看向画板后的一幅油画。
    画上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卡婕·洛伊拉，年龄似乎要更小一点，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而另一个女人，穿着星辰般的长裙，坐在紫藤花架下的银色秋千之上。
    她有着绝美的容颜。
    玫瑰色的红唇，皎月般的肌肤，星辰点缀了她的眸光，光芒温暖了她的笑意。
    造物主毫不吝啬于笔墨，用最完美的线条，描摹她的轮廓、勾勒她的眉眼。
    她慵懒地靠在秋千之上，饱含着温柔与笑意的眼眸，凝视着前方。
    在画面之上，她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无数的时空，与画外之人遥相凝望。
    路青梧紧抿着唇，手脚冰凉。
    这一瞬间，她有种被人窥探明白了的感觉。
    她深吸口气，努力地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将注意力转向其他的地方。
    在这幅画中，卡婕·洛伊拉笑着扑在女人的怀中，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事实上，卡婕·洛伊拉已经很漂亮了，放在蓝星，属于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即便这幅画上的年龄还小，却也出落得明艳动人。
    但她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却也变得黯然失色。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画上那个温柔笑着的女人，似山间的清风，似满江的明月。像是初春洒落的一缕暖阳，又像是寂夜寒山绽放的孤花。
    她浅淡的眸光里，仿若包纳了宇宙万物。
    路青梧头皮发麻。
    那股浓郁的熟悉之感弥漫在她的心底，让她整颗心脏，都止不住地颤抖。
    这个女人是……是！
    梦中的那个女人！！！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在血色的月下，赤裸着足，穿着洁白的长裙，脸上带着似笑似哭的神情，翩然起舞的女人！
    即便，她从未看清过对方的脸……
    但只一眼，她就能确认，这就是她！
    她站在画前，仰头看着那幅巴掌大的油画，指尖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的脸上后背溢出冷汗，阴风一吹，激起渗入骨髓的寒意。
    “哦！阿芜小姐，您喜欢这幅画啊？”高斯走了过来，金丝眼镜框下，猩红的眼瞳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这的确是我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作。”
    高斯取下画框，让路青梧能够更好地看见画上的内容。
    他冰冷的指尖抚摸着画框，眼底氤氲着异样的情绪：“这便是莫黎丝大人……”
    莫黎丝……！
    路青梧面色微僵。
    这就是莫黎丝？
    那个……
    让婆罗玲娜错认成她，也让杜斯诺无比在意的人？
    路青梧皱眉，这个时候，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当时，在“真实的梦境”中时，婆罗玲娜便将她错认成“莫黎丝”。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和莫黎丝长得很像。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与莫黎丝的长相截然不同。
    莫黎丝属于是那种温柔大气的长相，让人看一眼，便不由将高贵、端庄、典雅之类的词，放在她的身上。
    但路青梧不一样。
    她的骨相立体，皮相又偏阴柔，天生凤眼，让她多了几分冷冽无情。再加上眼角的哭泪痣，便更让人觉得冰冷疏离，难以接近。
    可以说，她与莫黎丝，是两个截然对立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婆罗玲娜居然会将她当成莫黎丝……
    眼瞎吧？
    还是说，是因为当时的婆罗玲娜只剩下灵魂碎片，所以意识比较错乱？
    路青梧心里装着事，脸色微冷。
    “阿芜小姐。”高斯转过身，猩红的眸子一顺不顺地看着她。
    路青梧警惕地后退一步，正对上他的眸光。
    高斯的面上带着诡异的笑。
    他抬手，猛然捏碎的手中的画框！
    顿时，整个画框连着纸页，尽数化为齑粉！
    下一瞬，无数碎屑随着阴风飞旋而起，形成混沌的漩涡。
    紧接着，高斯抬手，朝着虚空挥了挥，四周的墙面随之崩裂、粉碎！
    高斯嘴角上扬，笑意无比诡异，猩红的眸子氤氲的风暴。
    路青梧心惊地看着他的模样，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在高斯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之时，她便取出了灵犀枪，严阵以待！
    墙上的烛火浮在半空之中，映照着黑黢黢的空间。
    墙面上的油画，便像受到风蚀的城堡般，顷刻间化为飞沙。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高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换上了黑色鸢尾礼服，头上戴着圆帽。
    “阿芜小姐，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哈哈……”
    他张开双臂，仰天大笑了两声，神情有着癫狂之色。
    路青梧紧握着灵犀枪。
    汗水从她的脸颊划过，滴落在地上。
    就在她以为，高斯要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之时——
    他却倏地冷静。
    下一瞬，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贴在额前。惨白的脸上，是无比虔诚的神情，就像在进行着某种不可侵犯的朝圣。
    行完礼后，他抬起手，向她奉上一串血色的玛瑙石般的珠链。
    而珠链最显眼的位置，垂落着一滴血泪模样的晶石。
    “历史终成过去，岁月皆为浮沙，荣耀与辉煌，终却埋葬在荒芜的旷野，为世人所遗忘……”
    高斯幽冷的声音，回荡在混乱的空间之中，激起令人颤栗的惊悚感。
    “而我，高斯·曼霍夫，血之精灵族第二百三十六代族长！愿抛去过往、记忆、名姓，誓死追随您、守护您、信奉您，与您共同开创新世纪的希望！”
    “以阿尔芙兰多的名义，向您奉献我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