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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情之所钟

    白凤城眼见一掌拍下,赵碧儿非命殒当场不可。袁承天也顾不得内息乱走,起身大叫道:“休想师姊。”他人已到了切近,反手重重记重拳击在白凤城胸口。其实白凤城本来可以躲避过的,怎耐他钟情于赵碧儿,虽然是一厢情愿,但是他是心甘情愿,纵使人家不在乎,他却是不能忘怀,是以情之所寄,神情惚惚,竟而忘了这可是杀人战场。待他发觉袁承天出现,已为时已晚。
    拳到,如风直击白凤城胸口。白凤城受力,内息翻涌,再也控制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委顿于地。白碧尘眼见儿子受伤,大吼一声,双手抛出本门的暗器“消魂夺命钉”向光明殿中众人打去。饶是白莲花和赵相承是武术行家,也吃了一枚毒钉,立时便觉身体一麻,似乎内力都不受控制。他们那知道这毒钉上喂有西域特有毒蝙蝠之血液,很是歹毒,最是要人性命。幸好他们两个内力深厚否则性命堪忧。
    可是傅传书便没这样幸运,身上还是中了五枚“消魂夺命钉,一时之间痛不可言,但是脸上又不能显露出来,因为他可是昆仑派掌门大弟子,怎么可样在敌人面前示弱,那他以后又有何面目自恃大师兄,如命教导众师弟行为?昆仑派弟子尤以傅传书武功为最,余者次之。只见二师兄关俊杰、三师兄张松山、四师兄孟药房和五师兄赵同心因为身在牢房所以未受茶毒,得以幸免。袁承天其时见白碧尘手一扬,便知不对,但是要出声提醒众人已是不能,他转身大柱之后,耳中只听叮叮声响有几枚消魂钉钉入木柱之中。袁承天得已免过一劫,否则可难说了。
    便在此时有人走上来,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个明艳照人,不可方物的女孩走来。白莲花见了,拱身为礼道:“格格驾临,未难远迎恕罪。”这女孩不是别人却便正是清心格格。因为她实在关心袁承天,所以便派王府中精明强干的侍卫来这光明观打探消息,一经得知袁承天受伤,便立既赶来。她对旁人视若无睹,挥手对白莲花道:“免了”。便大踏步来到袁承天跟前,说道:“袁大哥,你受伤了,不碍事吧!”袁承天窘迫起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大庭广众格格不畏人言,直言相问——在她并未不妥,因为她们满洲人可没汉人那样的什么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大防——他们讲究率性而为,是为真性情,不做伪君子;这样反而更为,每个人活得坦坦荡荡,不受礼教束缚,反而自得其乐。
    袁承天低头道:“格格我不碍事,——只是这多人在看咱们!”他的言下之意是要格格不要这样与他说话,成了别人的把柄。清心格格蹙眉道:“袁大哥你几时也这样循规蹈矩了?我才不怕他们笑话,我倾心于你有借么?”袁承天摇摇头,他也实在拿格格没办法,因为她太任性了,好在格格心地纯良,不是个心肠歹毒之人。
    白碧尘可不管你什么清心格格,叫道:“小女娃走开,我要杀了这姓袁的浑小子,——他胆敢出手伤了我儿子,看我不一掌拍死他!”清心格格几时受过这样的蔑视,斥责道:“你又是什么人,胆敢在帝京口出狂言,敢对我袁大哥大不敬,看我不杀了你。”白碧尘不怒反笑道:“你有这样本事?”清心格格道:“我可以让我皇帝哥哥命令九门提督捉拿你,不怕你不就范!到那时你恐怕难以逃出生天,只有死的份!识相的滚开!”白碧尘道:“你皇帝哥哥又怎样?别人尽可以惧他,我却不怕!他一样有血有肉一条性命,又不是孙猴子死了生,生了死,有七十二条性命?我为什么怕他?也许普天之下的人都敬他如神,只要稍微忤逆了他的意愿便只有死的份!可是在我眼中,众生平等!上天与人,本来友爱一家,何来尊贵之分!为什么要人怕人,我却不以为然!也许别人听我言语大逆不道,却是不然!格格你自以为高人一等,你何来优越?我从来不以为什么天命所归!天下其实是众人之天下,而不是你爱新觉罗一姓一人之天下也!”格格震怒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真是忤逆反上的逆贼,你不怕我皇帝哥哥将你凌迟处死?”
