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斯内普又在霍格沃兹小巨怪们的折腾下老了一岁。相比以前，这一学期其难熬。也许是因为波特家的小崽子，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哈利·波特，终于到了入学的年纪。

    有其父必有其子，哈利简直是从那个自大狂身上复制黏贴下来的版本。藐视校规，冲动无礼，满口虚伪的大道理，总是给周围人惹麻烦。

    但是，他有和莉莉一样的眼睛。

    斯内普讨厌那双眼睛长在那样一张脸上，每次对视，都让自己觉得窝囊。他在一些小事上找茬，以波特的名义扣除格兰芬多的分数。格兰芬多沙漏里的宝石越来越少，波特看自己的眼神也从敬畏到厌恶，他没有感觉到痛快，只觉得理所应当。

    某日，波特在课上顶撞了斯内普，斯内普交罚他课后留堂处理魔药原材料。下课后，其余人陆续离开，只剩波特一人，笨拙地清理水蛭和鼻涕虫，没有发现自己因为手法不对导致清理得不干净。斯内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压着火气训了他几句，让他重新清理，盯着他的每一步操作进行指正，到后面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惩罚谁。

    当晚，斯内普幻影显形回到蜘蛛尾巷阁楼。脚踩到泥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想回到这里。原来自己花了半辈子逃离，却并没有想到达的地方。

    不过这份感慨没有持续太久，斯内普发现阁楼和他离开时不一样了。橘黄色的迷你向日葵鳞次栉比堆叠在走廊两侧，沿着楼梯蜿蜒而上，铺成一条橘灿灿的花路。

    斯内普拾级而上，拐过弯，看到爱丽丝怀里抱着一只盒子蹲在门口，被向日葵簇拥，像是蹲在花心的精灵。近一年未见，爱丽丝不忘初心，依旧奇装异服，在厚重的羽绒服外面罩了一件透明雨披。新剪的短发发梢异常整齐，勉强及肩的长度，卷曲的碎毛不安分地从头顶冒出，轻飘飘地摇曳在晚风中。

    斯内普低头，看着少女的后脑勺开口:“我不是和你说了我这段时间都待在学校？”

    爱丽丝迷茫地抬头，眨眨眼，视线聚焦的瞬间脸上露出比向日葵还灿烂的笑容:“您回来啦。”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敏捷得像一只金色飞贼，脚踩到实处却没踩稳，身影晃了两晃，又“嗖”地一下，蹲了回去。半晌，抬起头，嘿嘿笑道:“脚麻了。”

    说完，非常爽快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一点点把腿伸直。

    斯内普垂眸，盯着小姑娘脑袋顶看了一会儿，目光游离到旁边的圆形纸盒上。

    爱丽丝见状，打开纸盒，露出里面七寸的圆形蛋糕。蛋糕上有厚厚的一层奶油裱花，奶油上用树莓和樱桃碎歪歪斜斜地拼出“生日快乐”的字样。

    “喜欢吗？”她献宝一样将生日蛋糕举过头顶，骄傲地说，“我亲手做的，请您吃。”

    斯内普愣住，下意识接过蛋糕之后，大脑彻底死机。

    爱丽丝没想到斯内普会这么轻易接受自己送出的蛋糕，默默循环许多遍的说辞找不到出口卡死在脑沟里，献宝的手也僵在半空，全身上下只有双眼还在困惑地眨巴着。两个静止的人就这样被向日葵包围着，活生生站成一对颇具叙事感的雕塑。

    最后，还是爱丽先从石化的氛围里挣脱，扯着斯内普的衣袍边角说:“这个蛋糕挺大的。”

    斯内普依旧一动不动，齿缝间吐出两个字:“所以？”

    爱丽丝仰起脑袋，理直气壮:“这么大的蛋糕，一个人吃不完，你不请我一起吃吗？”

    斯内普:……

    爱丽丝一骨碌爬起，凭借满腔孤勇，没得着寸就开始进尺:“你不请我进你家一起吃吗？”

    斯内普扬了扬眉，依旧未动。

    爱丽丝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去:“好吧，蹲外面吃也行。”

