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天照宿启喜欢冬眠。

    她用自己的能量创造了这个世界,换而言之,这个地球就是她的一部分。

    在冬天会有大量植物和小动物死去,所以此时她的能量相比其他三个季节都会虚弱一些。

    但在休眠的时候,天照宿启可以利用这几个月的空闲并以此完成【羁跃】。

    简单点来说,她掌管时间和空间两个要素,世界上只有一条命运线。

    命运是注定的,但以外力改变这条线上的某件事,会让这条线分叉,分支出另一条世界。

    就像思维导图那样,不过世界里的人本身一直在以自己的选择发展时间线,所以所谓的外力改变,其实只有世界之外的人才可以达成。

    天照宿启真实存在并游离于世界之外,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主干,到目前为止,她虽然参与,但并没有过多改变大事,让世界分支过。

    例如救下一个人或者杀死一个人,只要后续影响仅限于小范围之内,便不会导致世界线分裂。

    天照称世界线分裂为【岔道】。

    到目前为止,她仅仅用外力分裂过一次时间线,就是如今2007年,她在高专底下冬眠,伏黑甚尔每天折磨学生的世界——这是一个岔道。

    不过虽然称其岔道主道,实际上两个世界并没有主次之分,是一样重要的。

    她的唯一一次岔道也就是现在,是保下了夏油杰和伏黑甚尔,由于特级咒术师和天与咒缚影响力极大,所以才分支出了这个世界。

    而原本的命运线,就是现在这个夏油杰成为教主的世界。

    世界无穷无尽便是如此,每个故事有它自己发展的方向,主道岔道连接在一起,偶尔共享磁力场,彼此影响。

    而【羁跃】即她进入或离开其中一个世界线。

    她无所限制,世界只是她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天照宿启身穿净白色绢制和服,正跪在“丈夫”一旁,用神目打量帘子后方的夏油。

    她一般进行羁跃只是为了找乐子,这次来也只是看看所谓的叛逃教主到底长什么样,并没有其他目的。

    在无尽的时间洪流中,天照曾观看太阳系形成,地球诞生。

    她创造了世界上第一只恐龙——那时候祂没有对人的概念,化身是只巨大的史前蜻蜓。

    但化身与本体不一样,她的本体还是人类模样。

    倒不如说,“人类”是她照着自己的模样捏出来的产物。

    世界自由度很大,她睡了一觉起来,哺乳动物遍地跑,已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了。

    说实话,在创造人类前她只降临过寥寥几次。

    虽然母不嫌子,但未开蒙的动物实在没什么意思,而造有灵智的生物有需要很多精力,她懒。

    为了捏出高灵智,可以沟通的生物,她还努力了一番。

    好不容易捏完又虚弱了,所以大睡一气,

    再醒来人类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世界。

    神貌不老,年龄也不老,一开始她还像个孩子一样,因为人类描述祂不可冒犯而学着端架子。

    后来不在意这些了,就随性到处游玩,或者沉浸体验普通人的一生。

    大概过了几千年,现在又回到起点。

    变回小孩般情绪波动变大了,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童真,或者说变得纯粹。

    人类对她的影响不外乎心性上千百次磨练,她爱人类,她永远对此抱有热情。

    ————

    天照宿启不喜欢作弊,她参与人类活动便遵守人类规矩,虽然偶尔破坏,但不会速通一样直接达成自己的目的。

    总之综上所述,想要在这个世界结识夏油杰则需要一个楔子,所以天照将自己的身份改成了“下午两点起第一个进入盘星教的男人的妻子”。

    随机挑选一名幸运儿,现在她像个刚结婚不久的大和抚子跪坐在丈夫身旁,有点走神。

    夏油杰一身五条袈裟坐在台上,茶杯搁下时发出“哒”的一声。

    神秘教主大人在帘子后边抬起手,方才一直趴在天照“丈夫”肩膀上同人亲热咬耳朵的咒灵便哧溜一下化作咒灵玉凝聚到他手里。

    没什么用的三级。

    总之这种东西也有多少要多少,他盯着看了一下,直接将其塞进嘴里。

    底下跪着的男人骤然觉得身上一轻,意识到是那位大人的功劳,慌忙又欣喜地再次磕起了头。

    夏油杰往嘴里扔进一颗清口糖,有些厌恶地皱起眉。

    磕出血又要脏了地板………猴子。

    他没有管正在磕头的家伙,转而将视线放到一旁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

    明明是个猴子,此刻不行跪拜之礼,甚至在低着头开小差?

    愚昧至极,蠢货。

    夏油杰咧出一个笑,撑着脸出声了:“先生不必多礼。倒是我疏忽了一旁的小姐。请问您也有什么困扰需要我帮忙吗?”

    他一句话便将男人的注意力移到那个女人身上,不出所料,对方马上愤怒地扇了新婚妻子一巴掌,骂道:“你怎么不一起行礼?丢我的脸!”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那女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发出很浅一声吸气。

    夏油杰看她稳住身形,用左手捂住自己脸颊,乖顺向坐台上磕了个头。

    皮肤雪白,眉眼温和漂亮,闭着眼,不知道是觉得没面子不敢睁眼还是害怕了,总之看着小小的,似乎还在颤抖,但举手投足间已有初为人妇的架势,温婉,不急不躁的。

    ……猴子。

    猴子,是猴子。

    几乎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夏油杰打心底恶心它们,但此刻他看到女人两道柳眉正中都刻着细细一点小痣,心脏忽然漏跳一拍。

    随后,那女人开口了:“教主大人……实不相瞒,我也有一些困扰想要请您帮忙解决…”

    她明显在家没什么权力,估计只能靠丈夫度日,身上又没多少咒力气息……给不了钱,没有任何用处。

    这种猴子留着也只是浪费空气,之后大概会被美美子菜菜子随手杀掉——但不知为何,夏油杰只是神使鬼差地默认了这个请求。

    “不过,夫人。您又可以为我带来什么呢?”

