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李安陈璇二人离开办公室，临走前二人和王盼盼方正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和去年号一样，二人出了昱东写字楼打了辆车。
    和去年一样堵车，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巧，路上陈璇再次与孙雨曼通了电话。
    刚才在办公室孙雨曼给陈璇发信息说她回来了，当时陈璇顾着和王盼盼方正聊天，就没给对方回电话。
    “喂。”
    孙雨曼倒是也没别的事，就是知会一声她到家了，顺便约陈璇明天陪她去染个头发，晚上一起转转。
    陈璇答应得痛快，正好她也想在启程禹城前再打理打理自己的头发，晚上给李安爸爸妈妈挑点礼物。
    两人约好时间，陈璇挂了电话。
    说到去禹城，今天中午之前陈璇还没有那么紧张，可是得知李安和安妈打过电话之后，她就开始忍不住地紧张。
    大概有种小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总是心里不踏实，担心这担心那。
    李安非常能理解陈璇的心情，毕竟前不久他刚刚经历过一次。
    对此李安只能笑笑，嘴上简单宽慰两句，他说再多也没用，等到时候见了面了，陈璇自然而然也就放松了。
    倒是家里那边，中午听老妈的口气怕是要忙碌几天了。
    熬过了江北大道，路况终于好了起来。
    车子一个转弯，驶向了城南巷。
    -
    禹城。
    “套来不及了，再买床新的。”
    饭桌上老李两口子正为这事紧锣密鼓地商量着。
    中午接到老伴电话，老李就坐不住了。
    谁能想到李安这兔崽子忽然要带女朋友回来，他当然开心啊，可他也怪李安不再提前通知他们。
    也好让他们再多些时间准备不是。
    家里虽然破旧了点，但也得好好收拾一下，人家小陈第一次来家里，怎么也得把家收拾得利利索索，这是起码的礼貌问题。
    “正好把他那屋的空调换了。”
    老李捉摸着李安那屋的空调已经不是打点氟的事了，根本就不制冷了，这多少年李安夏天都没回过家，他们也一直没把屋里空调当回事。
    安妈：“让他俩一个屋不合适吧，人姑娘第一次来。”
    老李撇嘴：“谁让他俩一个屋里，李安客厅打地铺。”
    安妈：“还有到时候咱们怎么去接呢，安子说不用我们管，我意思不行让李福到时候开车去火车站接他们。”
    老李：“你没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安妈：“问了，他就说不用我们管。”
    老李：“这事倒不急，晚上我问问他，明天上午我去看看空调，你把冰箱里的那些排骨烧了，下午买点肉菜备上，顺着给他姥姥送点过去。”
    安妈：“得买点海鲜，小陈吃这个。”
    老李：“对对，我下午还寻思着呢，虾啊螃蟹啊都买，咋收拾这些东西呢，也没做过。”
    安妈：“过年人小陈不给你寄了吗，就是煮熟，吃那个鲜味。”
    老李：“回来也问问他，他现在会弄这些，这样后天我找老师给我顶个板，咱们再一起去趟街，把被子床单买了，买点新的日用品。”
    安妈：“给你也买身像样点的衣服，省得到时候让人笑话。”
    老李咧嘴：“笑就笑呗，我穿个啥不都是土老帽。”
    安妈白眼：“就不爱听你说这，到时候可别给你儿子丢脸，赶紧吃饭。”
    老李：“吃吃。”
    老两口一边吃着清汤面，一边就着蒜头，一边盘算着他们还能准备点什么才好。
    -
    今天不是七夕，城南巷远没有去年的人潮拥挤。
    两人手牵着手，李安头顶着竹蜻蜓，另一只手拿着吃剩半串的糖葫芦，挂在小拇指的袋子里还有半盒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
    “那家菠萝炒饭好像真的没了。”
    “应该是关门了。”
    两个人已经绕了两圈了，愣是没有找到去年两人吃过的那家菠萝炒饭。
    陈璇有些遗憾，李安说没事，“那家奶茶还在。”
    两人又绕了一圈，回到了去年他们买过的那家奶茶店，买了两杯水果茶，最后来到了李安曾给陈璇表白的石台阶。
    “坐下吃一会儿吧。”
    两人的手都拿不下了。
    “嗯。”
    今天本应该是开心的，陈璇出发前也确实是开心的，可是一走进巷子里，看着熟悉幽默的一幕幕，回忆着去年今天，她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明年月日她在哪，她想知道
    “都老夫老妻了，还和个小姑娘似的，小丸子你不吃我可吃了。”
    “我也要。”
    李安用牙签扎起一个喂到陈璇嘴里，“一年咯。”
    “一年咯。”陈璇嚼着小丸子，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要少抽烟，抽烟还是对身体不好的。”
