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说你这死孩子！”

    严卉妈没想到严卉居然能想出这么个歪理来对付她，而自己居然就被她给噎得一愣一愣的，一时还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她。

    严卉妈顿时恼羞成怒，转着圈子找着修理严卉的武器，终于看到了放在电视机后面的鸡毛掸子，严卉妈伸出手去一把把没毛的那头抓在手里，拿有毛的一头朝严卉挥舞着，“你还有理呢，我说一句你对三句，疯了你了！”

    严卉一见，立刻就势窜上沙发，大呼小叫着左蹦右跳起来，偶尔有鸡毛拂到她的身上，弄得她痒痒的直想笑。这样折腾了一会儿，严卉终于撑不住了，对着妈妈大喊一声，“老妈，你玩够了没有？求求你别再挠我了，痒死了！”

    严卉妈这么练鸡毛掸子神功也是头一次，天气又热，没一会儿便出了一头汗，女儿这么一叫，正好给了她一个顺势下坡的机会，她把手里的掸子往茶几上一摔，弄出“啪”地一声响以示警告，“这次先饶了你，下回再跟你一块儿算账！”

    严卉妈毕竟上了年纪，身体又有些发胖，这样一运动，体力竟有些不支，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严卉在旁边看着，真有些哭笑不得，她从沙发上下来，趿拉上拖鞋给妈妈倒了一杯凉白开，过去塞到妈妈手里，“妈，别生气了，喝点水吧。”

    严卉妈接过杯子，顾不上说话，先仰着脸咕咚咕咚倒了下去，又喘了一口气，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这才说了一句，“算你丫头有良心！”

    严卉立刻从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坐到妈妈身边帮妈妈擦起了头上脸上渗出的汗，她一边擦一边撒着娇说道，“妈，我跟李亚东真是普通同学关系，你别想多了！”

    “还说普通同学关系！”严卉妈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她“腾”地一下直起身来，把严卉手里的纸夺过来扔到桌上，“我说你是真傻啊还是缺心眼儿？姓李的那小子明摆着就对你居心不良不怀好意，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啊？！”

    听妈妈这么一说，严卉都有点后悔刚才不该给妈妈端水擦汗了，她身体向后一挫，一下便离开妈妈至少两尺远，严卉眼睛一眯，嘴巴一撇，“嗯，我是傻子，我缺心眼儿！就你是大能耐！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一块儿玩玩吗，人家怎么就居心不良不怀好意了？”

    严卉妈一看严卉的态度，气更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是不怀好意，他明明知道你有男朋友，还一直缠着你，这就叫不怀好意！”

    “你不要心理那么阴暗好不好？”严卉越听越心烦，干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跟你说也说不清，我懒得跟你解释！”严卉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儿？”一见严卉有新动向，严卉妈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我告诉你啊，今天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更不许去找那个姓李的！”

    “不去就不去！”严卉气哼哼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从里边把门使劲一摔，躺到床上生起了闷气。看老妈那眼光，都想到哪里去了！就李亚东那样子，她严卉能看得上吗？别说还有邓超比照着，就算没有邓超比着她也看不上李亚东！再说人家李亚东有那意思吗，她怎么就看不出来？看老妈那心操得多的，真是闲的！

    切，不就是一起玩玩儿吗？至于吗，闹得跟干嘛似的！真是的，弄得老妈简直成了她和邓超爱情的坚实守护者了！

    娘儿俩在家别扭了一天，谁也不肯搭理谁。严卉妈为了看着女儿，还牺牲了一天打麻将的时间。到晚上严卉爸回来，三个人谁都不说话，低着头闷闷地吃了饭，严卉爸看看她们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打算问。

    严卉妈当着严卉的面不好说，吃过饭收拾完厨房，严卉妈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关门，这一肚子的话就再也憋不住了，噼哩啪啦地对着正在看书的严卉爸一阵倾泻——忍了这么半天，也真够难为她的了。

    严卉爸放下书，照例从眼镜上方露出两只眼睛来，疑惑地看着情绪激动的老婆，听得是莫名其妙，毕竟是老夫老妻，几分钟之后，他便从老婆语无伦次的话语里理出了头绪。

    “这有什么，不就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吗？”严卉爸不以为然地评价了一句，照例拿手指蘸了蘸口水，把书往后翻了一页，然后又把书举了起来，放到离眼两尺远的地方，继续看起了他的书。

