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抹布擦了最后一遍，宁姜看着锃亮的水龙头，很是满意，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如意及时冲过来检验成果并点评：“哇卫生间又变干净了，镜子上我弄的牙膏水都没有啦，马桶也好亮哦，妈妈你真棒！你累不累我留了好几块最大的芒果给你哦！”
她出了一身的汗，看了看时间还够，迅速冲了个澡，又把洗衣机里的床单被套拿到上面叠放着的烘干机里，将那框在家穿的衣服塞进洗衣机。
忙完这些，她进房间拿了条毯子出来，仔细铺在沙发上，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有嫌弃别人的意味，于是拽掉毯子，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估摸着晋希到这大概十一点，有点尴尬的时间啊……宁姜有些发愁，要不要意思意思留人家吃饭呢？大老远的过来送吃的，总不好意思让他送到了就走……可是家里只有面哎，不行出去吃吧……
她靠在沙发上乱糟糟地想着，门铃响了，如意正玩着呢，手柄一扔就冲到门口，他长了记性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大声问道：“你是谁？”
门外传来带着笑意的轻快回答：“是晋希叔叔呀。”
一起抓过蚂蚱，对如意来说晋希叔叔已经算是很熟很熟的朋友了，于是他热情得不得了，推开门就说个不停：“叔叔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玩的吗？我刚好在玩马里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双人模式？”
晋希等他说完，才笑眯眯地将纸袋递给他，道：“给你带的礼物。”
“是什么呀？”如意看妈妈没说话，也就没接，只是忍不住往袋子里看。
“前几天在海岛演出，看着海滩有好多好看的螺壳贝壳，就捡了一堆，想着如意可能有兴趣。”晋希解释道。当时没准备见面礼，回来懊悔好久，听鲁海晏说送贵重的玩具宁姜不给收，绞尽脑汁才准备了这么一袋贝壳。
如意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了，巴巴看着妈妈：“海螺！我能看一下吗？”
啊，螺壳啊，那可以收。宁姜松了口气，对如意点了点头：“收下吧，回头记得给叔叔回礼。”
“耶！谢谢叔叔！”如意接过纸袋，一溜小跑，把桌上的书往旁边扒拉，然后小心翼翼将贝壳一个个拿出来。
“进来说吧，别站门口呀。”她收回目光，朝晋希笑道：“你费心了，这礼物可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我就想着他既然喜欢虫子，那大概也会喜欢这些。”他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换鞋以做掩饰，看到面前的男士拖鞋时却不大笑得出来了。
平时家里也不怎么来客人，有鞋套就够了，只给鲁海宴和纪思扬准备了拖鞋。
晋希整了整情绪，将保温盒递给她：“大桶里头是酱大骨，这个是油焖虾，还热乎着，一会你们直接吃。”
他看着泡沫箱，不知道该怎么说，抿了抿嘴道：“我妈还叫带了条活的鲈鱼，让你给如意蒸了。”
“……”宁姜惊得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一脸呆滞，好一会才勉强扯了扯嘴角，跟他商量：“要不，你给带回去？我不会杀鱼……”
那敢情好，要知道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拿回去我妈得跟着唠叨好久，我帮你处理了吧。”他不等宁姜拒绝，就抱起泡沫箱往厨房走。
宁姜在他身后徒劳地伸了伸手。
这人情欠的……
反正也这样了，回头找机会还吧。她跟了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没什么诚意地问他：“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拿个大盘子放水池边就行了，有蒸锅吧？”他忽然想到，不做饭的人家里会有蒸锅吗？这就尴尬了……
她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好像是有的，没用过不记得放哪了，我找找啊。”
