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然后她消失了。

    在强迫别人摆脱独处的习惯后,毫不留情离开,把堂堂诅咒之王当猴耍有没有意思,两面宿傩不知道。

    但他明白自己的怒火将经久不衰,直到再一次烧上天照宿启的痛脚——人类。

    她那么爱人类,他就把所有人都杀掉给她看。

    千年过去后,宿傩已不再探究那种情绪是被玩弄后的愤然,还是被抛弃后的落寞。

    天照宿启背叛了他,但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要她能乖乖认错,然后回来,事情还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未来。

    眼前的女人嘴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才反应过来似的,把眼睛挪开,望向原本放置无数建筑群的地方。

    那里只剩地平线了,光秃秃的,像刚被秃鹫啃过的泥地。

    两面宿傩忽然感觉到一股事情失控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被自己误解了。

    天照她-

    ————“母亲。”

    这个陌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的时候,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几个刚刚醒神。

    四肢处于麻痹中来不及反应,一名穿着袈裟的男人堂而皇之经过,走向了降落回天台的宿启。

    她站在边角处,闻声回头,随后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阿羂,是来找我的吗?”

    羂索一声不吭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抱住了对方:

    “对不起。”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似乎是无厘头道歉过于无厘头了,刚想发起攻击的伏黑甚尔甚至迟疑了一下:

    鬼知道活了这么久的天照哪里再冒出来个儿子正不正常,贸然动手说不定会挨骂……

    还有那一涉谷的人……这下日本要进入政治空白了吧。

    五条悟收回结印的手,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同样决定再观望一下。

    不知怎么,远到还在赶往这边的秤金次和星绮罗罗,近到和人不过数米远的禅院家主,所有人都陷入了某种惶然的怔愣中。

    总有种预感,如果不让那个陌生诅咒师接着说下去,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一时间万籁俱寂,竟然没有人上去阻拦。

    瞩目焦点正中央,羂索抱着天照宿启,而两面宿傩则愠怒地握拳在一旁看着他俩。

    虽然很想上去揍烂羂索那家伙的脸,但他急于弄明白自己到底搞错了什么,只是火大地盯住两人。

    羂索重复一遍,对不起。

    天照手动了动,迟疑片刻后从他腰间穿过去抱住他,像哄孩子那样拍了拍他的背:“为什么说对不起?”

    男人的肌肉在丝绸下紧绷,背肌隆起,动作间衣袖褶皱堆砌下滑,发出沙沙的声音。

    羂索搂得更紧了,白净手背上浮出青筋和肌腱,语气却平缓得吓人。

    “我知道的。如果不是我们,您一定会更幸福、所以对不起。”

    此话一出,周围寂静了片刻。

    没人在呼吸了,只剩预感愈演愈烈,心脏般偶尔跳动一下,在所有人胸腔中变得沉甸甸的,山雨欲来,让人害怕又想要探寻。

    天照把脸埋在对方怀里蹭了蹭,“阿羂,你到底在说什么。”

    羂索小指一颤,眼睛倏地红了。

    千年如一日,悔恨和病态的压迫搅在一起,他痛恨使天照遭受苦难的自己,又因天照为他忍受痛苦而感到优越,这样矛盾的情感在时间酿造下,使他如潮水般颤抖。

    “您…!!我知道是我们的错,我都知道,您为什么一直想着隐瞒……?”

    他有些失控,语气变得恐怖起来。

    “我永远不会放弃灭绝人类…只有消灭不懂得神的普通人、只有那样……”

    天照从他怀里退出来,他脸色瞬间惨白得可怜,伸手仓皇想要重新抓住她:“啊、啊,别,不,我惹你生气了吗?”

