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乌云遮罩住了清晨的阳光,空气中酝酿着一股闷热,林霰的手肘撑着课桌上合起的英语课本,愣愣地盯着黑板。

    教英语的贾老师目光一向毒辣,精准地看出林霰的心不在焉。

    “林霰,你来读part A。”

    林霰恍然回过神,从课椅上站起,撑着英语课本的手掌微微发颤。

    坐在林霰右边的陈茹鑫讥讽地望着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哼,老师让你读课文,你怎么不读?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

    陈茹鑫特意加重了音量,凑近她道:“是第五单元part A。”

    林霰自然知道陈茹鑫不会是大发善心提醒她,而是刻意想要老师听见。

    事实证明,陈茹鑫这招确实挺管用的。

    贾老师的怒意更盛,指着林霰的方向大声吼道:“其他人不用提醒她,既然坐着上课不听,那就站着听吧。林霰,带着你的书站到后面去!”

    贾老师是这个班最为严厉的老师,她罚林霰罚站不单单是这一节英语课,而是这一整日,还有将来一个月内的所有英语课。

    林霰紧紧地攥住英语书,干净利落地转过身去,挨着板报站定。

    贾老师平息下心中的怒火,调整好了情绪,厉声道:“现在大家将课本翻到part B。”

    林霰将课本竖着半悬在空中,将完好无损的外皮展现在最外头,勉强做了个还在听课的样子给老师看。

    只有她,还有始作俑者知道,那本书的内页早已被刀片划得不成样子。

    红色的墨水浸润在课本上,如血迹一般瘆人的液体蔓延至课本的每一处边页,林霰凑近课本时,还能闻到那股刺鼻得让人作呕的墨水味。

    林霰捧着这本面目全非的英语课本,一直站到双脚发麻才等来了一阵充斥着悦耳和救赎的下课铃声。

    林霰本想趁着课间休整一会儿,却不想缠着她的麻烦事就像淡竹叶一样粘人,无论她再怎么退让似乎都铲除不断。

    “林霰,你最好离林澄哥哥远一点。否则下次倒霉的就不止是你的课本。”俞楚熙用她娇嫩可爱的声音振振有词地威胁她道。

    她第一次见俞楚熙是在林澄的生日宴上,俞楚熙是俞氏集团的大小姐,真正的富家千金。

    这个班里半数针对林霰的人未必同她有什么仇怨,但必定是想要讨好这位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

    林霰平时在学校一直是内敛的乖乖女形象,她避免和同学起争执,更多时候她会选择退让。

    因为林霰从来都不想给林家招惹任何麻烦,若能息事宁人,即便受些委屈也无妨。

    林霰知道俞楚熙看不惯她是因为林澄。

    林澄和俞楚熙是同属于一个阶层的人,他们才是少爷千金,她本就是乱入的。

    林霰望着课桌上面目全非的课本,听着周围讥讽她的起哄声,她突然就不想忍了。

    林霰抬起下巴,那双如月光一般清冽的眸中溢散出澄清的光亮:“噢?可林澄是我哥哥,我们住同一个家。你让我离他远一点,确实有点难办。”

    俞楚熙的脸涨得通红,气得直跺脚,憋了半天也没想出回怼的词:“你!你等着!”

    林霰望着俞楚熙憋着怒气远去的身影,有一瞬间会觉得,随性而为是挺解气的。

    只不过大多时候,她不能像这样任性。

    午饭的时候,徐玲玲坐到了她的身边。

    徐玲玲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圈四周,握着筷子的手半悬在空中:“霰霰,她们好像在看我们。”

    徐玲玲的胆子本就小,被俞楚熙一行人整得愈发焦虑,近几日午睡做了不少回的噩梦。

    林霰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俞楚熙和几个女生确实正若有若无地注视着她们。

    林霰将目光收了回来,打开了桌上摆放的盒饭:“别管她们,我们吃饭吧。”

    徐玲玲握着筷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几乎是用的颤音:“可是……我害怕。”

    林霰扶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有我在,别怕。”

    徐玲玲红着的眼眶里盈起了几滴泪珠,滴在盒饭里,原本好好的一顿午饭硬是吃得如坐针毡。

    林霰其实也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样镇定自若,她也是怕的。

    今天她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英语课本划成那样,保不齐明天又会想到什么新的方式去整蛊她。

    那时的林霰竟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和徐玲玲再坚持坚持,总能等到光照亮黑暗的那一天。

    可火种被弄湿了,从一开始就打不着光了。

    *

    周六的学校只有几间空教室作为自习室开放。

    徐玲玲打电话约她去教室自习,林霰到了和徐玲玲约定好的教室,却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打量了一下四周,也却并未看到徐玲玲的身影。

    林霰边打电话边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喂,玲玲。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些嘈杂的声响,林霰等了半天,却听到了徐玲玲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林霰,徐玲玲不会来了。”

    林霰循着声转头望去,俞楚熙站在了教室的后门处,冷冷地望着她。

    林霰有些不解,显然没有明白俞楚熙的意思:“什么?”