    李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上面清晰地刻着。
    心里一暖，是两个人的生日。
    “还想看我抽根烟？”
    听着李安的调侃，陈璇一下又想到去年今天。
    就在这块石台阶上，她说想看李安抽烟，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不知道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又想骗我。”
    李安从他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故事是骗人的，但是我一直都想看你戴白色发带。”
    “不是吧。”陈璇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白色发带也太雷了吧，接过打开一看，果然一条精致的白色丝带躺在礼盒里。
    “不试试？”李安笑问。
    陈璇实在get不到这个白色发带的含义，但她也并没有觉得李安敷衍，因为最近李安比她忙得多，她懂。
    不能说不喜欢，李安送的东西她都喜欢，只能说她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带。
    不过李安想看自己带，那她自然是愿意。
    可就在她把发带从盒子里取出那一刻，整个人一下愣住了。
    空荡荡的盒子底部，一枚银闪闪的戒指更安静地躺在那里。
    一笑。
    片刻，陈璇将发带扎在后脑。
    然后轻轻从盒子里取出戒指，一枚造型简单的银色戒指，陈璇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点什么，她只能说她很喜欢很喜欢。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靠坐在一起，陈璇靠着李安的肩膀，一个拿着戒指，一个拿着打火机盒子。
    又是片刻。
    “陈璇，如果我说未来某年某月某天的某时某刻我一定把你娶回家，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这样的求婚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陈璇摇头：“挺好，我喜欢。”
    李安笑了笑，舔舔嘴接着开了口，声音不大，带着点苦涩的沙哑：
    “陈璇，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过一辈子，不说下辈子，就说这辈子，网上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余生有你就好，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陈璇：“下辈子也得在一起。”
    李安：“下辈子你再想想，做人有时候太累了，先说这辈子，我舍不得你走，但是你必须得去。”
    “你不去，你一辈子心里都有遗憾，我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所以你去，才是真正地为我们考虑。”
    “你我都知道你心里想去，我也不骗你，起初我是有那么一点怪你，谁不期望把自己的爱人守在身边。”
    “但是我又能怪你什么呢，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变成两个更好的人才对，你能变得好，我应该为你开心，我心底也是真的为你开心，为我们开心。”
    “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怪你，因为我舍不得你走。”
    “你走了，我得自己吃早饭，我可能都懒得做早饭了。”
    陈璇紧着李安的胳膊摇了摇头。
    “那好，早饭我还做。”
    片刻。
    “你要问我什么道理都懂，可为什么还是舍不得你走？那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了，大概这就是爱情不讲道理的地方吧，大家都不这么说吗，说爱情不讲道理。”
    “我以前不懂，最近懂了，确实不讲道理，难受是真的难受，我知道你也难受，怎么办，其实也好，两人一起难受总好过一个人独自承受。”
    “我们举办完结婚之后，成为合法夫妻之后，生活彻底稳定之后，再往后未来就一定会一直快乐一辈子吗，这玩意谁也说不定。”
    “所以提前感受感受我觉得也挺好，我只希望未来不快乐的时候，我们还能一起不快乐，反正一辈子也不过就那么半截子路，几个春夏秋冬而已，到时候我们熬熬也就过去了，你说行吗？”
    陈璇：“我觉得行。”
    李安：“那我们就说定了。”
    陈璇：“说定了。”
    李安：“能抽根烟吗？”
    陈璇：“抽。”