    男人无措地张了张嘴,有些语无伦次。

    眼泪突兀地从他面颊滑下,紧接着它们越变越多,开始如同泡沫般在眼底泛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不要,别……”

    天照抬手捧住他的脸,眼睛从之前红色全瞳变成了正常的紫色眼睛。

    “冷静点。”她说:“你过呼吸了。”

    羂索胸膛剧烈起伏后,颤颤地将自己手覆在她手上,弓着腰跟着开始调整呼吸。

    这样的关键时刻,咒灵还在地下肆虐,千万人死亡,而所有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却都站在这里观看母子情深。

    明明很不对劲——明明很奇怪,很不应该,很不天照——五条悟忽然想到。

    为什么不愿离去,各自分散着处理大战呢,是因为老师那种破碎的神情吗?

    还是因为好像转过身以后,她马上就会变成一滩水汽蒸发,消失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连宿傩都感到茫然的片刻消散后,所有人听见羂索问:您不爱我了吗?

    “我知道您恨我,没关系的、没关系、我不在意,您恨我就好了,只恨我一人……求你了好不好?就当为了我,不要去好不好?”

    他看起来几乎不抱希望,但还是固执地想要得到回答。

    去哪里?恨什么?

    他的请求七零八碎,虽然和哽咽混杂在一块听得模糊不清,但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被厌烦还是想要博取对方欢心,本人还一直强撑着笑脸。

    天照看着他:“羂索,你知道的。”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这名诅咒师眼睛红得吓人,手指讨好地牵着她的袖子,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烫到了似的抽回手,眼里尽可能挤出一点释然:

    “……好,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颤抖走音,最后伴随很多没说出口的话被咽回肚子里。

    好扭曲的爱。

    这一刻,从小到大都一直注视着天照的禅院直毘人和伏黑甚尔同时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从未这样直观地意识到天照原来被这么多人诅咒着。

    爱她的,仰慕她的,钦佩她的图求她的渴望她的,求而不得一世错过,爱果然是最扭曲的诅咒,天照宿启明明身为人类最应该小心对待的母亲,却承受了这样数不清的、庞然的恶意。

    宿傩终于看不下这场闹剧,他一把将人扯到自己边上,咬肌绷紧,在下颌生出一道肌肉的痕迹。

    “少给我打哑迷,你这女人……”

    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诅咒之王话音未落,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已经齐齐在这一刻发起攻击。

    夏油杰的咒灵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天照宿启并将其裹挟在中央以作保护。

    秤金次、星绮罗罗和七海灰原几人一起从楼道口冲出,电光火石间不同领域一齐展开,疯狂扩充并笼罩了整个大楼。

    由于我方人数过多,五条悟不能使用无量空处,所以现在是坐杀博徒、嵌合暗翳庭和七海夏油领域的叠加状态。

    伏黑甚尔一击得逞,将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揍出几米远。

    “……!X的,要现在开打么?一群不瞅眼色的家伙…”

    羂索迅速稳住身形,刚被游云击中的脸颊阵痛,似乎有颗臼齿松动了。

    他狞笑着啐了一口,满嘴血沫。

    伏黑甚尔左眼已经重新变为黑色:“嘴真脏啊,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非要像条狗一样在她那摇尾巴,怎么,是因为不受宠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加入战场分别表示嘲笑:“看来和两面宿傩都是冷宫弃妃?怨气这么重,不招人喜欢也正常。”

    漏瑚和冢两人都在后方,前者闻言恼火程度更上一层楼:

    所以涓不愿意对那个女人出手,造成他们计划失败的原因就是这些情情爱爱?

    “我今天一定要……宰了你!!”

    特级咒灵对着天照大喊,毫不犹豫结印准备发动盖棺铁围山。

    秤金次轻呵了一声,表情跟几位特级如出一辙的有些扭曲:“你个富士山——还真敢说啊——!?”

    大概是同时的,宿傩随手斩掉了漏瑚的脑袋,面色阴翳:“你想宰了谁?”