    白碧尘道:“白某人生平虽称不上正人君子,却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之辈,暗地里却行龌龊无耻之徒强的多了!我平生最恨鞑子,侵我河山,占我国土,杀我族人,这是生平恨事;但教白某撞见,见一个杀一个,决不放过!”袁承天听白碧尘一番话,看是似是而非,其实却句句实情。这白碧尘虽为邪派,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不含糊,比之那些投身清廷的武林败类强多了,虽然有时一时性起,杀人无数,虽说未必是好人,可是也不是十恶不赦少徒,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赵相承听白碧尘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不由抚掌赞叹好一个英雄好汉,此人不喜做伪,可比那些世上那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
    清心格格被他抢白,直气得娇躯发抖,好一会定下神来,冷笑道:“你说我皇帝哥哥不好,那也全不尽然!你们以前的汉人皇帝便好了么?说什么目光如炬,英明天纵,还不是错杀了忠义千秋的袁督师么?还有前朝的岳武穆岳王爷不一样屈死风波亭么?想像当年袁督师身受凌迟处死,受三千五百四十三刀的惨,自古以来未有之大惨事。袁督师自始至终未有呻吟哀号,可以为世间少有大英雄,大豪杰也!百年以来犹有哀荣。他一心为国,肝胆昆仑,忠义千秋,——可是到头来没有死在敌国手中,却死在了皇帝手中,你说是喜是悲,抑或不值?”
    袁承天此时仿佛见到了先人袁督师受刑之惨状,更为悲惨的是市民视他为通敌卖国之奸贼,人人争噬其肉,是为与世悲哀。当时可见袁督师心境何等悲怆、何等悲哀和绝望;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死,大明离亡国也就不远了,可惜年轻皇帝偏听偏信杀了自己。他死不足惜,可怜大明百姓从此以后只怕要生灵涂炭,死亡枕藉,血流飘杵,华夏衣冠改帜易服!唉!也许天数使然,岂是人力可以改变,只有任其天道运行了!赵碧儿见他眼中满是凄苦神情,目中尽是泪水,心下奇怪:人家清心格格自说当年袁督师的事迹,干你什么事?你怎么反而泪眼汪汪,情难自禁,奇哉怪也?她那知袁承天是袁督师后人,只是自袁督师死后家境凋零,每况愈下,以至到了袁承天父亲时已是穷途四壁,几无立锥之地,加之世间苛捐杂税更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以至染病无钱延医,病入膏肓,最后撒手人寰,母亲神情愰惚,更加贫病交加也去了!世上空留下袁承天一个孤儿,没有人会真正怜悯他;多是压迫与打压,极尽所能!他——袁承天仿佛是一株天地间无依无靠的小草,任风吹雨打,只不低头!他有一颗坚强的心,有不屈于人的性格,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坚强的信念:风雨过后是阳光,黑暗尽头是光明!前程的路在你我脚下,只要你足够坚强,便会踏出一片新天地!
    白碧尘听清心格格一番言语却以无从反驳,他只是心恨天下被外族所占,汉人不得声张,是以从来性情激烈,愤世嫉俗,觉得世上但凡言行不一的无耻小人皆是可杀不可留,否则遗害人间!这时白凤城见这清心格格是满州人,便不由气往上冲,因为这一路之上尽见清兵打杀无辜百姓,心想全是他们满州人的错。现在见到清心格格便心生愤怒,不加思索,一掌拍出,正中清心格格背心。这下猝不及防,任谁也未想到这看似温文而雅的少年人竟会突出杀手。
    清心格格也未想到,实实在在受了这一掌,不由前扑,眼见便跌倒。袁承天跃身而出,回手一掌重重掌打在了白凤城的肩臂之上,只听喀地一声,白凤城肩骨碎裂,不由目眦欲裂怒道:“你怎么卫护外人?”袁承天道:“汉人当中有奸邪之辈,满州人未使没有好人?便似皇帝,不管汉人与满州人只要对天下百姓爱如子民也就是英明天子了!格格并非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你为什要加害于她?殊非光明磊落君子所为?”