    李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还没掏出烟，陈璇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塑料打火机。
    两人相视一笑。
    “搞了半天有准备啊。”
    “准备听故事呗。”
    李安掏出烟含到嘴里，陈璇像去年一样的姿势，蹲下给李安点了烟。
    “故事听完了？”
    “听完了，今年的故事也很精彩。”
    “那说点现实的。”
    “嗯。”
    片刻。
    “嫁给我吧。”
    “好。”
    李安从陈璇手里接过戒指，没有片刻犹豫，轻轻戴在了陈璇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合适。
    “不公平。”
    “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内疚，走吧，再买一个去。”
    “我不，我就要你一直内疚着。”
    “好。”
    “我饿了。”
    “走，吃饭。”
    起身各自装好东西，李安把他们吃剩的东西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二人挽手逆着人流向着出口走去。
    “陈小米，商量点事。”
    “趁我现在心情好快说。”
    “备注能不能稍微改一下，那天被叔叔看到我都尴尬死了。”
    “喏。”陈璇把自己的手机交到了李安手上。
    李安思考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在陈璇手机上的所有备注都改成了超级帅老公。
    “感觉有点帅。”
    “不要脸。”陈璇说着也伸出了手。
    李安又把自己的手机交到了陈璇的手上。
    陈璇没有想什么花里胡哨的称呼，只是简单地把自己的来电显示改成了老婆，也没有改微信里的小米。
    李安一看，“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嘛，加个前缀呗。”
    “我不要。”说着陈璇把手机还给李安，脚下加快了步伐。
    李安紧着跟上，头上的竹蜻蜓都跟着转了起来。
    去往蓝鲸的路上，李安一上出租车就拿出了zippo盒子，打开盖又看又摸的，就是舍不得拿出来。
    “回头你再给我买一个，这个我要珍藏起来。”
    见陈璇不吱声，李安心叹怎么陈璇的情绪还是没有提起来呢，他刚才在巷子里借着今天的气氛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打消对方心里的那点惆怅。
    他觉得自己是懂陈璇的。
    哪里出了问题呢？
    还是说还得再给陈璇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望着火机正面上的，他嘴里喃喃着从盒子里掏出火机，想看看背面，忽地他也愣了一下。
    卡在盒子里的火机被拿出来，李安也看到了一枚明晃晃的银色戒指。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概这也是爱情不讲道理的地方。
    一旁陈璇还以为要等好久，刚才李安说要珍藏起来的时候她心里好气，但她又不想自己说出来。
    从李安手里拿回戒指，她将戒指戴在了李安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靠在李安身上轻叹了一口。
    两个人左手挽着右手，安静地靠在一起，过了一会陈璇说想回家，说她想吃水煮牛肉。
    李安让师傅直接掉头去云开苑，接着给宋晟发了条信息说不过去了，让木子爷爷明天上午直接送孩子过来就行。
    随后他收起手机，两个人继续手挽着手继续安静地靠着。
    又过了一会儿，陈璇问李安她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无趣，“有时还挺麻烦的。”
    李安摇头，模仿着陈璇刚才的语气：“挺好，我喜欢。”
    陈璇望向车窗外，接着温柔小声道：“那就好，戒指是我亲手给你戴上的，你要是自己摘下来，我会先杀了你。”
    李安假意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小米大侠？”
    陈璇：“晚了。”
    李安：“那你要是后悔了呢？”
    陈璇：“还是先杀了你。”
    李安：“讲不讲道理。”
    陈璇笑：“你不是说爱情本就不讲道理吗。”
    一顿，“我比你懂得早。”
    李安隐约回想起去年夏天的某段时间。
    他就纳闷陈璇这样一性格的人，怎么就忽然能接受他的那些过去了。
    他始终想不通自己最后是哪里打动了对方，让对方轻易地就把一切就交给了他。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