    场面一静,冢猛地打了个哆嗦,颤颤把同伴的火山头捞到自己怀里抱好捂上嘴,疯狂缩小存在感。

    “何必多言,”

    禅院直毘人站在边上看了好一出戏,胡子翘得老高,表情又是幸灾乐祸又是不耐烦,“赶紧解决这几个玩意儿,老夫还有庆功酒等着喝呢。”

    一直一言不发的天照宿启闻言终于重新笑出声来,大概是因为冷不丁的,还把旁边的伏黑惠吓了一跳。

    “总喝酒还是会死的,直毘人,你啊……”

    她无奈地摇摇头,有什么东西赫然从背部破出,发出簌簌声。

    只消两秒,那玩意儿在空中扭曲了几下就铺展开来,变成了一对巨大、蠕动着的黏腻血肉形状的“翅膀”。

    所有人一时愣住了,不可名状的威慑让人头皮发麻。

    星绮罗罗感到冷汗从下颌坠落,手脚发木发麻,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老师……这是?”

    站在他不远处的羂索轻啧之后,却忽然解释起来现在的掉san场面。

    “母亲支配大型‘生的力量’时就会这样,别大惊小怪。”

    伏黑甚尔转过头死鱼眼:“喂你不是我们这边的吧。”

    五条悟:“啊?用你说,我们又不是傻的。”

    夏油杰:“少跟我的学生搭话,败犬。”

    星绮罗罗跟灰原雄“噫”地手拉手抱在一块:!好强的攻击性!

    羂索被骂了也没生气,只是皱着眉笑,并把手揣回宽大的袖袍里。

    刚刚那种紧张的神色已经在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呵呵,真不领情啊。”

    话音未落,天照宿启已经将领域粉碎,伴随着唰唰能量消退的声音,黑暗而灰败的天空重新出现在众人头顶。

    大概是有参照物了,她那双翅膀在空中一刻不停地变化,显得巨大无比。

    “……这到底是什么,看起来像某种器官…”真希伏低身子有些防备,同时皱紧眉头。

    那东西上完全是还会痉挛的肌肉。

    表面凹凸不平,偶有干净的地方能看见血丝,而剩下部位则鲜淋淋,肉红色,整个完美对称,正在无规律地涌动着,仿佛无数肉虫在其中蠕动。

    天照宿启动作很快,也没发表什么感想,只是垂眼用手指比向自己脖子,并在喉管正中央开了个口,将自己洞穿。

    “!!!老师——!!?”

    五条悟想要冲上去,然而身体不知何时开始无法动弹,旁视一圈,所有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两面宿傩脸比炭黑,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羂索,你知道她在干什么吧,解释。”

    诅咒之王的压迫感瓢泼而出,边上几人用余光去看,只感觉看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

    羂索也是特级中的佼佼者,此时虽然动不了,但面色未变,只是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被妈妈惩罚了。”

    两面宿傩“哈?”了一声,怒火中烧:“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因失声而停住了,因为天照正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自己剖成了两半。

    食指塞进喉咙中的洞,随后笔直下划直到小腹。

    手掌没入血缝之中,将胸膛乃至肋侧的骨肉强行扯开,她的身体如同两扇柜门那样朝向地界。

    咯吱咯吱让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响起,血液游走,胸骨与肋骨大张间内里完全暴露出来。

    天照宿启终于把胸腔如同砧板上的死鱼被剖腹那样打开,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所疑惑的,她的内里。

    正常人的脏器全部被和“翅膀”造型一模一样的东西替代。

    五条悟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那是子宫。

    天照宿启的身体里没有内脏或器官。

    只有七个堆叠在一块、互相挤压变形的子宫。

    它们还在痉挛跳动,腥味弥漫,一股脑窜进鼻腔里,闻起来黏糊糊的,像被煮烂的脂肪。

    苦难如同分娩疯狂袭至每个人身上。

    面临这种场景好像切身处在母亲肚子里,脑子沉沉的,又想吐又想哭,但什么都干不了。

    天照的虹膜完全变成白色,她垂头看向被伏魔御神龛夷平的地界,两手手心朝上交叠在小腹前,如同怀抱婴孩:“我胎处子,若孕再诞;”

    “我胎百子,长续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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