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武斗师傅而言，心仪的敌手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刚与小汀切磋了没多久的阿李，陷入难得一见的热情状态，缠着人边聊边比划好一会儿，直到天快黑了，自家路卡利欧轻声提醒，这才松开小汀的手。
“太可惜了，小汀居然马上就要离开帷幕市了。”
阿李给小汀递上一大笔踢馆胜利的奖金，算上前几天利欧路攻打帷幕道馆的奖励，数量可观到让小汀都有点咋舌——这可比她在丰缘和富家公子和小姐对战时要拿的钱都要多上好多！
“阿李小姐，真客气啊。”
被阿李抱了个结结实实的小汀含糊地回应，阿李则抱得更紧了一点。
“这是小汀本来就该得到的，别把踢馆这件事想得太简单啊，仔细一想还是好可惜，下次，小汀下次来到帷幕市请务必再和我切磋一次可以吗？”
答应也不对，不答应也不对。
顾左右而言他的代价是，和阿李又纠缠上了好一会儿，最后在路卡利欧的帮助下，小汀这才猛一个鞠躬挥手，狼狈地和依依不舍的阿李小姐说了再见。
“额啊，真是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长长呼出一气，把适逢敌手的兴奋微微压下，小汀向着下榻的旅馆走去。
兜里新加入的宝可梦球轻轻晃晃，像是在询问小汀。
差点忘记了，因为一时半会儿无法结束和阿李的谈话，她就先把小家伙和老王收回去了。
老王跟久了，在球里待得习惯，小狗的话，第一次进到宝可梦球里，八成闷坏了吧。
心下微叹，她顺着小狗的心意取出了红蓝配色的宝可梦球。
“砰”的一声轻响，乖乖在宝可梦球里闷了好一会儿的利欧路刚落地就贴到训练家身边，小跳几下，见小汀从善如流地张开双臂，就开开心心地往人怀里一个猛扑。
哎呀。
小狗，沉甸甸、热乎乎，扑棱棱在她怀里挣扎着向上，双爪环住她的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在脸颊边上一蹭一蹭。
小汀调整好重心，随即乖乖低头，手掌顺着小家伙的后背抚摸，由着小家伙的脑袋把自己脸颊上的软肉蹭到变形。
“嗯，很想你哦，不管是我还是蜥蜴王。”
被点到名字的蜥蜴王也从球里钻出来，很给面子地摸摸波导小狗的脑袋。
“wao！”
训练家怀揣着与它对等的情感让波导小狗有些受宠若惊，这下眼睛是更加亮闪闪，身后的尾巴也晃得更加厉害了。
小汀对小狗的好脾气有所预料，见小狗软乎乎的红眼睛盯着自己，马上知晓自己把小家伙一个孤零零地留在道馆的坏事已经被原谅了。
好，好纯真的目光；良心，良心在痛！！
“稍微庆祝一下吧，去吃顿好的，我请客。”
眼神错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紧紧怀抱，在蜥蜴王的推荐下，一人两宝可梦去了当地相当出名的特色餐厅。
====
路是老王找的，位置是老王挑的，甚至连菜都是它来点的。
怎么熟练得跟回了自己家一样？
小汀皱眉，看自家老搭档连菜单都不看，抓着一本旅游手册和服务员比划。服务员凭借着高超的职业素养一点就通，没一会儿居然上完了餐点。
先别提它专门多点了她喜欢的蒜香黄油面包还有自己喜欢的咸甜口的树果卷饼，限量的奶油蛋糕竟然也给点上了。
这是能随便点出来的餐吗？它肯定谋划了好久了。
啥时候谋划的？在她看资料的时候！
“好啊，你这个坏东西，在我因为小狗的问题愁得脑袋都要秃噜皮，资料看得眼睛痛痛的时候，你居然在看旅游手册！心里一点都没有我唔唔唔！”
反应过来的小汀凶恶地瞪眼，张着嘴巴正要来一场不带脏话的激情嘴炮，老王早有预料，飞快往小汀嘴里塞上一大块面包。趁着训练家认真嚼嚼，它一边往嘴里塞上张卷饼，顺手指指训练家的背包，把话题从自己的偷懒摸鱼上转移：
“kai”
“完蛋！完全忘掉了！”