    白碧尘见袁承天伤了自己的爱子,能不震怒。他二话不说,一掌翻出拍在袁承天后背之上。袁承天后背受力,心脉受伤,但是他有雄浑内力护休未受大碍。赵碧儿关心则乱,心系袁承天,竟鬼使神差地抽匕首向白碧尘后心狠狠刺去,怪他伤害袁承天。
    白凤城见状,挥掌阻拦,只是他一时情急忘了肉掌怎能抵御匕首。只听噗地一声,匕首穿过他手掌心,一时鲜血淋漓。他竟不喊痛,只双眼怔怔看着赵碧儿,失神痛苦凄然道:“赵姑娘你……”他竟尔说不上去,似乎言犹未了,语塞梗喉,欲吐不能,伤心绝望。赵碧儿很是吃了一惊,她未想到这白凤城竟不闪避,反而迎难而上,实是出乎意料之外。赵相城和白莲花都面面相觑,也都看出端倪,正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唯世间的人皆如此!碧海青天之中又有多少有情人难成眷顾,终成了纷飞雁!
    此时光明殿外大院中已聚扰了许多清兵,为首的是九门提督卢照林。他是在得到手下报知有一干反贼杀入光明观,似乎要救赵相承他们一干朝廷重犯。他身为九门提督,护卫京城治安职责所在,所以得讯之后巴巴地赶来。他本要进光明殿,手下干将却要他小心在意,因为对大殿之中实在情形并不了解,所以还是谨慎为主,试想胆敢杀官造反的不是亡命之徒便是江湖好手。卢照林思之再三,想想也是,便在院中布下众官兵,命其刀出鞘,弓上弦,以备不时之需。他仰头看向光明殿三楼,大声道:“忤逆反贼,快快放下手中器械,莫做无畏反抗!——否则在下九门提督卢照林可要放火烧楼了,让你们这干逆贼死无葬身之地!”
    白碧尘气得拍大腿,向楼下的卢照林斥道:“无耻狗贼,你敢放火,我便杀了清心格格,要皇帝株连你九族。”卢照林听闻清心格格在楼上,顿时没了嚣张气焰,因为他深知清心格格是和硕亲王舒尔哈齐唯一的女儿,可说掌上明珠,虽有儿子奈何并不如清心格格聪明善解人意;又何况今上嘉庆皇帝又十分疼爱这个清心格格。皇帝对和硕亲王舒尔哈齐甚为倚重,视为朝廷不二的股肱之臣,便是多铎亲王也不能够得皇帝倚重信任之万一,因为这位和硕亲王一向嫉恶如仇,忠心肝胆,情性耿直,见不得小人弄权,是以敢直斥其非,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只是他皇叔,任谁也不敢上拆参他,只有暗暗寻找机会排斥于他。好在嘉庆皇帝知道这位皇叔为人正直,不是奸邪之辈,纵有人在他耳前说弄事非,他也不信。所以朝中无人敢动他,太皇太后也十分看重和硕亲王,对这位先王托孤重臣也十分敬慕,以为可以托付天下的重任!
    白碧尘说完话后,一把将清心格格夺来,制住她穴道,要挟胁下,不由分说便走下来,回头对众人大声道:“你们还不走,要死么?”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随其下楼。他们这一干众人来到光明殿外大院中,只见卢照林杀气腾腾,意欲将他们这干逆党一网;可是一见白碧尘手上有清心格格,他的心便凉了一截,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为了。
    白碧尘正眼也不看这卢照林一下,因为他平生最鄙视为清廷效命的汉人。卢照林担心这白碧尘疯魔症起,杀了清心格格,他可实在吃罪不起,便说道:“白先生你是江湖中数得着的前辈高人,听在下一言放了清心格格,这样对你我都好,否则可难说的很了。”白碧尘冷笑连连道:“现在我放了清心格格,你们还不乱刀杀了白某,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可骗?”卢照林哑口无言。旁边赵相承和白莲花心想这白碧尘有时做事不按常理,可是现在他处理这事却也无可厚非。
    白莲花心意已决,不再效忠清廷,要与赵大哥同回昆仑。她已下定决心不做白莲宗主,甘为平常人,放下世间一切名利所困,与心仪的人天涯海涯,纵然为世人所诽谤,她也不在乎,因为这一生如果没有赵大哥相伴,她实在觉得此生焉也无意义,所以这次光明殿事件之后,也许她已明白世间所谓荣华富贵与恩仇皆是虚空,唯有真爱一生相随!