还好有同类东西集中放的习惯，果然翻出来一个崭新的蒸锅，只积了些灰。她看着搁板上的一排形状花色各不相同的盘子，没一个比鱼大的。
“盘子都在这了，你看看哪个能用？”她放弃了，把决定权交给晋希，幽幽道：“没有围裙哦，你小心些别弄脏衣服了。”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鱼扑腾了一下，甩了他一身一脸的血水。
“……”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宁姜先反应过来，很是不好意思，忙拽了张纸过来，眼看着衣服上的水已经吸进去了，只能将他脸上的水珠按去，抱歉地说：“随便擦下，待会去洗脸，你这衣服……”
有考虑过要不要给他洗了，但还没熟到那个程度，太冒昧，她也嫌麻烦，就没说下去。
这边晋希却因为她离得太近给自己擦脸的行为，轰的一下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没，没事，回去换。”
债多了不愁。
她也不再试图打下手，不擅长的事情就只能摆烂了啊。
没有能用的盘子，鱼洗好后放在了不锈钢盆里，晋希在调料柜里找了一通，好在还有老抽和没开封却已经临期的料酒……最终决定红烧。
抱着胳膊倚着门框，看他熟练地忙碌着，宁姜甚至有闲心去研究他到底是单眼皮还是内双，盯了一会后确定了，是内双哎。虽然眼睛不大，但头小脸小嘴巴也小，就显得，还挺和谐的。甚至，越看越觉得香。
也不是不可以。标准什么的，都是可以浮动的不是吗？
目光被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吸引，她心里动了下，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带了几分试探说道：“有人跟你说过吗？你穿衬衫更好看。”
“啊真的吗？我没注意过……”他局促地拉了拉衬衫下摆，平日里的风趣洒脱全都不见踪影，因这一句话而浮想联翩，心跳得厉害，哪想得起来到底有没有人说过这话。
“你穿什么码？这衣服又是鱼血又是油点子，怕是洗不出来了，我给你买一件当赔礼吧。需要选同款吗？”宁姜慢吞吞道，同时一眼扫过，心里默念：手也好看啊。
晋希没跟上这跳跃的节奏，茫然了一瞬，然后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脏的啊……”
“那就当谢礼，麻烦你这么多回了。”
他听得这话，觉得宁姜这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肉眼可见的沮丧下去，抗拒道：“不麻烦的，你别这么客气。”
“你收了谢礼，以后我们才好意思继续麻烦你呀。还是说，”她似笑非笑，歪着头问：“送衣服不合适？不好交代的话我换别的。”
“不是的，不用跟谁交待！”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他又高兴起来，怕她误会，连忙澄清。
“那回头把码数发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宁姜转移了话题：“主食只有牛肉拉面和牛杂米线，你要吃哪个？”
“拉面吧。”他还没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回答，然后才一惊，怎么就留下吃饭了？虽然心里一万个愿意，明面上还是得推辞的……
他涨红着脸找补道：“不是，我就不在这吃了，老凌给你俩做的这是。”
“你这样我很难做哎，忙活了半天饭都不吃一口就走啦？”宁姜做出不满的样子来，嗔道：“凑合吃吧，嫌弃也只有这些了。”
如意吃完了半份面、半条鱼，又啃了两块骨头，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继续去看他的贝壳了。
饭桌上就剩两个人，气氛有些微妙，于是都埋着头吃饭。
晋希几口扒完了面，见她一只虾得分四截咬了，半天才吐出一小段虾壳，看着都替她急得慌。上次在大姨家就注意到了，默默坐在那一脸认真地跟虾壳较劲，一顿饭下来面前也就小小一堆碎虾壳，鲁海宴时不时给她剥的都比这多。
想到这，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戴上手套道：“快凉了都，我给你全剥了，赶紧吃。”