乖乖贴在小汀身边吃蛋糕吃得开心的小狗，顺着小汀的动作一起探头向容量可观的背包内看。小汀擦擦小狗沾到奶油的脸颊，一手抓出自己的多功能图鉴，刚打开就弹出来好几条来自妈妈的短讯通知。
“啊啊啊，真糟糕，那个时候一心只想着小狗没有其他的心思了，本来应该是拿到图鉴就马上打开来看的···”
扫过一条条带着关心和紧张的短讯，小汀抓抓脑袋，思考着如何回复。
照道理来讲，她只用发送一条“我一切都好”的短讯，报个平安就行。
但是，妈妈现在还好吗？
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吃药，晚上有好好睡觉吗，是不是还会哭，会不会比她更想爸爸？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担忧自己的家人。尽管前往异乡找寻长眠之地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独断专行，可外出的孩子，总归不希望让自己的家人担心。她有过给图鉴设置个定时发送平安短信的想法，就当她在延续一场永不终结的长途旅行，让机器替代她传递消息，让自己的家人陷进“小汀还存活”的幻觉。
只是她的心境比自己想象的要软弱太多，“因为未成年所以软弱也很合理”的借口在此刻也没有套用的欲望。
或许是潜藏的思念在作祟。
嘴里最喜欢的食物没了滋味，小汀盯着屏幕上“小汀，如果没事的话，记得给妈妈打个电话”的最新消息，手指在输入框敲敲打打，半天没整出一个完整句子。
语言组织失去效力，不管怎样都词不达意，好麻烦——
没精神地趴在桌子上，坐在一旁时刻关注的波导小狗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举起手中的奶油小蛋糕给她。
“wao！”
利欧路轻轻叫了一声，一副小汀不把它手里的蛋糕吃掉就不罢休的样子。
好吃的，吃了会开心。
小狗的心思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上次是苦咖啡配奶糖，这次又是小蛋糕，她是什么屑训练家，怎么总是从小家伙手里抢吃的啊。
行叭，太多的感叹不会让固执个性的小狗放弃把爪爪捧着的蛋糕塞到她的嘴巴里。
小汀只能顺着小狗的心意，低下头，捏捏小狗举了好一段时间的爪爪，就着这个姿势咬了一小口蛋糕。
轻盈又绵密的奶油在口腔融化，蛋糕的限量自有它的道理。
本来只想着试试味道，没料想利欧路将将感悟到一点训练家的松懈波导，就马上把手里好大一块蛋糕直接塞到她的嘴巴里。
“你啊···”
训练家的无奈感叹混合了奶油，黏答答的，没有吃上几口蛋糕的小狗心满意足，一整只趴在小汀的大腿上捂脸笑得好开心。
小汀咽下嘴里的蛋糕，给沉默围观的蜥蜴王递去一个眼神，接着把腿上的小家伙抱起来好生揉搓一顿。
“没事啦，我刚刚在想要怎么和妈妈介绍利欧路哦。”
就当她找了个借口去和妈妈通话吧，小汀这么想着，一手宽抚性地摸摸开心小狗，另一手按下图鉴上发送键，和妈妈把通话的时间约定在了第二天下午。
====
吃完晚饭和妈妈约定好明天的电话，回到下榻旅馆稍作修整，也差不多到了睡觉时间。
“要和我一起吗，还是和老王一起待在球里？”
小汀掀开被子的一角，向着利欧路拍拍被单，蜥蜴王眉头一抽，正想把利欧路捞起来，没料想小家伙一个【电光一闪】飞快逃离，上床，盖被子一气呵成，滚到小汀怀里还抬头看它。
老王：【电光一闪】是这么给你用的？
小狗：可是小汀都朝我掀被子了诶。
暴躁大蜥蜴臭脸，被训练家收进球里放在枕头边时还在愤愤地摇晃宝可梦球，被小狗安慰性轻拍的时候晃得更厉害了。
灯关上，眼前一片漆黑，训练家的体温比利欧路想象的要高一点，柔软又温暖，有刚刚洗澡留下来的一点沐浴露的香气。
是真的小汀，就在它旁边，好像在做梦。
乖乖小狗心满意足地在训练家怀里打了个小滚，被小汀揽住后背轻拍几下。