    卢照林眼见他们一干众人出了光明观,心中甚是着急,命手下看住这场子,便要拔转马头去禀告皇帝。忽然大街上人马嘈杂,只见许多兵士持械而来,为首却是嘉庆皇帝,左右是火器营、神机营和健锐营三大营,是为朝廷禁卫军中翘楚,火器营每有皇帝出行必有其扈从,以卫皇帝人身万全。只见一众兵士手持火枪,气宇非凡,仿佛如临大敌。
    嘉庆皇帝一马当先,冲到白碧尘这一干人面前。他早已得到有人禀告说光明观有乱党劫持在押的逆贼乱党,更兼着有清心格格厕身其中,只怕情形有变,凶多吉少,是以便急急赶来,要看个究竟,否则心也难安。
    待他见到白莲花也在其间,便明白所以,长声说道:“白宗主你身受皇恩,不思报效朝廷,反而与乱党勾连,却是为何?”白莲花道:“小女子本是方外之人,又不是朝廷中人,谈不到什么报效朝廷。我只喜欢自己喜欢做的事,谁也不可以勉强,皇帝也不能!”嘉庆听了不怒反笑道:“好,白宗主好一番的激昂大义的言辞,可是你莫忘了,凡是与朝廷为敌的乱党,在朕眼中一律杀无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天下,谁人也不可以染指,先皇打下来的锦绣山河,岂能让你们这干乱党胡作非为,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以为朕是泥人不是?真是岂有此理!”白莲花道:“天下从来是人人之天下,岂是你爱新觉罗之一姓的天下。”她回首看赵相承。赵相承心中很赞同她的看法,从来天下仁者居之,不唯其它。
    这时火器营一名统领来到嘉庆身边,向他耳边说了什么话。嘉庆却摇头示意不可,原来这统领要清兵士卒放火枪将这一干乱党就地正法;可是皇帝不允,因为在他看来一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显得自己气度狭小;二则清心格格还在他们手中,万一有伤于皇叔舒尔哈齐那无法交代,更兼太皇太后也会怪罪,是以他不允这统领提这建议。袁承天这时心事难平,眼见清心格格被白碧尘挟持,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自责自己无能。其实不是他不救清心格格,而是不能,如果他救下清心格格,那么卢照林及一众清兵便心无所忌,乱箭齐发还有火器营的清兵手中火枪,他们都只有死的份,毫无还手之能。他只有忍看清心格格被人挟持,而无法出手!也许此时的沉默可以换取众人的性命。白碧尘挟持清心格格,要挟清兵不敢动手,否则一掌便拍死格格,所以谁也不敢近前,似乎只有闪开道路让他们走!
    嘉庆皇帝其实心有不甘,眼看他们走出京都城门,心想:从此一别,以后再要他们就范也难!九门提督卢照林眼见他们出了城门,心有不甘,可是皇帝不发话,谁也不敢出手阻拦。嘉庆皇帝何尝不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可是当下情形却又不能,因为白碧尘手上有清心格格,所以只有眼睁睁看他们这样无所畏惧,扬长而去,心中只有一声长叹。事先他与白碧尘击掌为约,只要他保证格格人身安全,便可以安然无恙走出京都。白碧尘虽有时亦正亦邪,可是于大是大非面前却不食言,只得众人出了京都城门,到了城外便觉安全。他将格格穴道解开,说道:“清心格格,适才在下不得已而为之,多有得罪,莫怪莫怪!”清心格格却道:“我不回去,我要与袁大哥一路同行!”