碗收到厨房，宁姜正拿了厨房湿巾打算擦桌子，如意听到铃声，到处找手机，然后扬声道：“是燕子阿姨，妈妈我能接吗？”
她应了声，擦完桌子去洗手。
出来就听到如意献宝似的跟鲁海宴说：“……好多好多漂亮的贝壳，燕子阿姨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个……不，三个！”
“哪来的贝壳啊？”鲁海宴随口问道。
“晋希叔叔送我的，他说是在海滩捡的！海滩能捡到这么好看的贝壳吗？我也好想去捡啊……”
由着他的话，他能说一下午不带停的，宁姜朝他招了招手：“给我。”
如意最后还要说一句：“你不要选走我最喜欢的哦！”
“干嘛？”她关了免提。
“什么情况啊你俩？想通了对他下手了？”鲁海宴被这事完全占据了脑子，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打电话来了。
宁姜对她这幅样子见怪不怪，怕晋希听到了多想，避重就轻道：“凌老师给如意做了酱大骨，他给送过来的。”
“噢——”阴阳怪气某个人最在行了：“懂了，那就是你还没动手他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正经点。”宁姜阻止她继续发散思维，左右看了看，诶人呢？听着动静去厨房一看，人正洗碗呢……
“别啊，你洗什么碗呐真是的！有点客人的觉悟好吗？”她其实更担心水池边哪里溅了洗涤剂水没发现或者锅底没洗干净还得重洗什么的，但话是不能这么说的，只能轻轻去拉他胳膊，试图让他放下手里的碗。
晋希手里攥着盘子不敢动，半边身子又麻了，听着她拖长了音调的轻声抱怨，像是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说的话透着一股子心虚：“在家都是我洗碗，刚顺手就……已经刷好了，冲一下就能行……那个，手……”
“哎呀你真是……”宁姜不动声色收回了搭在他臂弯的手，想了下刚才的手感，绷紧的肌肉还挺好摸来着。
他似乎养白了些，耳根的红看着更加明显，低着头侧过身子说：“你歇着去吧，就好了。”
怎么有点子憨呢……爱洗洗吧。
“那我先接电话啦，燕子。”她举了举手机示意，然后走到客厅才轻声问道：“找我干嘛呢？”
鲁海宴却是一阵狂笑还没歇住，这会儿边笑边说：“他可真行啊！这么爱洗碗，下回来我家吃饭，碗都归他了我绝不跟他抢！哈哈哈哈哈哈！”
“差不多了啊，有事说事。”
“七点半集合，公会二团海山活动，结束之后去摸奖凤凰，来不来？缺强力dps。”好不容易止了笑，鲁海晏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是缺你，阿克说了，只要咱俩在，二团绝对能开起来，一团那几个主力肯定上小号。”
其实一开始被鲁海晏拉到这个服务器的时候，宁姜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满世界的钓鱼做成就什么的，从来也没在公会频道说过话，也就偶尔缺人的时候跟着打打五人十人本，YY万年不开麦。
后来有次鲁海晏他们打祖阿曼缺个治疗，就开着自由麦给她打电话喊她上号，然后，她一直披着的四十岁中年佛系男人的马甲掉了，每次一上线就被密：“姐姐你想去刷乌鸦吗？我有个小德可以召唤哎！”“我们组了个祖格成就团，你要一起把成就做了吗？”
白瞎了“伤疤”这个一看就是抠脚大叔的ID。
“太早了，如意还没睡呢，我替补吧，九点之后可以进本。”不然如意就不要睡觉的了，会把凳子拖过来在旁边围观直到结束。白天倒是无所谓，小朋友经过锻炼，已经能娴熟地替妈妈跑地图、钓鱼了，但好不容易养成的作息不能乱。
“也行，到时候谁没需求就跟你换。”鲁海晏结束了这个话题，又想听八卦：“所以你跟晋希……”
但宁姜没给她发挥的机会，迅速说了“晚上见”，就挂了电话。
晋希刚好从厨房出来，低垂着眼，脸上还残留着红晕。
这么爱脸红的吗？宁姜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满意地看到他僵了一瞬然后同手同脚走了两步。
“坐会，着急走吗？喝杯茶？”
他看起来有些木讷，愣愣地点了点头，坐得板板正正的。
如意小心地捧着一个海螺壳，问他：“叔叔，这个也是你在海滩捡的吗？是不是退潮的时候海滩上就会留下许多？”
