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府是陆景之心中最为重要的地方。
    在那里长大，又在那里成亲，他的家人他前面二十年的回忆全都在那里。
    但感受着皇帝喜怒难辨的注视，他躬身行礼后说起了前面一月在大同府的所见所感。
    “陛下，臣还在那里听到了一个传言。”
    他说完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各种小吃，突然话锋一转人也变得端肃起来。
    若是没有机会将这则传言直接递到皇帝耳中，他也许会让四喜偷偷跑一趟大同府，在那边反复勘测后带回确切的消息他再有所谋划。
    但现在的机会难得，又正遇到皇帝不知为何要让他们提起京城之外的风光，他就准备搏上一搏。
    他一撩官袍，人也同田木林一般跪在地上，双手在身前再次行了一礼。
    “陛下，臣听人说，大同府……有石炭。”
    “石炭！”
    皇帝瞳孔紧缩，声音都拔高了一分，显然对这则传言极为在意。
    “你说得可是真的？”
    “回陛下，这是臣在大同府听到的一则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陆景之的声音依旧如之前那般恭谨镇定，没有半点若是传言不实会惹来皇帝震怒的惊怕。
    皇帝面色变换的盯着他，越发觉得这位新科状元很有趣！
    “不知真假你也敢同朕说？陆景之，你可是笃定朕不会罚你，所以信口开河？”
    “臣不敢！”
    陆景之俯身趴在地上，口中说着不敢举动也很惶恐，可皇帝就是觉得他完全没有半点惊慌。
    “石炭，很好，”皇帝眯着盯了他许久后突然一声冷哼：“既然你觉得大同府有石炭，那探测石炭矿脉这事朕就交给你，寻不到……你就一直留在那里慢慢寻。”
    皇帝这番话绝对算是很严厉的处置。
    一个传言也敢在他面前信口开河，还是石炭这种极为重要的的矿石！
    若是他不给一点处置，日后旁的大臣听说此事，全都到他面前信口开河，那他还有时间批阅奏折吗？
    跪趴在地上的陆景之依旧用如之前那般的声音，恭谨的叩首回话。
    “臣领旨。”
    从书房中出来，田木林看他像是在看……傻子。
    这个新科状元是太过骄狂还是不懂为臣之道，不知该如何在皇帝面前回话？
    进翰林院后第一次面见皇帝，居然就敢给皇帝画大饼！
    他有些复杂的将陆景之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这才沉沉开口。
    “陆翰林，你可知……若是在大同府寻不到石炭，你就当真回不来了？”
    皇帝现在还在气头上，就算他有位做了国子监祭酒的老师，短时间内也会很难回京。
    “我知道，”陆景之拱手对着田木林的关心道谢：“田翰林放心，我一定能早去早回。”
    虽然顾瑶前一日说起这事时，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成亲已有两载，她是认真还是说笑他一眼就能看出。
    她说起大同府有石炭时，眼中明显映出光影，对此事很是看重。
    她虽没对他笃定的说那里一定有石炭，但他心中已经认定。
    她要他日后可以进工部，那他就从现在起开始为了进工部而努力。
    只要能将大同府的石炭矿藏寻到，日后他再说或是做些什么，皇帝一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气怒。
    田木林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想到他居然如此葬送前程，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宫门行去。
    王公公站在殿门外的廊檐下，将二人的对话和神色悉数看在眼中。
    再回到殿里，皇帝已经抓起奏折，又烦躁的批阅起来。
    “怎么样，陆景之是什么反应？”
    “陛下，陆翰林面上没什么波动，老奴也看不出他那番话是真是假。”
    知道皇帝最为在意的就是大同府是否真有石炭矿，王友福忙将之前殿外的对话讲了一遍。
    皇帝冷哼：“这个陆景之胆子倒是不小，居然算计到朕的头上。”
    皇帝此时已经回过神，猜到了他刚刚那番举动的用意。
    不过，心中虽然还有几分气怒，可想到大同府很有可能真的有石炭矿他攥着毛笔的手也微微有些发颤。
    有了这些石炭，边关那边的兵器和铠甲就能锻造得更快，破损的兵器铠甲也能回炉重制。
    只要兵器铠甲供得上将士们的消耗，关外的威胁就再不是威胁！
    他甚至可以让冠军侯带着大军打到关外去！
    陆景之出了宫门没有同田木林一齐回翰林院，他让四喜将车赶去吴府，在吴奎山的房中师生二人低声商议了半个时辰后，他出了吴府回到家中。
    想到前一晚才承诺过顾瑶，在她生产前他一定努力不离开京城，结果不过一日就要再返回大同府，他站在院门前就迟迟不敢进入。
    “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顾瑶不解的声音，他转身就看到陆听雪正扶着她，姑嫂二人从一侧的小路中走了出来。
    他上前将她从陆听雪手中接过来，“你先回去吧，我同你嫂嫂有事要说。”
    他的面色太过凝重，让陆听雪将涌到嘴边的吐槽和不满立即咽了回去。
    目送她转身邹远，顾瑶这才疑惑看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神色过于凝重，让她的心中立即涌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将她扶回房中，他将他今日在御书房中的经历仔细讲了一遍。
    “陛下命我去大同府探寻石炭矿藏，什么时候寻到什么时候回京。”
    他在决定放手去搏一次时，没想到皇帝会让他亲自去大同府探寻。
    他虽然能从顾瑶前一晚的语态中肯定大同府一定有石炭，可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他却是不能保证。
    若是这一去需要半年乃至一年几年的时间，顾瑶有孕……他要如何陪在她身边？
    顾瑶抬手揉上他的眉心，“陛下让你去，你就去吧，如果真能寻到就是大功一件，对你而言也是好事。能寻到大同府的堪舆图吗？咱们先仔细研究过你再动身。”
    她从前去过大同府的石炭矿洞，虽然两世一定有所不同，但她还是相信能将位置在堪舆图上标准出来。
    毕竟，大同府可是不止一处石炭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