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祥斋

    “你还有脸回来?”

    陈南寻刚踏进尚书府就听见一声叫骂,紧接着从一旁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影,然后一个两个三个……

    为首的是礼部尚书陈有道,后面跟着的人看着是陈家的家仆。

    这种鬼天气也难为这些人不在温暖的房间睡觉,而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

    陈有道还穿着官袍,应该是回了府里就没有再换过。虽然陈南寻确实是早就下了学。但是加上那乞丐和辰王世子的耽误,她难免会回来的晚一些。

    不过这些她也懒得解释,反正陈有道也不会听。

    陈南寻盈盈一拜,算是行了礼。

    “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再去书院了。在家里待嫁。”

    陈有道只扔下了这一句话便走了,留一个陈府管家在这里善后。

    陈管家正值壮年,虽然穿的朴素但不难看出来那身衣服的料子极好,若是再细看就能发现他长的还有点像尚书夫人。

    陈南寻揉了揉额角觉得十分的疲惫,她估计又是那尚书夫人搞了什么幺蛾子。

    “大小姐请吧?”

    陈南寻看了一眼管家得意的嘴脸没有再争执便回了屋。

    进门的一瞬间她好像卸下了浑身的疲惫,扑在柔软的被子上深吸一口气。这床被子是今早出门前,银瓶才换的干净被褥。

    等她歇好了坐在窗户边的书桌旁,看着院子外面比平日里多出来的小厮冷笑。这尚书夫人是生怕自己跑了?竟然还找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她。

    陈南寻在屋里烧着炭火,煮着热茶。时不时再剪一剪烛火。她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坐在温暖的室内,看着窗外在冰天雪地里看门的小厮。这样能冻死人的天气也不知道是谁更加命苦一些。

    等陈南寻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让银瓶去厨房里取了几坛子酒。

    银瓶长的讨巧嘴又甜,这种场合一向是很吃得开的。

    她抱着酒坛子和酒碗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偏房就开始张罗:“各位都辛苦了。大小姐请大家吃酒呢,这么冷的天大家过来暖暖身子吧。”

    这些人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管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大小姐。如今正是议亲的关键时候,不能让大小姐出任何的差错。

    可是他们看窗户里娇弱的大小姐,又看了看屋里的酒互相对视一眼。一旦有一个动摇那么剩下的也会动摇。

    这么冷的天让他们在外面看着谁受得了。尤其是天黑以后那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不管是怎么往衣服里缩还是冷得慌。

    银瓶看的出来这些人也想吃酒,干脆就拆了酒倒在碗里,拉了一个离得最近的小厮进了屋;“哎呀你们在纠结什么?那管家又不会这个时候来。再说了我家小姐这么大一个人,你们坐在这屋里也是能看见的。这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你们说是不是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这酒都端到自己的手里了。

    很快,小厮最后全都聚到了酒桌上。银瓶看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去找陈南寻复命。

    那些酒里加了少量的迷药,等过一会这些人只会以为自己是喝多了不会察觉。

    陈南寻已经喝了两壶茶了,就在她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银瓶终于进了屋。

    她连忙起身想透着窗户看一看,但是窗户上结了一层冰霜看不真切,只好回头问银瓶:“怎么样?”

    银瓶笑着把书桌上的果皮清理干净,又拿着剪刀剪了烛芯回道:“小姐放心,他们喝的差不多不省人事了。”

    陈南寻再也等不及,让银瓶把自己的披风拿过来。深绿色的披风很厚实,就算是这么冷的天也能把寒风隔绝在外,主要是这种颜色在黑夜中不显眼。

    等收拾妥当陈南寻就趁着夜色从尚书府的角门出了府,好在这里离庆祥斋不远,不用马车也能走过去。庆祥斋是皇城中有名的酒楼,据说是哪位权贵开的。具体是哪位权贵众说纷纭,陈南寻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她只喜欢听这里的说书。

    庆祥斋这个时辰灯火通明,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地方了。是这城中无数纨绔子弟的寻欢作乐场。陈南寻当然不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相反她今晚偷偷出来还得小心谨慎着,要是被认出来估计又要惹不痛快。

    她和银瓶都各自戴着兜帽,宽大的披风挡住身形,从身后看也不过就是寻常的小姐出行。再加上衣服也穿的普通,又遮了大半个脸没有谁会注意。

    她一来没有搭理伙计的招呼,而是直接上了二楼的某个厢房。甫一进来就被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抱了个满怀。

