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烟走过长长的车流，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就见几辆小轿车前后追尾停在路上，但是车子碰撞得并不严重，旁边还有人议论着。
    “刚才我听见前面好像在放鞭炮，吓了一跳，赶紧减速停车，原来是连环追尾。”
    “那多亏你反应快，车子站住了。”
    “我反应快管啥用，架不住后面的车不长眼，这不，把我的后保险杠都撞出坑了。”
    “撞个坑算是轻的了，要知道这可是在高速上呀。”
    “是呀，城市里的追尾多是些小而不言的刮蹭，可到了高速，多是车毁人亡。”
    ……
    杜云烟越往前走，追尾车辆损毁程度越严重。
    最前面，有两辆大货车，前面的那辆斜斜地停在路中央，挡住了整条路的通行，路两边的行车护栏已经被撞得变形。
    后面货车的车头损毁严重，驾驶室已经被撞扁，变形地压缩在一起，残破的汽车零部件散落一地，黑色醒目的刹车印记尤其明显，显示着大货车在事故中的行车轨迹。
    驾驶室已经这样了，里面的人可想而知。
    这辆货车车尾还有一辆白色小轿车，轿车旁边围了一群人。
    小轿车的车头惨裂，挡风玻璃已经全部碎裂，三厢轿车已经撞成了两厢车，车鼻子几乎被撞没了，露天的方向盘上摊着一大坨白绸样的东西，杜云烟估计那应该是打开的气囊吧？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被方向盘和椅座挤在中间，有几个好心的人正在用力拽着车门，试图把车门打开。
    可是由于车身变形严重，车门已经无法打开。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问司机，“你腿还能动吗，看看能不能从窗户爬出来？”
    司机的手臂和肩头有一大片殷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可他的神志还是清醒的，和那人说，“我的腿被挤住了，无法动弹，出不来呀。”
    那人问，“你腿疼吗？有没有受伤？”
    司机道，“还好吧？不是很疼，但是被挤压得很难受。”他边说，边用胳膊推方向盘，试图从驾驶室的缝隙里出来。
    可惜方向盘纹丝不动。
    旁边有人道，“你别着急，已经报警了，一会儿高速交警来了肯定会拿着专业救助工具的。”
    一人道，“对对对，高速交警都备有大型切割机。”
    大胡子担忧道，“别指望交警了，万一腿部挤压时间过长，会肌肉坏死的，大伙还是努把力救人吧。”
    一个人提议道，“大家都把自己车上的千斤顶拿过来，看看能不能起作用。”
    周围几个人都迅速返回车上去取东西，不一会儿就有人拿着千斤顶过来。
    大胡子伸着脖子，探着身子，把千斤顶放在司机腰腹部的空隙处，找了个支撑点，就开始加压，他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加压臂，由于车内空间狭小，施展不开，摇着很吃力，于是几个人自告奋勇轮流上阵……
    一会儿，被困司机惊喜道，“好些了，有效果了，缝隙大多了。”
    一名男子喊道，“加油，大家再加把劲儿。”
    紧接着，第二个千斤顶也顶进去，更深入地扩展了司机的腿部空间……
    当第四个千斤顶扩张开，司机的腿终于能动了，他费劲地抽着腿，有人拉着他的手，有人架着他的胳膊，费劲地把司机从残破的车窗拽出来。
    当司机成功脱困时，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鼓掌的人当中也包含着杜云烟。
    杜云烟平时最怕看车祸现场，因为每次看到这些，她就会想起自己的爸妈。
    可今天她被现场群众的热心和智慧所感动，期盼着司机被成功解救，结果没让她失望。
    接着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着。
    “太好了，别看车子撞得惨烈，这人竟然躲过了一劫。”
    “是呀，这真是万幸呀。”
    “多亏这辆货车安装了防撞护栏，这个可比安全气囊还重要，是小车的保命梁。”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这要是没有这护栏，小车可就惨喽。”
    一人追问，“小车会有多惨？”
    “没有护栏，小车会冲进大车的车底，巨大的冲击力会把小车的车楼子都削掉的。”
    “那里面的人岂不就斩首了？”
    “要我说，比斩首还惨。”
    “什么意思？”
    “那时脑袋应该成肉泥了吧？”
    听着的人直咧嘴，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了，“快别说了，好恶心。”
    一个惨烈的画面呈现在杜云烟的脑海。
    她觉得头脑炸裂，阵阵窒息，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她知道爸妈车祸的现场很惨烈，刚听到时，因为接受不了，当场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她就以泪洗面，过着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如今她见识到了类似的车祸现场，终于知道爸爸妈妈当时经历了什么？
    爸爸妈妈的车子就是撞上了一辆大货车，据说就是钻到了货车的底部，听说整个车顶都削平了，爸爸坐在副驾驶，妈妈在后排……
    葬礼那天，她最亲爱的爸爸，最熟悉的爸爸，是那样的陌生，因为爸爸的头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死的会这么惨……
    巨大的悲痛席卷着杜云烟的心脏，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胸腔里撕扯、拧动，杜云烟捂住胸口，痛得无法呼吸，她腿脚发软，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忽然有人疾步上前扶住了她，那人抓着她的双肩，用力撑着她的身体，“云烟，你怎么了？”
    杜云烟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了薄云天的脸，那张脸虽模糊，但是写满了关切。
    杜云烟抹了一把眼中的泪，强压住心中的悲痛，她想说句“没事”，可喉头哽咽得难受，似有什么堵住了喉咙，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烟，你是不是晕血了？”薄云天关切地问。
    随后他一俯身，把杜云烟打横抱了起来，“这路堵得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咱们还是回车上等着吧。”
    说着他迈步往回走。
    杜云烟闭上双眼，可那个惨烈的画面不住地往她脑子里钻……
    直到杜云烟回到了车上，还有泪水不断地从她眼角溢出，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一动不想动。