    袁承天诧异道:“格格你为什么这样做?”清心格格低首微声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袁承天脸上红,无言以对。白碧尘最见不得少年男女卿卿我我,是以大怒道:“小女娃还不快走,老夫有时也会临时起意,杀人无算,只为开心!”清心格格却不惧他,大声:“有本事你杀我,否则你便是懦夫。”白碧尘行事向狠辣,与人一言不合便提掌杀人,何况今次他更在气恼之时,提起手掌向清心格格头脑拍去。袁承天见他意欲杀人,岂能如他所愿,随手“又见乾坤”食、中两指并拢点出,一道无形劲气向着白碧尘眉间要穴点去,不欲伤其性命,只要其知难而退。白碧尘又是何等样人,岂能畏首畏尾,又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决不可以在一个后生晚辈面前退缩,是以左手划出,与袁承天二指相交。
    白碧尘但觉掌心一麻,接着一股内力传来,心想:好小子,内力不错!他身子微动,袁承天却退出丈外方适站稳。白碧尘手下不停本来右手掌向清心格格头脑,这下忽又竖切而下。清心格格武功与他相去甚远,又况且近在咫尺,已是避无可避,啪地一声正中琵琶骨,哎哟一声倒在尘埃。这也是白碧尘见她妩媚可爱,不欲下杀手,否则一掌便可要她性命,饶是如此格格也受伤不轻。她坐倒尘埃,好一会才起身,这时众人已去的远,只见尘土不见人影。
    白碧尘见儿子心仪赵碧儿,便向赵相承道:“赵掌门,我儿子心仪你的姑娘,莫如让她与我们同行。”赵相承知赵白碧尘一向做事不为己甚,现在却又蛮横胡为,不由得怒声道:“不可以,除非你杀了我!”白碧尘呵呵冷笑道:“答不答应,只怕由不得你!”他身子跃起,落下正欺近赵碧儿。赵碧儿待出手反击,已是不能。因为这白碧尘身法快得出奇,只是旋踵之间的事。白碧尘斜睨众人一眼,长笑声起,已拿赵碧儿落在马背之上,他回首对白凤城道:“城儿,咱们走。”他控缰在手,扬鞭急驰。
    赵相承心系女儿安危,便欲上马前行。袁承天却道:“师父,且住。让弟子效其劳。昆仑派的帮务还要你去处置,这件事让弟子去对付这白碧尘魔头。”傅传书也是心中惦记赵碧儿,也要与师弟同行。赵相承心想:有他们两个人联手对付白碧尘,应该不会有麻烦。因为他见识了袁承天适才与白碧尘交手的情形,骎骎然有一代掌门的风范;还有这傅传书,自己已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不传神功传于他,可以相信不久的将来定有一番作为,让他甚为欣慰,因为他从白莲花的话语间已猜出这傅传书便是他当年与白莲花的骨肉,难怪这些年来他总觉得这傅传书行为怪僻,与常人不同,似乎有种邪气,那里不对实在的情形又说不上来,现在才愰然大悟,原来他身上有着白莲花的邪气。现在他也释然了,看白莲花又在身旁,觉得此生无憾事,只是回到昆仑如何让她与现在夫人郑雨珊相处呢?白莲花岂有看不出他心中所忧,只是不说出口,要他着急一番。这时郑雨珊不言不语看着自己的相公——赵相承——心想你当年做错的事你要承担责任,不会有人为你分担!
    袁承天和傅传书二人控缰在手,朝着白碧尘他们三人去的方向追去。
    赵相承和一干门人弟子兜转马头往北而去。今日行到张家口,白莲花忽然说道“赵大哥咱们就此别过,他日还有相见之时。”赵相承诧异道:“你不去昆仑,难转回转白莲宗总舵。”白莲花不置可否道:“或许是吧!也许随遇而安便是好事。赵大哥,我们初见又别,好生不忍,可是我还要去做一件事。这事我非做不可,否则于心难安!”赵相承心知她关心傅传书的安危,毕竟母子连心,才见又别,自是心有不忍。她之所以甘愿将白莲宗教中事务托付弟子郑萧萧,因为她知道萧萧为人处事不偏不倚,很有威名,深得众弟子倚重,可堪大用;她才会心无顾虑其去助傅传书他们臂之力。其实她也看出了这傅传书心系赵碧儿,只是他们这样不会有结果,只会徒增烦恼!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欲待破局也难!正是情之所钟,端在我辈,谁也不可以逃脱,仿佛命运不会放过每个人,它见人间有情人便让他们不得如愿,让他们劳雁纷飞,不成眷属!