    话语里的委屈弥漫在空气里几乎要凝成实质。鬼使神差地，斯内普也跟着屈膝，把蛋糕摆到两人中间。

    爱丽丝的眼神重新雀跃起来，她从腰包里掏出两支铜制小勺，递给斯内普一支。

    变脸的速度未免有些快。

    斯内普隐忍住额角青筋隐隐的躁动，接过勺子。两个人你一勺，我一勺，沉默地分完蛋糕。淡淡的奶油香甜和清新干爽的草本气息萦绕在二人周身，整个场景诡异又和谐。

    最后一勺蛋糕下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爱丽丝:“祝我生日快乐。”

    斯内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空气静默一秒，两人异口同声-

    “今天是你生日？”

    破案了。

    一直在心里疑神疑鬼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生日的斯内普看了眼手表，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准确来说，再过一个小时才是我的生日。”

    爱丽丝目瞪口呆:“我们的生日居然只差一天。”

    斯内普:……明明是好多年零一天。

    他不喜欢爱丽丝咋咋呼呼的性格，此刻怀疑解除，再没什么好聊的，于是递还铜勺，准备回房。

    “当啷”一声轻响。

    爱丽丝用自己手中的小勺子碰了碰斯内普手中的小勺子，笑嘻嘻地说:“生日快乐啊。好不容易碰见，还这么巧，再聊一小时呗。”

    本来该硬着心肠拒绝的，但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为自己庆贺过生日，也许是因为和波特讨人厌的自大愚蠢比起来，咋咋呼呼更偏向于一种可爱的愚蠢，没那么难以承受，斯内普默许了爱丽丝的请求，甚至主动开口:“你是第二个送我生日蛋糕的人。”

    小姑娘兴奋到脸颊绯红:“真的吗？好荣幸啊，我能问问第一个人是谁吗？”

    “我母亲。”斯内普稍作停顿，才继续，“今天是我第一次吃生日蛋糕。”

    爱丽丝“切”了一声，上扬的音调回落少许:“骗鬼啊，刚刚还说你母亲是第一个送你生日蛋糕的人。”

    没骗人。

    斯内普努力在记忆中搜寻那个蛋糕的影子，是母亲攒很久钱买回家的，上面没有水果装点，好像有些廉价的奶油裱花。味道肯定比不上今天这个，不过也无缘知晓了，因为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某个喝醉酒回家的混蛋随手打翻在地。

    今晚说得已经够多，斯内普不想再解释什么。

    爱丽丝也不在意，她打量着斯内普的衣袍，问:“你刚从学校回来？身上的这身是教师服吗？”

    斯内普才发现自己的衣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握住，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爱丽丝感到手心一空，笑了笑，顺势把空着的手抬起托住下巴，继续发问:“您上课也这么不苟言笑吗？那应该是一位很厉害的老师吧，我听说水平高的巫师脾气都臭……除了邓布利多，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友善最伟大的巫师，照片也很慈祥。如果可以，真想去霍格沃兹感受一下。”

    斯内普凝视爱丽丝的双眸，发现她刚刚的话居然发自真心。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坦诚的人，见面第一天就自爆哑炮的身份，之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遇到不想聊的话题，只会扭头跑开。一定是被周围的人保护得太好，才会一副缺心眼的样子。

    “十二点了!”缺心眼的人盯着斯内普的腕表开口。

    “所以？”斯内普没明白。

    对面的人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斯老师，祝你生日快乐。”

    斯内普没有纠正她不伦不类的称呼，任由她用手打着拍子，在寂静的夜空下清唱了一整首生日快乐歌。最后一声“to you ”结束的时候，两人眼前一黑。空气里透出焦糊的味道，应该是灯的保险丝烧了。

    “真巧，就当吹蜡烛了。”爱丽丝欢快地说。

    斯内普沉默很久，直到眼睛适应黑暗，能隐约看到对面娇小的轮廓，才低声开口:“谢谢。“

    爱丽丝摆摆手:“一首生日歌而已，没什么的。”她顿了顿，语气中透出狡黠:“不过，今天过后，我们就是平分一整个蛋糕，唱完一整首生日歌的关系啦。你仔细想想，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可不多。所以下次我再来，要邀请我进门才比较礼貌哦。”

    说完，爱丽丝大气也顾不上喘一下，脚尖点地，非常熟练地再次跑了。

    斯内普目送她在月光下远去，替她喘了口气。

    跑什么呢？果然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