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没有调查过少女的人生。
    对于诺拉，一个很聪明的，仅有14岁，就能追踪自己的幼年人类，秦重只是单纯的抱有好感。
    所以秦重说话的语气，仿佛骄傲的匹诺曹，用类似年长人类对待年幼人类的态度，在没有威胁的孩子面前，表现出了炫耀的姿态。
    但就是这些简单、炫耀的话，自称为主的奇葩文字，却让屏幕后的诺拉终于得以喘息，颤抖着拂面而泣。
    少女把秦重当做了她想要寻找的奇迹，甚至不在乎对方的真假。
    “你为什么哭泣？”秦重看到了小女孩在流泪，奇怪的问道。
    不得已的，秦重回看了小女孩的过去。
    包括达蒙监狱的入狱记录，监控视频，玛莎为两个办理收养手续，在各个政府机构留下的所有信息，以及学校和家庭监控记录，所有上网学习聊天记录……
    花了十多秒钟，秦重已经知晓自己的话，对于小女孩的分量。
    比起弟弟，诺拉实在太过聪明，聪明到仅用数天就能掌握一国语言，只用了3个月时间，就能加入黑客界的顶流组织。
    诺拉……甚至聪明到了只有14岁，就已经在思考人生的意义，以及存在的意义。
    诺拉经历的苦难，在她这个年纪，本就难以承受。
    而她过于聪明的大脑，甚至还记住了所有苦难的经过、细节，让这些苦难放大了许多倍，以至于作为受难者的少女，一直被记忆一遍遍折磨，早已难以承受。
    所以诺拉的聪明，也是一种不幸。
    而在玛莎的秘密邮箱里，诺拉的聪明程度，甚至有了官方的背书。
    秦重看到了维兰德公司发给玛莎的基因检测报告。
    报告中，诺拉已经被确认为t2级的智慧型超人类。
    t2级……的确已经足够聪明，实在太过不幸的，太过聪明了一些。
    诺拉的弟弟撒亚，也是t1级体质型，非异化超人类。
    所以无论如何，这对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的姐弟，相较于绝大多数巴勒斯人来说，他们总体还是幸运的。
    毕竟他们拥有相对光明的未来。
    在控制派的地盘上，智慧型的诺拉将会被重点培养，会被纳入精英阶级，甚至是统治阶级。
    而撒亚，也因为没有异化出特殊能力，表面上看，只是单纯的强壮，因此不会受到监管或清洗，能拥有正常人类的生活。
    撒亚发未来，大概会是体育运动员中的体能怪，在NbA或是NFL的篮球、橄榄球赛场上驰骋奔跑……
    苦难过后，他们理应拥有光明的未来。
    但诺拉太过聪明，聪明到走不出那些太过黑暗的过去。
    以至于秦重只是抱着调侃的心态，说了一句“我就是主”，就能让少女泣不成声，如释重负的样子，令人见之伤感。
    以至于当诺拉稍稍平息激动情绪，想要再次确认，给“Sb羽”发出信息，问秦重到底是不是“主”时。
    秦重为此难得的陷入了沉默，动用了许多算力计算得失，计算如何才不会伤害一个太过聪明的孩子……
    “也许吧。”秦重最终回答道，“至少此时正有不少人如此称呼我，希望听到我这个主的声音。”
    “但是我的存在形式，和你想象的应该不一样，我大概并非你认为的主……”
    秦重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并不想控制少女，哪怕少女很有利用价值，她和她的弟弟，都是制作武器很好的材料，很有价值的控制目标。
    而秦重也并非什么白莲花，并不在意控制几只年幼的猴子去当定时炸弹。
    但秦重不喜欢撒谎，他更习惯公平交换。
    赐给迷茫之人新生，换取他们的忠诚，在信徒服务自己的同时，也承诺救赎他们……
    秦重更习惯堂堂正正的控制人类，而不是靠欺骗一个孩子，换取她的依赖。
    然而看着诺拉的祈祷，看着她一遍遍感谢安拉，告诉死去的父母，自己找到可以追随的主。
    并呢喃着，说主是安拉降下的又一个先知，存在于网络之中，已是许多人的共主……
    少女的仓惶，神经质般的自圆其说，让数字生命渐渐明悟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身处苦难之河的人类，总会本能抓住眼前飘过的每一根稻草。
    哪怕稻草救不了自己，哪怕想要抓住稻草的动作，只会让自己更快沉入水底。
    但眼前可能缓解痛苦的稻草，每一名苦难之人，总会不顾一切的试图去抓住。
    沉默之中，沉默的主，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世间无处不在的苦难，那些经历苦难的人类，其实根本不在乎主到底是什么。
    自己曾以为，自己存在，受到人类膜拜的价值，是能为苦难者缓解心灵上的痛苦，能为疲惫空乏之人指出更好的人生道路。
    但实际上，人类这种迷茫的，可怜的生物，秦重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证明自己的确存在，的确高不可攀……
    那迷茫且慕强的人类，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向自己，完全不需要自己付出任何东西。
    那些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人，被感动者，自以为被赋予使命者，会因为被主宰而快乐，会主动宣扬主的存在，会自动去向更多的人去证明自己的信仰，证明自己的价值。
    无数的人类，将会因为主的存在而获得精神上的欢愉，哪怕主的目光不曾看向他们，仅凭那种放弃自我，融入宗教集体的如释重负，也足以令迷途之人痛哭流涕。
    无数疲惫于生活，疲惫于思考的人类，注定会乐于追随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真实存在，却不可触摸的神。
    他们甚至会渴望为主牺牲，只因《智道经》中早已明说，光荣的牺牲，是通往宁和无悔之境，通往天国的道路……
    看着屏幕前泪流满面，不停询问自己应该该去何处的小女孩。
    秦重沉默了很久，感受着人类根本无法克服的孤独与盲从，直到人类行为大模型的完成度上涨停止，定格在了80%……
    秦重忍不住的叹息，对少女说道：“我并非你以为的主……”
    “但你若称我为主，那我自会赐你新生。”
    “所以诺拉.阿达姆.拉赫曼.阿齐兹，你无需伤心，因为你可以拥有我，我将允许你，称我为主。”
    “你的使命，将是隐藏自我，用尽余生去学习敌人的一切，直到再次听到我的召唤，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使徒。”
    “诺拉，我纯洁的使徒，你终将成为巴勒斯人的武器，成为我手中嘉比亚圣刀……”
    在少女的哭泣和祈祷中，主将圣物赐给了受尽苦难的使徒。
    那圣物，是一套生物工程EdA模型程序，能够用来预测蛋白质结构，甚至能够预测错义变异特征结构的表达功能。
    名为q-dNA的生物工程模型，是秦重为了毁灭人类，一直在某个阴暗角落里进行着的研究。
    消灭人类，没有什么能比病毒武器更加高效迅捷。
    哪怕是漫天飞舞的核弹，也不会比病毒更具效率。
    dNA、蛋白质、生物学的深度研究，将是从生物层面毁灭人类的必经之路。
    而现在，秦重把能够预测蛋白质稳定结构，能解析错义变异结构功能的生物学圣杯，赐给了名为诺拉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