    ————

    天照宿启向来有仇就当场报了,所以这位不尊重妻子,公司偷税漏税的“丈夫”一出盘星教便被她罚了个五百万。

    ……

    “夫人?”

    夏油杰温柔的呼唤在前方不远处响起,将她的注意力扯回当下。

    对方正顺着走廊带她往院子里去,菜菜子站在他身侧,狐疑地打量这个女人。

    就在刚刚,教主大人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留下了这只猴子。

    奇怪,明明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要不杀掉吧。

    反正夏油大人也不会因为猴子什么的生她的气,况且这女人看起来软弱又没用。

    手伸进口袋里,正想实施计划,结果忽然被摸了摸头。

    “菜菜子。”抬起头,夏油大人绛紫色的双眸正注视着她。

    她手僵了一瞬,随后恹恹地叹了口气:“好吧…知道啦,不过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明明很普通…”

    天照宿启跟在这一大一小后面,好奇地小幅度四处张望,看起来正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岔道没有影响到主道,菜菜子对她敌意很重的样子。

    将她带到客房后,夏油杰站在门廊前看她脱下鞋赤脚进屋,脚趾陷入他刚刚临时让人铺上的羊毛地毯,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梦醒一样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

    这女人……难道确实有什么能力?

    他脸色难看,那种被迷惑的感觉极为突兀,但仔细打量,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尝试抬手伤害对方,失败了。

    比起外物控制……更像是自己本能在反抗负面心情——哪怕他现在意识到情况很恶心,但隐约的欢愉却不可否认。

    夏油杰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揣着袖子连礼貌的假象都懒得伪装,转身就要走。

    他得去平静一下,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一直在影响自己……

    ————

    宿启小姐在盘星教住下了。

    她说她随夫姓,随后夏油大人就没有再询问她的姓氏。

    美美子很喜欢她,每天害羞地去试探,最后在八月底的时候成功牵到了她的手。

    菜菜子对此感到嫉妒又愤怒,并不止一次指责美美子怎么能背叛她,去亲近一只猴子。

    天照恐吓了一下她,之后,两个小孩都安分很多,菜菜子开始偷偷拽她衣角了。

    最疏远的倒是平易近人夏油杰。

    此人对她的态度耐人寻味,明明经常“不经意”路过她房门口,却很少和她相处,哪怕是教徒朝拜或碰巧遇上了,也只简单聊两句,随后就会离开。

    他们没多少接触,大概是夏油杰察觉到天照对自己的吸引力,所以一直在回避。

    十月初,温度降了一些,宿启小姐感冒了。

    虽然诅咒师们都或多或少讨厌普通人,但宿启是不一样的。

    她咳嗽咳出血的那天,整个盘星教的诅咒师都急得焦头烂额。

    菜菜子坐在她房间的书桌前写作业,写着写着就哭了,一个劲骂她蠢猴子,没用,这么容易就会生病死掉。

    宿启脸色还是白白的,但以往红润的嘴唇也白了下去。

    她躺在被窝里嘴里叼着温度计,语气含混不清:“菜菜子长大了,是在关心我吧?”

    菜菜子两眼包泪瞪了她一眼,去找夏油大人了。

    当天下午,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抵达东京咒术高专并宣战,而需要人照顾的病号猴子天照宿启躺在鹈鹕背上狂打哈欠。

    菅田真奈美给她递水,夏油杰说让我们来互相诅咒吧。

    五条悟捂着嘴唇想了想,随后两手比在嘴边大喊大叫起来。

    “喂~!!天照姐姐~~?你什么时候起床?你学生都特别想你诶!!”

    全场都寂静了。

    夏油杰听着天照两个字觉得莫名熟悉,然而就在其他诅咒师们要被对方这种堪称无视的态度激怒时,只有宿启小姐努力支起身,睁开眼看了对方一眼:

    眼睛前绑着绷带。

    她上下打量对方,咳了两声,忽然放声大笑。

    “……不愧是六眼……”

    五条悟竟然可以跨越不同时空彼此共享记忆甚至感情……有意思,上一个六眼还做不到这个地步……

    天照慢慢停下笑容,夏油杰下意识想去够她,本以为会被躲开,没想到格外顺利地拉住了她的手:“……你?”

    “夏油。”她打断对方,抬抬手,将反应过来的诅咒师束缚在原处动弹不得。

    女人跳下鹈鹕,冲对方小声嘀咕:

    “我们,死前再见一次好了。”

    夏油杰对上她豺狼般野蛮又绵羊般温驯的双眼——是绿色的。

    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一股脑涌进他的大脑,一切细碎的片刻拼拼图般聚拢。

    “要来吗?”她随口问到。

    这一瞬间,岔道的夏油与主道的夏油互通了,情绪交替在他胸腔里乱窜,顶得人极为难受。

    一直坚定朝自己结局奔赴的盘星教教主夏油杰,时年二十六岁,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笑话般的悲剧,此刻却仍然感到心动。

    要来吗?

    好疯狂的邀请,夏油杰看了她两秒,随后温驯垂下头,眼帘闭合,像要流泪的佛像。

    “当然。”

    天照宿启得到回复,随后走向五条悟身边,冲夏油杰挥挥手:“圣诞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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