今天真的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小汀给累坏了，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眼皮在打架的波导小狗强打起精神，一边听训练家平缓的呼吸，一边关注起身边训练家的波导。
上次小汀做噩梦带给它的印象实在深刻，混乱的波导实在叫它心惊，虽然后面用波导好好安抚到小汀，它甚至还亲了亲小汀······
咦，有点跑题，脸好像也有点烫。
“小狗？”
轻飘飘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非常突兀，窝在被子里的小狗没个准备，当场被吓成了飞机耳。
“被吓到了吗？对不起。”小汀拍拍小狗的后背稍作安慰，“上次也是波导吧，应该是特训时我不小心睡着那一次。”
小汀半睡半醒间感受到的波导太过强烈，为数不多的清醒在逐渐消散，大脑翻找过往的相似回忆，声音有气没力摊成扁扁一坨：
“那一次，我梦见了很多人和宝可梦，你也在，胆子很大，对你摆脸色还贴过来，甚至还亲了我一下。”
交织在虚幻与真实之中的小小秘密，从训练家的回忆中翻找而出，揉碎在她压得又低又哑的声音里，像甜品顶端的粗糙砂糖，磨蹭着泛开甜味的余韵，声响细碎，尽数融在月色与晚风里。
好麻烦，好麻烦的小狗，它其实可以多在乎一点除她以外的其他事的，可是它没有。
以前她或许不想管，可现在可以装有小狗的宝可梦球属于她，它是她的小狗，好乖好乖的利欧路。如果不想出合适的借口来安慰它，小小的担忧以后只会越变越多，她就要想更多的借口来敷衍它，那真的就是麻烦加麻烦了。
就像她现在还要额外对付老王一样，不可以这样呢。
“我的······小克雷色利亚。”
“wao？”
额外的称呼让小狗感到疑惑，只可惜训练家现在困得要命，没多少心情为它细细解释美梦□□号。
“睡吧，虽然我就是那种会让宝可梦担心的料子，但我还没有脆弱到会被这些小事随便击倒哦。而且，你会到我的梦里来保护我的，和蜥蜴王一起，还有···”
远在丰缘，不在她身边的同伴们。
夸赞、安慰，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的小狗安心？
她合上眼，试探着像她曾经在梦中所得到的那样，亲亲小狗的额头。
“小家伙，睡觉好不好呀，呼——”
小汀抢先一步去见了周公，被亲亲的波导小狗愣了半晌，脸红得像火烧一样，在被窝里扑腾扑腾，没过一会儿，也在自家训练家的怀里睡了过去。
====
“我昨天晚上白夸它了，老王。”美好的清晨，不太美好的小汀压低声音指着床上的小狗，“这孩子睡觉的样子怎么这么狂啊？！”
倒也不是小汀夸张，她本身就是睡得沉的那一款，今天早上居然是被小狗的奇妙睡姿给折腾醒了。
有什么宝可梦在睡觉的时候还会摆【发劲】的姿势啊？！她脸上都留爪爪印了，小狗还在睡，还流口水！
老王沉默，老王翻找背包，老王用多功能图鉴拍了张小汀和小狗的照片。
小汀：捏妈滴，你关注点也太怪了！
吵吵闹闹，把小狗叫醒，一行人解决完早饭后就去帷幕市当地的百货大楼采买了好些利欧路需要用到的日常用品。
很快，就到了和妈妈的联络时间。
这一次，纯子博士电话接通得很快，小汀看着屏幕另一端长得与自己有八分相像的乌发乌眸的女人，嗓子像生锈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
纯子知晓自家孩子的别扭，尤其是上次留言小汀还专门给她留了一大段话，于是她清清嗓子率先开口：
“关于上次提到的利欧路，小汀是收服到了吗？”
小汀：······她上次明明说的是放生啊。
这样的大实话现在提出来有点不合时宜，没怎么思考，小汀把电话听筒塞在蜥蜴王手里，自己则弯腰抱起贴在她身边的利欧路。
“酱酱，是欧欧哦！”