    白碧尘他们一路往北,这日到了通州运河码头。他们弃马登船直向南方驶去。白凤城问白碧尘为何不一路向北,重回西域灵蛇派。白碧尘却说不可以,咱们现下只有避朝廷之锋芒,扬帆出海在海外小岛暂避风头,待危机一过,再重回中土方是万全之策;否则以灵蛇派怎么可以和整个清廷为敌?白凤城听了爹爹一番言语,心下释然。赵碧儿则不言不语,看这父子二人说话,心中惦记着袁承天会一路而来,解救她出去。——虽然一路上白凤城正眼也不敢瞧赵碧儿一眼,因为在他多瞧一眼赵碧儿姑娘也是亵渎大不敬,是以一路对她恭恭敬敬,只为多亲近一刻。可是赵碧儿对此并不领情,因为在她心中只有袁承天别人在她心中则无关重要,也许喜欢一个人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代替的!
    大船扬帆出海,但见海天壮阔,时有觅食的海鸥时来,落在船帆和人的肩臂上,时不时啄来啄去,并不怕人。白凤城和赵碧儿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海天壮阔,不觉得心神向往。看落日余晖,照着白凤城和赵碧儿的二人长长的影子。在甲板远处的白碧尘见他们二人心中竟生起了珠联璧合的念头,看两个年轻英俊少年少女相依相偎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白碧尘虽解开了赵碧儿的穴道,但她行动仍然有限,想要逃跑却也不能,因为海天之间无边无际,更兼海中有食人的鲨鱼和鲸鱼,人跃入海中只有死的份,想要逃出生天那简直不可能。是以赵碧儿打消了这念头,只思量有一日袁师弟会来救她。
    白凤城见赵碧儿低头不言不语,正不知她心中所想什么,不由问道:“赵姑娘你想什么?”赵碧儿本来对白凤城殊无好感,因为其父白碧尘是武林公认的邪派人士,所以在她心目中这白凤城殊非好人。可是白凤城是真的喜欢赵碧儿,也许便是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世间的这样的人多有!有时是情不自禁,我们都无法挣脱爱情的束缚,似乎只有任命运去安排!赵碧儿道:“我只想离开这里。”白凤城神情黯然道:“你这样讨厌我们?”赵碧儿道:“也许是吧。”白凤城听了神情更见悲苦,喃喃道:“在你心目中袁承天是那样重要,我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赵碧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一日不见袁师弟便想的发狂。”今日今时不知为什么赵碧儿在一个外人面提及自己的内心真实感受,话已出口便觉不对,脸有些赧红不好意思。
    白凤城抬头看天空,这时乌云满布,阴沉的吓人,已不是方才晴空万里,仿佛不一刻便有一场倾盆大雨。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海鸥低低地飞翔,鸣叫着不安声音。白凤城好一会才说道:“赵姑娘你是名门正派,我爹爹的灵蛇派却是邪魔妖派,似乎为江湖中人所不屑。可是我爹爹从来少杀人命,纵使杀人杀的也都是那些十恶不郝的奸恶之徒,也许有时也会错杀好人,可是那也是他无心之过啊!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劝我爹爹以后少杀人命,多行好事。你大约便不会瞧我不起了吧?”
    赵碧儿见这白凤城说得真诚,实非大奸大恶之徒,可是要说喜欢他,也是违心的话。这白凤城城也是少年英侠,相貌堂堂,英气勃发,不落下尘的人物!可是不知为什么这赵碧儿就是不喜欢他,在她心中只有袁师弟,她的心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
    白凤城见赵碧儿眼光向下,似有所思,心知自己根本无法替代袁承天在赵碧儿心中的份量——可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也不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他实在做不到,所以只有一个人暗自神伤,人生这一路谁人伴我醉?谁人与我携手江湖到天涯,看花开花又落,也许经年之后再看先前年少走过的路禁不住岁月唏嘘无情,可是爱人的心还在,只是人非人,花非花,我非我,物非物!我们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百年之后荒土草冢,又说当年什么英雄好汉!只不过一晌空欢,泪痕之处满是伤别离,原来执念放不下人已不在,伤心莫过如此!