    俞楚熙冷哼了一声,靠着后门的身子往左边移了移:“林霰,你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你。做林澄哥哥的妹妹你很得意吗?你以为徐玲玲会是你的好朋友吗?”

    林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教室的前门被锁起来了:“你把徐玲玲怎么了?”

    俞楚熙高昂起她的下巴,乌黑的眼眸中闪过得逞的笑意:“她当然不会有事。毕竟她比你聪明多了,她知道讨好我才能在这个高中安安稳稳的待下去。”

    林霰的心倏得被刺痛了一下,但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气势败下阵来:“你废这么大周章借徐玲玲把我约到这里,就是说这些?”

    俞楚熙恶狠狠地说着:“你不配做林澄的妹妹,你是下等人。”

    说到“下等人”这三个字的时候,俞楚熙特意加重了音,像是带着火漆的刻章,烙印在林霰的脸上。

    林霰收拾着桌上的课本,笑道:“人不分高低贵贱,俞小姐一定没有好好学习过思想与道德这门课吧?”

    俞楚熙的双目中折射出怨毒的寒光,不再维系她的公主架子:“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小野种吗?你也配和我在同一所学校!”

    林霰将笔袋的拉链拉上,但她心中的一团怒火就要冲出桎梏的牢笼。

    俞楚熙羞辱她是“下等人”的时候她都可以忍,但俞楚熙不该羞辱她是“野种”。

    这个词像一把尖锐的利刃,在她的身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她。

    这道口子撕开了伴随她十六年的裂缝,是她不愿再提及的伤痛。

    林霰将手中的笔袋重重地丢进了书包,几乎是用她最大的声音对着俞楚熙吼道:“够了!”

    俞楚熙挥了挥手,跟着她一起来的几个女生从后门走了进来:“说到你的痛处了?林霰,只要你还赖着林家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俞楚熙双手环抱,依靠着后门,道:“你们几个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我们林大小姐长长记性,但是千万别伤到她。”

    教室的前门早就被锁起来了,守着后门的几个女生将林霰堵在了门内。

    她们将墨水泼在她的衬衣上,浓黑色的墨汁很快在她白色的衬衣里晕染开来,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

    林霰的书本被她们推倒在了地上,狠狠地践踏着,碎烂的书页散落在地上。

    林霰弯下腰,伸手想要将地上四碎的课本捡起来,弯腰的那一瞬,她的头发倏得被一只手扯住,发绳松散开,乌黑的青丝瞬时倾泻而下。

    俞楚熙倚在门上,打着哈欠道:“时间不早了,给她个教训就差不多了。”俞楚熙顿了顿,盯着半跪在地上的林霰道:“别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这次我就先放过你。”

    林霰拾起地上四碎的书本,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下午两点半了。

    俞楚熙大概是害怕耽搁得太久,她没有按时回家,林澄会找过来。

    最近的天气很热,她只穿了这一件白色衬衣。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后背被她们用黑色的墨水泼洒得不成样子。

    林霰要穿着这件衣裳去距离校园五百米的公交站台等半个小时一班的公交,做上七站路的公交才能到家。

    过往的十六年,林霰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那一天,属于她的火苗熄灭了。

    幸而她的运气没有太差,等了十五分钟不到就等到了回家的一班公交。

    车上的一位老奶奶望着林霰紧盯着林霰的后背,叹气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的,写个字还能把墨水写到衣服上。”

    林霰抿了抿唇,拉紧了口罩上的耳挂绳,快速地穿过车廊,选了靠后的一处座椅坐下。

    林霰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草木,眼眶倏得通红,晃动的车窗倒映出她盈满泪水的双眸。

    口罩掩盖住了她的泪痕,却遮不住她红肿的眼皮,她的头靠在窗上,低声抽泣。

    “穿上吧,别哭了。”

    一件防晒外套从后面递了过来,林霰诧异地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眸。

    他的眼睛真好看。

    那双尽溢着清寒的眼睛,偏偏是双桃花眸,眼波流转间轻易晃了她的心神。

    林霰的手半搭着防晒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蓦然一怔:“我……这……?”

    少年的下颌微微扬起,修长的指骨搭在耳机上,淡淡道:“不用谢,举手之劳。”

    夕阳醉醺醺地从天际涨溢出橙红色的余晖,落在少年的肩上,勾勒出他明媚的轮廓。

    林霰缓缓将头转了过来,垂下眼睫的那一瞬她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频率,快了。

    那一天,有一束光照进了她的世界。

    那才是她真正意义上与他的初遇。

    远比九年前的秋天要早。

    许砚忘记了,

    可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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