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视察下来，周辰的脸色就没变好过。
    尤其是农作物种植学习区。
    一眼看过去，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
    在农田里走路，都要抬起手，踮起脚。
    生怕身体沾上泥巴，更怕身上粘到粪水。
    两百多号人，只有区区十几个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蹲在田野里认真拔草。
    “啊，有虫……”
    “啊，虫在哪里，你不要吓我！”
    “太讨厌了，一颗包菜上面全是虫子和虫眼。”
    “我的天，难道咱们平时吃的包菜，都是这样的吗？”
    “我决定一个月不吃这玩意儿。”
    “白菜上面的虫子更多……”
    “快别说了，我要吐了……”
    “我本来还想跟你们商量，晚上做一盘蔬菜沙拉，现在……呕……”
    “这算什么，昨天我在一棵芋头叶上，看见一条大肥虫，那才叫一个恶心！”
    “我也看见过，吓得我当时就想回宁城……”
    “……”
    周辰站在远处的田坎上。
    他一吭不声，心情极其复杂。
    楚凡悄然瞥了周辰一眼。
    他想说点什么，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连心不在焉的汤铭，此刻都感受了周辰内心的悲凉！
    周辰语气淡淡的自言自语：“或许，一开始我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他不是后悔执行《种子计划》。
    他后悔的是自己不该过于理想化，把人接到红川来。
    他后悔自己大包大揽。
    应该把符合条件的人选，圈在宁城基地的某个角落。
    出于道义，出于华夏人的责任，他负责提供大部分的物资即可。
    起码，自己不会像此时此刻这般的失望！
    失望！
    失望透顶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补丁女，拿着一株植物跑了过来。
    “周团长，您是来视察的吗？”
    周辰缓了缓脸色：“赵明珠？”
    赵明珠嘿嘿一笑，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和泥土。
    她笑道：“我还没有当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
    还有，谢谢您收留我，要不是来到红川，我恐怕已经病死了！
    我……我消耗了很多珍贵的药品，还有粮食……我……”
    周辰道：“别把这些放在心上。
    你父亲为幸存者鞠躬尽瘁，劳心劳力。
    都是同胞，照顾你是应该的！”
    赵明珠摇摇头，不认同：“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应该的？
    总之我很感谢您。
    天灾降临的时候，我是实习医生。
    您要是不介意，我想去医院工作。
    要不，让我下地种庄稼也行。
    我是真心想报答您的恩情，也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周辰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仔细打量对方，人并没有长几斤肉。
    苍白的脸色夹杂着青色，身体很不健康。
    周辰说道：“你想去医院就去吧。
    不急于一时，先把病养好。
    病怏怏的去工作，帮不上忙，还会添麻烦！”
    赵明珠点头如捣蒜：“好，我听您的！”
    话罢，转身就跑回农田。
    跟几个补丁女一起，拿着箩筐刨地里的红薯。
    楚凡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周辰道：“并没有！”
    楚凡：“……”
    周辰指着十几个补丁女。
    交待道：“把她们的名字记下来。”
    至于记下来干什么，他也没有说。
    从田野回到广场。
    周辰背着手，来到魔城女同胞的居住区。
    送走了两百多人，新来了两百多人，集体宿舍刚好住得下。
    新来的这些女人，有的人在屋里睡觉，有的人在室外聊天，有的人盯着远处的人群看。
    失望透顶的周辰，对这批新人更不会抱什么希望。
    很多事情，他其实心知肚明。
    人饿着肚子的时候，拼命劳作想要活下去。
    为了生存，恨不得一天有72个小时供他们努力。
    但一旦填饱了肚子，过去骨子里的各种毛病又会跑出来。
    最大的毛病，就是懒散、甚至是懒惰……
    事实上，世人的骨子里多少都有点想要不劳而获的思想！
    但经历过天灾的折磨，有的人认清现实，日复一日的倍加努力。
    但更多的人，只想让自己处在一种最舒坦的生活状态下。
    不只是这些女人，二区的不少居民也是如此。
    这大概就是人性！
    周辰怕白大妈等人威信不够，本打算亲自来给这批新人立规矩。
    但经过一圈视察下来，他连一个字都懒得说！
    不过是为了走捷径，才从广场经过而已。
    新人中，不少人的眼神透露出不安分。
    周辰甚至觉得不安分是件好事！
    妈的！
    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汤铭不敢说话。
    楚凡不敢说话。
    连思想跳脱，动不动就跟周疯子耍贫嘴的小白小辉，也不敢说话！
    人类的感受是相通的！
    他们长时间跟周疯子相处，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寒！
    这比抢不到他心爱的枪支弹药，还要更加危险！
    周疯子这个人，他心情好的时候，你把整个基地炸了，他都不会说什么。
    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踩死一棵草，他都能干死你！
    很显然，周疯子此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们不是周疯子本人，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跟着视察一圈下来，连他们都为周疯了感到心累！
    是的！
    周疯子又不是真的疯子。
    他是人，他也会心累！
    事实上，一直以来压在周疯子肩上的担子，太过沉重！
    就是他大开大合的性格，掩盖住了他的满身疲惫……
    这么大一座基地，拉扯这么大一帮人，换个人来未必有他做得好！
    走到高墙通道，周辰表示想单独走走。
    十二个人，谁也不敢多嘴。
    周辰给自己点上一根香烟。
    掏出手机，一边漫无目的散步，一边打单机游戏消消乐。
    直到手机没电，他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荒郊野外。
    一回头，连高墙的影子都看不到。
    野外的路灯，每一百米一盏。
    视线昏暗，树影婆娑。
    这些枯树死了好几年，时不时的有枝桠断裂，从高处坠落。
    坠落到地面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周辰盯着地面。
    从一区二区丢出来的杂草，似乎起了一点作用。
    荒凉的废墟上，稀稀拉拉的生长着一些杂草。
    海风一吹，杂草摇摇晃晃。
    但更多还是枯草，若是不小心扔一根火柴，就能星火燎原！
    周辰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公路的尽头，突然传来自行车的铃当声。
    有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而来。
    一束手电光照射在周辰脸上。
    安静的野外，突然传来白副司令的笑声：“啥情况？
    你小子竟然亲自来半道迎接我？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喜了！
    诶？不对呀，我特意告诉码头不要通知你们。
    红川果然是你周疯子说了算，我被码头的老兵出卖了！”
    周辰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你来的正好！
    快把你们的公主、千金小姐都带走。
    听我的，现在、马上、立刻带走。
    耽误一秒，都是对末日的不尊重！”
    白副司令：“……”
    张副官：“……”
    啥情况这是？
    听上去，问题好像有点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