    “哎呀南寻。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只是你怎么来的这样晚。”

    孙子衿好像有些不满地撅着嘴问她。

    她今天确实来的晚一些,为了放倒院子里的那些小厮费了些时间。

    “子衿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爹要把我嫁给李鸣玉,他怕我跑了还找了好些人看管我。”

    孙子衿哪里是真的生气,不过确实是让她等的久了一些。

    她点了两下陈南寻的额头恨铁不成钢:“我都说了让你平日里硬气点你非不听。搞得现在谁都能欺负到你的头上。”

    陈南寻抱着孙子衿的胳膊不肯撒手,撒娇似的劝:“好啦好啦!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嫁过去的。咱们现在还是干正经事的好。”

    孙子衿是御史中丞的女儿,当初与陈南寻一见如故,便结交为密友并于两年前开了家成衣铺子。

    那铺子表面上是孙子衿在经营,实则后面也有她的手笔。

    今日是她们约好的每月对账的日子,却没想陈南寻今日遇到了些事情。

    一个月的账本密密麻麻,接下来的一个晚上,她们不仅要把账弄出来还要敲定下月的花样等等一些细节。

    蜡烛的蜡油堆的越来越多,陈南寻也越来越困,孙子衿看她撑着胳膊在桌子上头一点点的,估计她说了什么也听不进去。

    无奈只得自己做一些收尾,等到她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们房间的门却突然好像被重物砸了一样,接着“哐当”一声巨响。

    陈南寻直接吓醒了,孙子衿落笔的地方也因为惊吓被扯出了很长的一条墨迹。

    外面瞬间乱糟糟的声音全都涌入了房间,虽然因为隔了门窗听的不真切却也不难听出来是有人在打架。

    一时间庆祥斋乱作一团,整个二楼犹如练武场,众人想劝架都不敢上去劝。

    主要是那两个公子哥儿看起来非富即贵,且身上都有些功夫在。若是贸然上去恐怕还会伤着自己。

    最后只留庆祥斋的掌柜和一个账房在那里,一边愁容满面一边记账。

    最后就连二楼楼梯都打坏了,两人也没分出来什么胜负。

    陈南寻把门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弄完了她打算趁乱回府,明早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出来过。

    孙子衿站在她身后也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南寻啊,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长得有点像李鸣玉啊?”

    陈南寻回头瞪了她一眼,她哪见过李鸣玉。自然是孙子衿这种经常出来走动的见的机会多一些。

    孙子衿看她这样瞪自己估计是没见过,只好伸手指出来:“你看那边。”

    坏掉的栏杆旁边站着个年轻男子,陈南寻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身体仿佛被掏空的富贵公子哥,却没成想李鸣玉看起来非常健康。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么荒唐。

    李鸣玉感觉到一股视线好像在自己的身上徘徊连忙抬头去寻。

    他哪里能寻得到,陈南寻这边只开了一个门缝,远远看去只会让人以为是门没关紧,何况现在光线昏暗,根本看不到门后有人。

    那边打架的两个人也终于消停了,李鸣玉看完了热闹就拿着酒杯回了厢房。

    掌柜的和伙计一边给大家道歉一边收拾残局。好在能来这里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不至于赔不起庆祥斋。

    李鸣玉回了屋兴冲冲地跟林宴清描述:“子苏!你刚刚是没看到,那两人竟然因为一个唱曲的打起来了!”

    李鸣玉看他没反应还是不罢休,这人总是古板的要命连热闹都不爱看。

    他再接再厉:“你猜猜这两人明日会不会挨老子的打?”

    林宴清泯了口茶,看着他因为看热闹兴奋的样子问:“你觉得廷尉大人知道你又出来鬼混会不会罚你跪祠堂?”

    李鸣玉哭丧个脸瞬间就没了兴致。要不是这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他也不至于每次遮遮掩掩的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现在可好,李鸣玉明明是因为见辰王世子才出的门,却又要受这些无妄之灾。他虽然浑,却也不是一点正经事都不干的!

    他没好气地坐下唰的一把打开扇子摇了两下。虽然是冬天可是他花花公子的名头不能丢。

    待摇了一半他又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问林宴清:“你真的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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