被高高举起的小狗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收起四肢，它眨眨眼，看看可视电话里和小汀面庞有八分相像的纯子博士，想了一小会儿，伸出爪爪向着摄像头的方向举起胸前的徽章项链：
“wao！”
是小汀给它做的徽章项链哦！
小狗和小汀，一深一浅的红色眼眸闪闪发光，炫耀的神色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相像，这到底是“宝可梦随训练家”还是“训练家随宝可梦”呢？
纯子看着屏幕里两个小孩不由自主地微笑。
“连道馆都打过了吗？利欧酱，真厉害啊！”
“wao！”
接受直白赞扬的小狗超级得意忘形，一个挺胸叉腰，一脸骄傲，颈间很有训练家特色的小饰品微微闪光，吸引来电话另一侧的无声观众。
“哎呀，小天来啦。”
小汀闻言一哆嗦，往电话旁边跨了一大步，只让摄像头拍到小狗和自己的一小节胳膊，举着电话听筒待机的老王适时伸出爪子，向着电话另一头的老友轻声打了个招呼。
系着方巾的巨钳螳螂从纯子博士背后出现，向蜥蜴王和小狗点头示意。
它的训练家缩起来，只露个胳膊，偶尔探个脑袋，一对上它的视线就躲开，它连个招呼都不好打，当下是又好笑又失落。
“接下来是要去随意镇吗，小汀？”
轻轻拍打失落的巨钳螳螂，纯子博士接上话茬，老王适时拉扯电话听筒，让小汀不得不进到可视电话摄像范围内。
开玩笑，真当它老搭档被放走了就不想看到你了吗，要不然宝可梦干什么还会把你送的方巾当宝贝带着。
当口水巾吗？
老王看破一切，小动作拉拉扯扯收获巨钳螳螂一个无奈又感谢的笑。
小汀知道老王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这次又不站在自己这边，她没个办法，抱着小狗磨磨蹭蹭走到可视电话前，对上妈妈的视线点点头。
“这样啊，我记得卡卡也在那里，替妈妈向它问好，路上小心，小汀。”
“如果想家的话，就和妈妈说，回来之后，妈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椒盐小排骨。”
“还有，小汀有的时候会非常死脑筋，小木和利欧酱这些时候要好好帮帮她哦。”
好烦，真讨厌，鼻子好酸，或许不应该打电话的，都怪她最近没有吃椒盐小排骨。
“嗯，会的，我还给它带好了礼物的。”小汀抽抽鼻子说话，“别太小看我，妈妈也是，按时吃饭，睡不着就吃点药，爸爸的妻子，没什么抗不过去的。实在不行，螳哥也会帮忙的。”
“如果，螳哥愿意的话···”
为什么会不愿意，这是它的训练家提出的请求。
巨钳螳螂眼眸微亮，这回，它的视线终于与那双熟悉的眼眸对上，它对着屏幕中的少女训练家点头应允，只可惜它还没有多说几句，它的训练家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纯子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侧身看了看守在一边的巨钳螳螂。
“情况比我们两个想象的都要好不是吗，小天？”
巨钳螳螂沉默点头，丰缘旅行时，小汀送它的绑着轻石的方巾也在微微晃动，能够亲眼见到自己的训练家精神尚好，比它想象中的要轻松和幸福，还好蜥蜴王那个时候跟上了。
只可惜，那时候它没有跟上，如果跟上的话，它或许可以做得更多。
察觉到身边宝可梦变幻的心情，纯子轻拍巨钳螳螂的红色大钳，眉眼微敛的模样和小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是你的问题，稍微相信小汀一点吧，我丈夫的女儿，可不是那种随便就会被打败的姑娘。”
“但是，一定要平安啊。”
尽管此刻，挂断的电话无法将她的言语与忧思用电波传递到她的女儿身边，纯子博士对着电话听筒，依旧如此开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