“嗯是啊，退潮的时候海滩上会有很多好玩的，不光有贝壳，还有很多来不及跟着潮水离开的小螃蟹什么的，如果有工具，还能在沙子里头挖到沙蟹蛤蜊什么的。”小朋友软糯糯的声音缓解了他的紧张，他随意了些，柔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赶海对不对？我的博物杂志上有……”如意说着就兴奋起来，冲过去翻自己的书柜，很快抽出两本杂志，颠颠地翻给他看：“叔叔你看，这两本都有赶海的内容，他们抓了这么多种类呢！我也好想去赶海啊，妈妈我们暑假去哪里玩啊？能去赶海吗？”
宁姜抬眼看了看急得直蹦跶的小朋友，想了想道：“好啊，回头我跟你燕子阿姨商量下，看看去哪合适。”
小朋友欢呼一声，又被杂志上的赶海内容吸引，搬出大百科查资料去了。
这会晋希脑子却灵光起来，瞬间构思出了一条完整的旅游线路，第一站第二站去哪、每顿吃什么，连住哪都考虑好了。
但是不敢说。
他端起小茶杯一口闷了，却听宁姜问道：“你在哪捡的？远吗？”
“那地儿太偏了，要坐好久船，你们不方便过去。”他欣喜于对方认真倾听的姿态，这让他鼓起了些勇气：“琴岛也有海滩，离这不算远，你们要去的话我可以当向导。”
“开车多久到啊？”她在手机上点出地图，皱起了眉头：“呀，七个多小时呢……远了点，我跟燕子换着开也够呛。舟山也要六个小时哎……”
更别说再往南了。
不想坐飞机，带着孩子行李又多，还是开车方便，就是选择范围小了很多。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现成的司机加向导，还有，我在二浴旁边有套小房子，一直空着，你们可以住那，暑假酒店也不好订。”他努力控制着发飘的语气，一鼓作气说了一大串，然后就又端起杯子喝茶，用微微颤抖的手。
宁姜轻轻笑了声，看他又红了耳朵，忽然就觉得，这么单纯的人，不该拿来做消遣。于是语气就淡了下来：“头疼，让燕子定路线去。”
揭过了这个话题。
如意的电话手表响了一声，他一溜烟跑到门口，拿起手表贴在耳边，然后整个人表现出一种夸张到极致的惊讶，对着手表惊呼：“你在哪抓到的？？天呐你太厉害了！”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如意都要蹦起来了，冲过来抱着妈妈撒娇：“妈妈妈妈，我能养毛毛虫吗？舅舅说他抓了一只好好看的毛毛虫，可以给我送过来养！”
“？？？什么东西？不行！”宁姜要炸毛了，别说这玩意本来长得就渗人，一想到万一养大了变成扑棱蛾子满家飞，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意却摸准了她的性子，并没放弃，而是扑上来亲了她一脸口水，笑嘻嘻道：“你看，我把爱全都留在你脸上了，你就会一直感受到我的爱了对不对？我不会把虫子放出来的，就放在盒子里看着！”
她被满脸的口水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还不让擦，又不舍得露出嫌弃的表情，只能苦着脸答应，再三要求他保证养一小段时间就放掉。
“好的！我保证！它要是变成蛾子了就放出去！”如意迫不及待地冲着手表喊道：“妈妈说我可以养！”
对面很快回了话，如意听过之后干脆就坐在门口换鞋凳上等着了：“舅舅说他就在楼下了！”
“……”行吧你开心就好。
晋希正琢磨这个“舅舅”是谁，没听说过啊。
门开的时候他还在想是起身去门口打招呼还是就坐着等着人过来再说，传来的声音却让他猛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赫然是万俟峦。
“你咋在这？！”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之前万俟峦说的挖墙脚，眼里现出些慌乱来，怎么就找到这来了？
万俟峦龇着牙笑得很灿烂，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跟他打招呼：“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啊，学校给我派了新活儿，过来交流学习的。希哥你咋也认识我姐呢？”
“什么你姐……”他张口结舌，看向宁姜的眼神带着些委屈。
宁姜没想到这俩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是旧相识，挑了挑眉，接过万俟峦手里的小塑料盒，朝他俩温柔一笑：“行了谢谢你的虫子，你俩都回去吧，结个伴刚好叙叙旧，我就不送了。”
请了个虫子大爷回来，赶紧给安顿好了才是正经，哪还有心思待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