    白凤城满眼的凄楚,看赵碧儿这美丽的女孩子近在眼前而不可得,这才是人生最大的苦楚!
    白碧尘这时已走近来,看儿子神情凄楚,已猜出定是赵碧儿这丫头拒绝请求,他不觉心中有气,魔性又起,心想:我白碧尘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你?真是岂有此理!莫如让我做主,让你们今夜便在这大海船上拜天地,入洞房成就好事,这样凤城也不用害怕得不到赵姑娘。他想到此处得意地摇头。白凤城见爹爹神情说不出的古怪,一步一步向赵碧儿走去,还以为要出手伤害她,叫道:“爹爹,你要干么?”白碧尘见儿子担心的样子,哈哈笑道:“凤城你和赵姑娘郎才女貌,可说珠联璧合,天作之合,又同在茫茫大海之上,远离那纷争的中土,让人心胸开阔;为父掐指一算,今日正是黄道吉日,莫如你如赵姑娘,拜天地,入洞房,成其金玉良缘!”
    赵碧儿见他目光魔性又起,眼光迷离,已不似先前清澈,透着一股说不上来邪劲,心中隐忧,又听他又胡说八道,要她和白凤城拜天地,入洞房,这怎么可能?她死也不会和这白凤城在起,心中只企盼袁大哥快来,否则自已则无幸。白凤城低头不说话,眼角余光偷偷看着赵碧儿,满心希望赵姑娘既使不愿说话,点一下头也好!可是只见赵碧儿神情不为所动,看着苍茫大海,任海鸥在身周飞来飞去,啄她肩臂也不理会,仿佛不再理会身外一切事物,也许她已心灰意冷,不见袁承天来,便觉生死茫茫,来日之大难!仿佛生死又在眼前!人生多是爱别离,有时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远去,只有内心深痛,仿佛别无办法!
    白碧尘可不似白凤城那样好性子,见赵碧沉默不语,便大声道:“赵姑娘,你不出声,便是答应了。”他不待赵碧儿说话,便又道:“咱们江湖中人可没有世俗那些繁文缛节,江湖儿女行事便要不拘小节!”他转头便喊船夫去准备香案让白凤城和赵碧儿拜天地。
    赵碧儿忽然说道:“白前辈,此事绝不可行!”白碧尘道:“为什么?难道你看凤城不上。”赵碧儿道:“白前辈你是前辈高人,怎么可以强人所难?”白碧尘道:“怎么?难道你心有所属不成?”赵碧儿道:“我这一生只喜欢一个人,别人无关重要!”白凤城却道:“赵姑娘,你何必自苦,袁承天不会喜欢你的,因为在他心中清心格格是他这一生无法放弃的!你还不悔改?我其实对你是真心,从第一眼看到你,便觉得此生不能没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独话,——所以赵姑娘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世上有人在等,你不给他一次机会?”赵碧儿低头默无言语,只是用右手捻动头发,脸上殊无欢颜,反而忧愁气短,只觉自己比之别人身陷囹圄也不如,正不知该当如何?忽而天空中阴云中一个炸雷击中大船帆杆,只听喀地声船帆断为两截,横放在甲板上,紧接着雨点下了起来,仿佛不刻便下起倾盆大雨。
    赵碧儿此时心中一动,这岂非天意,老天爷也对这门婚姻作梗,可见此事终不可成。但是白碧尘可不这么想,他做事一向我行我素,不为其它,谁也不可以改变他的意志。他眼见老天爷将船帆击断,反而仰天哈哈大笑道:“死老天,你也与我作对?想要我好事不成,我偏偏不,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他吩咐船夫赶快备香案,要在大雨狂风来之前完全儿子白凤城和赵碧儿二人鸿鸾天喜的好事。赵碧儿见他一意孤行,自是心中有苦说不出,只盼袁承天会早些到来,解悬于倒苦!可是放眼茫茫黑夜大海仿佛没有船只,她只有心灰意冷长长叹口气,也许命运使然,人力终究不可以抵抗,难道要她一个人孤苦一生,心中生起一个念头:袁师弟,你难道要将我抛弃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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