    “正常交往个屁！”严卉爸这与严卉如出一辙的话更是火上浇油，直浇得严卉妈火冒三丈，她一把把严卉爸手中的书扯下来摔到地上，“你还整天看书呢，你成天看个啥劲，咋就没从书里边学点动脑子的东西？那小子明摆着不安好心，趁着邓超不在想把咱家卉卉给抢了去！卉卉她年轻看不出来，你这么大的年纪也看不出来？我看你这书是白读了，这几十年的饭也算是白吃了！”

    “我的书里又没写这些个东西，我怎么能知道？”自己的书惨遭不测，严卉爸也不生气，一边小声咕哝着，一边弯下腰去把书捡起来，用手抚了几下给弄平整，又宝贝似地用胳膊擦了擦沾地的一面，谁知胳膊上有汗，本来书上什么也没有，这么一弄，反倒擦出一片黑渍来。

    “你看看，你看看！”严卉爸说话声音高了起来，严卉妈还以为他要对书上的黑印生气，正瞪大了眼睛准备跟他干仗，谁知严卉爸又放低了嗓音接着说道，“我一直跟你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说话要使用文明用语，就算在家不用讲究，像“屁”之类的这些俗气的字眼儿最好也不要用，太过不雅。”

    “拉倒吧你！”见老头子话锋转得这么快，严卉妈不由“扑哧”一下乐了起来，“看一个屁字把你给忙活的，装什么装！”

    严卉妈嘴里这么说，却也不再继续下去，“以后看好你的宝贝闺女，要是那个姓李的来找她，二话没有，把他赶走！”严卉妈说到最后，手臂很果断地在空中一挥，好像在挥舞着一把大刀，只须一下就能斩断李亚东与严卉之间所有的联系，“你看着吧，那小子准没安什么好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龌龊嘛，”严卉爸找了一块湿布试着擦去书上的污渍，“你还天天去找那帮老头儿打麻将呢，我说过你吗？”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严卉妈的怒火刚刚熄灭，被严卉爸这么一激，立刻以加倍的火势复燃了起来，严卉妈气得恨不得用脑袋把房顶给顶个窟窿，“你们爷儿俩一个鼻孔里出气啊，连说话都不差一个字！我找老头打麻将怎么了，我跟老头打麻将光明正大，里边一堆老太太呢，又不是就我一个！我跟你过了一辈子了，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想当初我也曾经年轻貌美过，你那时候什么样子？多少人婚都离了好几次了，我给你戴过一顶绿帽子吗？还让我说话讲文明呢，你这骂人不带脏字啊……”

    其实严卉爸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丢出去就没法再收回来了。严卉爸后悔不迭，恨不得自己踢自己两脚，今天真是吃饱了撑着了，看自己的书吧，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多说了几句，结果就是这种后果！

    看着暴跳如雷的严卉妈，他想劝劝，可一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二怕话说不好会让严卉妈跳得更高；想走吧又不敢走，这会儿要是敢走严卉妈非把他撕着吃了不可。严卉爸长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坐到床边，任由严卉妈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四、亚东惹争端

    严卉妈说得没错，想当初人家也年轻貌美过，不但年轻貌美，人家还是厂里的厂花呢！他严卉爸那时候算什么？一个犯了错误的人，下乡改造了好多年，回到城里都已经快四十岁了，除了有点文化外，他性格内向，父母双亡，一贫如洗，要啥没啥。

    严卉妈比严卉爸小八岁，不但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活泼，当时的追求者用严卉爸的话来说，那叫“甚众”。可是条件这么好的严卉妈楞是在人堆里一眼发现了条件差年龄大的严卉爸，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严卉爸当时还为此自豪了好一阵子呢。

    当然，现在从严卉妈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当年的风采了，每当严卉妈回顾她的光辉历史时，严卉总是不怎么相信，“吹吹吹，吹吧！老妈，您厂子里那时候不会只有您一个女人吧？您要真有那么漂亮，怎么就没遗传遗传我啊？”这话严卉妈一听就不乐意，“怎么就没遗传你！你长得难看吗？再说闺女都像爹，这能怪得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